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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年】我叫夏若梦(岁月征文·短篇小说)
见夏天沉默不语,李庆华继续说道:“我的女儿楚楚得了白血病,医生说只有移植骨髓才能活命,可我的血型跟她不同,也许,也许,有一个人的可以,所以求求你,救救孩子吧!”
夏天吃了一惊,他没想到今天李庆华来,是为了这样的事,他知道事情不能再隐瞒,这才不情愿地开口:“实不相瞒,当年我是问好了他们再没别的亲人,知道养大后不会被人认走,才将他们从福利院接了出来。不过院长说,我女儿的小被子里曾经有一封信,信里写着:这个孩子姓李,她的父亲是有头有脸的人,但他骗了我,想让我做他一辈子的情人,我就让他的孩子无家可归,看谁狠。”
“还有别的线索吗?”李庆华急忙追问,激动使他说话的声音都在发抖。
“再有,就是孩子脖子里那个挂坠,跟你的一模一样。”夏天叹了口气继续说:“但是,我希望你别打扰我的女儿,你们李家已经抢走了肖寒,现在又来伤害我女儿的话,我可不答应!”
李庆华咽了口唾沫,才艰难地开口:“可是,你这么善良,怎么忍心见死不救?李若梦,她很可能跟楚楚是同父异母的姐妹,假如她的血型能够跟楚楚相匹配,楚楚就有救了,否则,否则她只能等死。”
“那个叫戴倩的女人呢,你为什么不去找她?非要来扰乱我的女儿?!”夏天气愤又心疼地低声吼道,他实在不愿意看到女儿再受到任何的伤害。他记得当时李庆华告诉过自己,他脖子里的挂坠一式两份,另一条给了自己曾经深爱的女人戴倩。
李庆华听夏天这样问,觉得自己实在无颜继续呆下去,于是低头回答:“这么多年了,你让我到哪里去找戴倩呢?何况,何况楚楚她……唉,算了,算了,楚楚跟我享受了这么多年,也算天意如此,我不逼你,我走,我走……”说着,站起身就往外走,由于心疼,神情却已是有些恍惚。
肖寒听到这里心里不由一惊,他赶紧抽身往回跑,到了楼栋前才折转身装作刚从外面回来的样子,见了开门出来的岳父,假意迎上去问道:“爸爸,事情谈得怎么样?”李庆华摇摇头什么也不说,自顾低头往前走,诅咒着自己当年做的荒唐事,却是悔之晚矣。
李庆华走出去的那一刻,夏天就后悔了,他觉得自己太自私,太不近人情。是的,李庆华和楚楚抢走了女儿的男朋友,抢走了自己的儿子,但是这一切怎么能都怪他们?假如肖寒不是在福利院经历了那段刻骨难忘的日子,又怎么会如此害怕贫穷?假如李庆华不被岳父家用订单禁锢住自由,能够选择自己所爱,又怎么会有今日的悲剧?其实,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难言之隐,有些事情,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的。就叹息着站起身追到外面,对着打开车门的肖寒喊道:“等一下,我带你们去找人。”
李庆华正在绝望与悔恨中挣扎,猛地听到夏天这句话,就像死刑犯听到了对自己的特赦令一样,一股希望自心底升起,他急忙下去为夏天打开车门,再讨好地为其关好,自己重新坐回车上,嘴里不停地说:“谢谢夏先生,谢谢,我就知道你不会见死不救……”而夏天除了告诉肖寒车子该往哪里开,别的什么都不说。
“梦,你先停下工作,有人找你。”夏天也不啰嗦,径直带着李庆华和肖寒走进李若梦的工作间,此时,设计总监正跟她商量一件上衣领子做成什么式样还是干脆去掉。听到喊声,李若梦回头,见爸爸陪着肖寒和李庆华进来,心中不由纳闷:“李先生,是你找我么?”
“是啊李小姐,请问,你是什么血型?”李庆华直白地问,他已经顾不得再客套了。
“A型,怎么了?”李若梦不知所云地回答。
“天,那不行,那还是不行啊!”李庆华绝望地闭眼拍着自己的脑门儿,似乎连声音也苍老了许多。
“爸,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李若梦的眼神瞟向夏天,而对肖寒却视若无睹,打从他进来那一刻起,李若梦都不曾看过他一眼。
“怎么回事,你问问这个李庆华李董事长吧,他才知道自己究竟造了什么孽!”夏天气愤地瞪了李庆华一眼,然后坐在椅子里不再开口。
听到李庆华几个字,低头画图的设计总监戴莲猛地回头,正好跟对方的眼神碰个正着,一霎时两个人同时愣住!
“是你?”戴莲像见了外星人一般,她手里的笔一下子掉在地上,眼里迅速蒙上一层泪雾!
“是你?戴倩,你怎么叫戴莲了?”李庆华失声喊道,想走过去,又一副胆怯的样子。
如坠五里雾中的李若梦不知所措,这才扭头冷冷地看了肖寒一眼,却是什么都没说,倒是肖寒嗫嚅着惭愧地问:“你还好吗,梦?”
“我相信你不是来问候我的,有什么事赶紧说,说完我们还要做事。”李若梦面对肖寒表情平静,她已经不再爱这个男人,也不再恨他,一个被新的恋情围绕的女子,没有兴趣再去计较那些不堪的曾经。
“李庆华,你这个卑鄙小人,言而无信的懦夫!当年我怀了你的孩子,你不让我拿掉,说会离婚娶我回家,可你一走就杳无音信,害得我到现在还孤身一人……”戴倩也不顾其他人在场,扑过去流着泪撕打着这个让他既爱又恨的男人,痛惜着自己的青春为这样的男人白白葬送。
李庆华就那么站在那里,不躲也不让,他嘴里喊着:“打得好,打得好!戴倩,我当时是真的铁了心要离婚的,可我没想到当我提出来的时候,钱艳萍告诉我她也怀孕了。我谁也舍不得,就瞒着你们两头跑,我累呀,戴倩!后来,钱艳萍知道了你的事,就让他父亲出头找了我,警告我再不收敛的话就会让他女儿跟我离婚,切断我所有的客户。你知道,我不能没有事业,我太在乎我拥有的一切了。于是不顾良心的谴责,在她爸爸安排下出了国,等半年后再回来,已经得不到你的任何消息……”
“那你这次来找我,又是为了什么?”戴倩停止撕打,委顿地坐进椅子里。
“倩倩,我的女儿她得了白血病,医生说不赶紧进行骨髓移植的话,她就活不了多久了。可她是稀有的RH阴性AB型血,我的跟她不匹配,这次来,我,我是想让李小姐验验血型,看能不能跟她配上型……”李庆华听戴倩问自己,这才说出了此行的目的。
李若梦听了李庆华的话觉得实在不可思议,他的女儿病了,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正要开口问,一旁的戴倩听李庆华说他的女儿得了白血病,低喊一声猛地从椅子里站起来:“什么?女儿得了白血病?她在哪里,她在哪里?带我去,我要救她,我要救她,我的血就是RH阴性AB型,我要救我的女儿!”
“什么?戴倩,你在说什么?”李庆华虽然隐隐猜测到了什么,但他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夏天在一边摇头叹气,肖寒不敢开口,而李若梦却是一头雾水。
戴倩的眼泪不断涌出来,她心碎地解释:“庆华,你走后,我四处打听也得不到你的任何消息,索性决定把孩子生下来,希望有一天你会看在孩子份上给我一个名分。巧得是那天我去医院生孩子,正好跟钱艳萍住在同一间病房,好在我认识她,她不认识我。很快我知道她比我早一天生了一个女孩,我嫉妒,我恨,我心理不平衡,凭什么他跟你生的孩子就该享受家庭的幸福众人的呵护和万贯的家财,而我跟你生的,就要流浪在外受苦?于是,在护理陪她去卫生间的时候,乘着没人注意我迅速把两个孩子偷偷做了调换。”
“啊!你,你竟然真的做了,真的做了这件愚蠢的事!”李庆华气得指着戴倩,手在不停发抖:“你竟然让钱艳萍和她的孩子骨肉分离,这二十多年来,爱的疼的,居然是你的孩子,这,这让她情何以堪?纵然我千错万错,这件事她都是无辜的啊!”
“我换掉孩子后,怕被人发现,就急忙办了出院手续,但我尚未嫁人就做了妈妈,实在不甘心就此被世人耻笑,何况,身边的孩子不是我的骨肉,我就决定把她丢掉。当凌晨抱着孩子往外走的时候,我也害怕,也不忍心,可我更恨你,恨你的无情无意!真的庆华,我还是希望将来有一天孩子能找到你,就将你给我的那个刻着倩·李的黄金挂件放进了她的小被子里,还写了一封短信,告诉人们她的身世。至于能不能认祖归宗,那就看她的运气了。后来我害怕,就偷偷改了名字,没有希望也没有理想,就这么一直混到现在。”戴倩一口气说完,整个人也几乎瘫软。
李若梦看着面前的这几个人,感觉听在耳里的就像天方夜谭一样,她知道自己好像也被牵连了进去,但是自己究竟在这个天方夜谭一样的故事里扮演了什么角色,她还没弄明白。她顾不得伤心,顾不得惊讶,努力想把这件事理顺理清,可她心绪烦乱,怎么都无法让自己平静下来。
夏天站起身来到戴倩和李庆华面前,指着他们的鼻尖骂道:“你们自私,无耻!为了满足你们自己的私欲,不顾别人的感受制造了这一出出闹剧,可是你们能心安吗?若不是我当年把梦带回夏家抚养,真不知道她还要煎熬到什么时候。这么多年过去,你们谁也没想过去寻找自己的孩子弥补自己的过错,现在楚楚病了,才想起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能救她的人,难道我的女儿在你心中就只有这点价值了吗?!”
“什么,夏先生你在说什么?难道,难道李小姐真的就是,就是当年被戴倩丢掉的那个孩子?”李庆华真的懵了,自己曾经伤害过的这个女孩子,竟然真的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虎毒还不食子呢,自己算是什么东西,算是什么东西啊!这不是连禽兽都不如了吗?
戴倩愣愣地看着夏天走过去,从李若梦脖子里取下那串黄金挂件,挂坠上刺眼的倩·李两个字像一把刀子剜着她的心,也拷问着她的心,她知道,在未来的岁月里,无论怎么做,都难以赎回自己犯下的错。
夏天拍拍李若梦的肩以示安慰,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然后无奈地对李庆华说:“是的,这样的话,梦是你跟钱艳萍的女儿,而躺在医院里生命垂危的楚楚,才是戴倩和你的女儿。你,为了自己的女儿幸福,以优越的条件做诱饵夺走了另一个女儿的男朋友,使她差点失去生活的勇气,使她找不到活下去理由,也找不到感情的依托;而你呢戴倩,为了报复,为了替你那段所谓的感情讨一个说法,发泄你内心的愤恨,把一个孩子的命运操纵在你的手里,让她无缘在自己的亲人身边生活,让她失去自己的家,得不到自己该得的一切。你们的灵魂如此卑鄙,如此龌龊,我夏天永远看不起你们!还有肖寒,你不配做我的儿子,今天,是你最后一次去我家,最后一次喊我爸爸,从现在开始,我跟你之间的情意一笔勾销,因为我以你为耻,所以不愿跟你,你们,再有任何的瓜葛!”
“我的女儿,两个都是我的女儿,可我都做了些什么,我对得起谁,对得起谁呀?这是上天对我的惩罚,对我的惩罚为什么不实施在我的身上,为什么要去折磨我的孩子们?”李庆华几乎发狂,他冲到李若梦面前,伸出双手想去抱她,李若梦往后一躲,嘴里尖叫了一声:“别碰我,我是夏天的女儿,我不认识你,我根本就不认识你!”
“我知道我犯的错不可饶恕,可你毕竟是你妈妈惟一的孩子,你可以不认我,但我希望你能认你妈妈。她很伤心,这几天憔悴了很多,也苍老了很多,难道你忍心看着她忧郁而死?”李庆华忍得很痛苦,索性不再勉强自己,让那悔恨的泪,顺着满是褶皱的面庞恣意地流下来,也许这样,他才不会憋得特别难受。
肖寒直愣愣地跪了下去,他把头磕在地上,嘴里哀求着:“爸爸,我求你,求你别不认我,我错了爸爸,我真的错了,我不该鬼迷心窍,不该把你的养育之恩忘到九霄云外,爸爸,求你再给我一个机会,给我一个孝顺你的机会。还有梦,我其实无颜面对你,但是请你相信,我是爱你的,我心里是爱你的,虽然一切都回不去,但是请你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今后我会像对自己的亲妹妹一样对你,但就是别赶我走,别不认我,好不好,求求你们,求求你们了!”
李若梦看着肖寒,看着戴倩和李庆华,忽然就笑了,她真的觉得这一切都那么好笑,就好像在拍电影一样,一出出闹剧,就像被人故意编排出来的。她看看老泪纵横的李庆华,看看呆若木鸡的戴倩,再看看磕头如捣蒜的肖寒,然后从夏天手里拿过那个挂件放在桌子上,对夏天轻声说:“爸爸,这东西不是我的,我不想要了。还有,我想我该改姓了,我要姓夏,因为我是你的女儿,我以你为荣,以你为傲。你的善良,你的大度,是我一直敬仰你的原因。你辛辛苦苦把我养大却让我保留了别人的姓,我知道你是为了让我日后能够有机会找到我的家我的亲人,但是爸爸,我心里只有你。此生我只认你,做我的父亲,所以请你允许,让我姓夏吧,爸爸!”
“我陪你去派出所更改姓氏,梦。然后,请你以夏若梦的身份做我的新娘!”早就进来却没有出声的蓝青走到李若梦身边,不,是走到夏若梦身边,轻轻挽起她的手,用鼓励的眼神看着她。
“好,蓝青,我听你的。”夏若梦对着蓝青笑了笑,挽起他的一只手,又挽起夏天一只手,三个人一起向外面走去。他们身后桌子上的黄金挂件孤独地躺在那里,发出冷冷的光,好像是对整个事件的讽刺,对屋里这几个人的讽刺。
明天,夏若梦和蓝青自己的设计工作室就要开业了,等待他们的,将是美好的未来。那些曾经失去的,那些曾经的伤害与疼痛,将作为曾经被遗留在岁月的夹缝里,永远无需提起,亦无需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