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岁末(散文) ——陕北记忆
“上榆林市走亲戚。”
“你们那里洋芋收购价多少钱?”
“大洋芋的收购价不到三毛。”
“那小点的洋芋收多少钱?”
“小的也就将近两毛,小洋芋很少有人收,大都喂了牲口……”
“姐,要不咱上子长县再看看,我总觉得咱俩没找对地方。就这么白跑一趟,还真是不甘心。”小弟说。
我的心也又活泛了起来。姐弟二人在子长县下了车,然后和街上的行人打听了一下,来到了子长县菜市场。
我们两人正在市场打探,就见一位中年男子开着辆机动三轮车,车上载着几十袋洋芋进了菜市场,停放在一个菜摊旁,菜摊主喊了两个装卸工忙不迭地下货。我和小弟连忙走过去搭讪。
“大哥,你这洋芋在哪里收的?”我问道。
“在一个镇上拉的。”
“是哪个镇?我们也想要采购一车洋芋。”
“那个镇子挺远的,不好找,你俩要去,出五十元,我带你俩过去。”
“那里小点的洋芋收购价多少?”
“不到两角钱。”
等卸完货,车主让我和小弟坐上车厢,出了菜市场。然后驶上公路,在公路上行驶了半个多小时,突然拐上公路旁边的一条田间小路。
怎么驶到荒僻的田间小路上去了?我顿时紧张起来。
“师傅,停车!快停车!”我大声喊道。
车主停下车,回过头,不解地问道:“怎么了?”
“师傅,这怎么走到小路上来了?”
“你俩尽管放宽心,我这是抄近路。走大路少说也得四五个小时,太耽误时间了。走这条小路,一个小时就到了。”车主说。
机动车继续行驶,路两旁是一望无垠的萧索田野。我和小弟坐在车厢里,耳畔是呼呼的风声。一个小时后,机动车终于驶进了一个小镇。在镇上的一个店铺前停了下来。
我和小弟下了车,只见店铺门前放着一台磅秤,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壮年男子,正坐在店铺门前的台阶上。店里堆放着洋芋。店铺隔壁是一家小信用社,招牌上写着子洲县某镇信贷站。原来我们居然从子长县来到了子洲县。
“老王哥,我给你带来了两位客户。”车主笑着对店主说。
“你俩要多少斤洋芋?”老王很热情地看着我和小弟说。
“我们想要收一车小点的洋芋做种子。多少钱一斤?”
“收货价一毛八,装车价两毛三。要是行,今天就给你收货。”店主很爽快地说。
“要几天能收好?”
“最多三四天。”
6
几日的奔波,终于有了着落。这个小镇看来离延安市较近。这样一来,找车起码容易一些,运费也就能少一些,况且洋芋价格也合适,我的心里轻松了很多。
歇息片刻,机动三轮车又满载一车洋芋,车主开车原路返回了。原来他是顺便带我们来的。
晚上,姐弟俩被温柔贤惠的女主人安顿在了一间卧室。卧室后壁处就是一个很大的土炕,炕上铺着炕席、毛毯、床单。炕前一米处是一个四方的小炉灶。炕与炉灶在修建时相连相通。质朴的女主人傍晚时分,就在炉灶里燃起炉火,晚上,不但房间没有寒气,坑上更是热乎乎的。
我和小弟割据在炕的两头。小弟蜷缩在自己的被窝里,发表起了高见:“姐,难怪毛主席当年要在陕北建立革命根据地,陕北地理环境四通八达,土地广袤,可以大量开垦种植,解决大队人马吃饭问题。而陕北黄土层又格外深厚,土质又有直立不塌的性质,可以开凿窑洞,解决住宿问题。”
第二天,店主老王就在镇上各处张贴了收购小洋芋的布告。
天公作美,天气晴朗,阳光普照。午饭后,陆续有赶着骡子车的乡民,前来卖小洋芋。说是小洋芋,其实和我们陕南的大洋芋也相差无几。
我查看着洋芋的质量,店主老王忙不迭的过称,然后让卖家帮忙装袋,封袋子口。店主老王性格诙谐幽默,身上既有生意人的精明,又有农家人的憨厚质朴。
三天后,四万斤洋芋就收购妥当了。下午饭后,店主老王说:“你们姐弟俩明天去趟绥德县城,找个货运部,联系辆载重二十吨的货车,明天晚上就能装货发车了。”
原来小镇毗邻绥德县城,绥德素有天下“天下名州”,“秦汉名邦”“陕北旱码头”之美誉。我们在小镇坐了小客车前往绥德县城。县城在我眼里就是一座风格独特的边塞之城。
我们在绥德县城经过一番周折,终于在一家货运部联系到一辆要去洛川装运苹果的货车。和车主交涉好,货运费三千元。
又向货运部交了二百元联系费,货主和货运部签了份安全合同,然后我和小弟上了货车的驾驶室后座。车主是父子二人,父亲五十多岁年纪,儿子三十左右。父亲上了副驾驶座上,儿子坐上了驾驶座,看来父亲充当了儿子的助手。
经过三个多小时的过磅装车,晚上八点左右,四百多袋洋芋就全部装车了。我又捎带买了两袋大洋芋,回家后即可以作为样品宣传,又可以留下当菜吃。担心洋芋途中受冻,店主老王买了捆塑料纸,把车上的洋芋覆盖的严严实实。车主又用车上的篷布,把车厢包裹严实,然后煞车。
结了货款,我们和店主老王挥手道别。货车驶离小镇,上了国道,向延安市方向进发了。
货车经过延安市,一路向南,经过两夜一天的的长途跋涉,终于在第三天清早驶进了我们县城地界。在离县城十几里地时,我连忙给夫君打了电话,让他联系好装卸工,做好下货的准备。
货车到达店铺门前,对着倒车镜,我看到自己面容憔悴,头发蓬乱。小弟也一脸疲惫,他下了车,连忙和我打了声招呼,就等公交车回家休息了。
夫君早已领着装卸工等在那儿了。经过装卸工三个多小时的辛苦,几百袋洋芋,都一层一层码放进了店里。两间宽敞的店面,就剩下门里四五个平方的空地了。
车主司机父子不顾旅途劳顿,返程前往洛川县装运苹果了。
我憔悴邋遢,实在没勇气就这样走在大街上,生怕别人笑话。就叫了辆出租,我和夫君一块儿乘坐出租回家。
在家休息了几天,我疲惫的身心终于缓解了过来。想想店里满满两间房的洋芋,不免又生出忧虑之心,这要是年后卖不完,该如何是好?
纠结了半天,还是拨通了大姐家电话。
“大姐,洋芋种拉回来了,担心年后卖不完。”
“我们村大,帮你销售个上万斤不成问题。只是还没到种洋芋的时候,村里人都是种的时候才会买。礼拜天让强子找辆车给我家送一万斤。等洋芋拉来了,我让你姐夫找村长,在大喇叭里给宣传一下。”大姐说。
“这下知道发愁了,还要连累亲戚,真是的!”夫君挖苦说。
礼拜天,夫君找朋友借了辆小货车,给大姐家送了两车。”
店里少了一万斤洋芋,店门宽敞了很多。我买了台大磅秤,又搬来了家里的书桌。书桌充当办公桌,桌上摆上计算器、账本和几个耀眼的大洋芋。我又在一家广告装潢店做了一面红色的横幅,上面写着:陕北优质洋芋种联系电话:138xxxxxxxx。
每天早饭后,我就骑上自行车去店里。因为还没到种洋芋的时节,来来往往的行人,都颇好奇地朝店里张望,也有一些人进店里咨询。
我就向人家介绍陕北洋芋的优点,让看摆放在桌子上的大洋芋,人们离开时总会留下一句话:“到种洋芋的时候来你店里买。”
我半信半疑,心里没底,惴惴不安的担心着,要是年后卖不完怎么办?那就只能当菜洋芋卖了,可等过了年,天气暖和了,洋芋可就长芽了,当菜洋芋都不好卖了。
很快,就到了岁末。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繁,县里各村镇的男女老少都纷纷进城采购年货。我每天开门守店,但生意也没就稍有起色,每天会有零星的顾客光顾,能出售几百斤洋芋。
腊月二十七这天,夫君单位放了假,我让他守店,自己上街采购年货。夫君二十九晚上一交账,三天共计出售了将近两千斤洋芋,和我的预期相差甚远。
大年三十,从大伯哥家开始,每天轮流团聚着。合家团聚,大家都吃喝玩乐,快乐开心,唯有我满腹心事,忧心忡忡。初五这天,大人小孩齐聚大姑姐家。吃过午饭,大哥吆喝着兄弟们玩麻将牌。
“强子,今天不能再玩了,今天是初五,已经是破日了,必须开门营业了。”我说。
夫君虽然心有不甘,还是无奈的和我一块离开大姑姐家。经过广场时,就看到广场上摆着一些玩具摊和小吃摊,大人小孩嬉闹着捧场,煞是热闹。
刚走到店门前,就看到一位拉着辆板车的老汉在店门前张望。丈夫连忙打开店门。
“大叔,你是要买洋芋种吧?”我连忙问道。
“你这是陕北洋芋种吧?”
“大叔,你尽管放心,是陕北洋芋种。桌上摆放的是从陕北带回的大洋芋,您看看,比咱当地洋芋大了好几倍。”我指着桌子上摆放的几个洋芋说。
“洋芋种卖多少钱一斤?”
“六毛钱一斤。”我说。
“我买两袋,趁春节孩子们都在家,天气也好,把洋芋种到地里。”老汉说。
夫君连忙帮着抬了两袋洋芋,放在磅秤上过称。我算了账,收了钱。夫君又帮老汉把洋芋抬放到了人力车上。
多亏今天开门营业了,我暗自庆幸着。刚在账本上记过帐,又有顾客上门了,要买一袋洋芋种,夫君连忙帮着取货,我忙不迭地过称、记账、收钱。
兆头不错,看来人们已经开始种植洋芋了。接下来,来买洋芋种的顾客络绎不绝。有人买一两袋,有人买两三袋,有人买几十斤,丈夫忙不迭地帮顾客搬货,装货,我负责过秤,记账,收钱。
下午四点多,店里才消停了下来。陕北土质细腻,洋芋上沾有一层细粉沙尘土。我两人的头上、身上,落着一层细腻的沙土。我在屋后的水池边洗了把脸,连忙拿出账本一合计,竟然出售六千多斤洋芋。看来洋芋种的需求量还是很大的,多日来的愁云终于一扫而光,我的心踏实了下来。
初六这天,我和夫君不敢懈怠,大清早就进店营业。来店里买洋芋种的人有增无减。这天出售了七千斤洋芋。两天卖了一万三千斤洋芋,店里只剩下一万七千斤货了。
初七夫君上班,可卖洋芋是个体力活,要帮顾客取货,过称,装车,凭我一个女人还真是不行。晚上,夫君骑摩托把小弟接来了我家,让小弟帮忙。
经过我和小弟三天的辛苦,初九这天下午,洋芋销售一空。晚上,大姐打来了电话说她家那一万斤洋芋马上就卖完了,让夫君强子再给她家送几千斤货。
“大姐,我正准备打电话向你汇报。我店里的洋芋今天全都卖完了。”我连忙说。
“这么快就卖完了,那真是太好了,姐也放心了。”大姐欣慰地说。
算了下账,除去各种开支,净赚六千元。这是我下岗后赚来的第一桶金。虽然不是很多,但它让我看到了一线曙光,让我的人生有了一个新的起点。同时,这次陕北之行也永远留在了我的记忆深处。
打分:96分。
1、实行百分制,分三段:一般作品70-79分;较好作品80-89分;优秀作品90-100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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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感觉出文章中有长篇的味道,如果再进一步做一下精当的剪裁,调整详略,短篇的效果会更好,更精彩。
打分:92分
90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