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塘】花落何处(小说)
【六】
又是一年圣诞节,当雪花飘飞的时候,让我想起了遥远的家乡,想起了那个银装素裹的世界,想起了那个世界里,年老的父母。
也许,这个世界上,可以真心疼自己的,唯有父母吧!
想到这里,我的眼角,莫名的有些湿。
很难得,平安夜的晚上,森回来得很早,我以为,他回心转意了。
森炒得一手好菜,只是,他很少会做给我吃,而这一晚,是个例外,他从外面回来时,拎了好多菜,他的身上,覆了一层薄薄的雪,他的身材挺拔,眼神刚毅,嘴角上扬,肤色俊美,他比上学的时候,更帅气了,我呆呆地看着他,不禁痴了。
“看什么呢,霏花,还不快过来帮忙。”他柔声说。
他的温柔让我心里一暖,我一边大声地答应着,一边快步跑过去一起和他在厨房里忙起来。
这是一顿丰盛的晚宴。
我们喝了很多酒,说了很多话,从学生时代,说到同居,说到吵架,再说到现在,只是,没有说将来。
当我迷迷糊糊的睡去,我依然能够朦胧的感到,他坐在我的身旁,给我盖被,
用手抚我的额头,并且,深深地叹息。
我想,他应该是哭了吧!
第二天,醒来时,头痛得要命,桌子上一片狼藉。拉开窗帘,阳光刺得眼睛生生的疼。这时,手机不合适宜的响起来。翻看,是森的短信:霏花,昨天,是一个美妙的夜晚,我希望,我们彼此,都能记住,这样一个美妙的晚上,把所有的不愉快都能忘记,从此,彼此放手,彼此祝福!
我恨恨地摔了手机,没有感动,只有悲伤。
我一遍遍地给森打电话,他拒接,也许,他是真的决定消失了,我不甘,晚上值班时,我用单位电话打给他,他不知道是我,接了电话。电话里,我很平静。
“森,既然你已执意分手,我强留也留不住,不过,我不要这样分得不明不白,你今晚来我们单位一趟,我把我们之间的事儿,做一个了断。”
晚上8:00。森准时来到单位楼下。我知道,他会来的,因为,他害怕。
知道他来了,我缓缓地从五楼一节节楼梯地走下去,直到走到他面前,他正在一楼大厅不安地等我,两个晚上未见,他苍老了许多。我的心,掠过一丝疼痛。
见到我,他不安地站起来。
森仍然那么高大,我站在他的面前,不及他的肩膀。
“霏花,我……”
不要再说了,我摆了摆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一楼的保安,正木木地看着我们。也许,他是在观赏一场表演吧。
想到这里,我的嘴角,荡起一丝笑意。
我就这样含着微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地而起,以跳跃的姿式,狠狠地给了森两记响亮的耳光。
“啪,啪”的两声脆响。
森捂着脸,不知所措地望着我。
“很吃惊,是吗?”我依然微笑地望着他。
“这两个耳光,是对我们过去的纪念,是结束,也是新的开始,从今天起,你彻底解放了,我们,结束了。”
我背转身,默默地向楼上走去。走到楼梯的拐角,我回转身,对着还愣在原地发呆的森说:“以后,不要让我再看见你,否则,我会让你,带着一条腿,回你的老家去,我说得出,做得到。”
说完,我大笑着,向楼上走去。
只留下呆若木鸡的保安和一脸怅然的林森。
【七】
三个月后,我结婚了。
没有什么愿意不愿意,也没有什么爱与不爱。我嫁的男人杜朗,很爱我,这就够了。
杜朗是我很久以前就认识的男人,他和我在同一座政府大楼里办公,只是,不在一个科室,他24岁,大学毕业,以公务员的身份参与到政府机关工作,他斯文秀气,父母都是机关的老干部,在现实条件上,他远远高于林森,但是,我对林森的爱,是今生,都无法收回的。
结婚时,杜朗给我买了一幢近100平的大房子,装修得漂亮奢华,高档家俱一应俱全,应有尽有,婚礼当天,他用40多量奔驰做头车,风风光光的拉着我,在这个城市转了一圈又一圈,参加婚礼的人很多,大都是政府机关有头有脸的人物。化了新娘妆的我很漂亮,杜朗拥着我,周旋在一群又一群的客人当中,他不停地替我挡酒,帮我拉婚纱,他的细心,是粗线条的林森从来没有过的。
婚后的生活,很平淡,说实话,我对杜朗,并不好。骨子里,我并不是一个传统而贤良的女人,我对杜朗,时而大骂,时而指责,很少跟他柔声细语。
但是,杜朗从来不和我发火,他总是用他那颗男人的心包容我,体贴我。
有时,我在单位值班,来不及吃早饭,他就会买好了,给我送过来,有时,他会亲自下厨,给我煮饭做菜,他给我老妈买那种质地纯厚的高档服装,并且细心的打好包装,邮到我的老家去,在外面吃饭,他总是第一个想到把我最爱吃的菜夹给我,我喜欢的衣服,他都会毫不犹豫地买给我,有时候,我心情不好,当着单位同事与领导的面,大声地指责他,他亦不还嘴,只是无声地低头,脸儿很红,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他知道我与森的过去,但是,他从不提及。然而,面对如此温情的丈夫,我还是一如既往,对他非喊即骂,毫不珍惜。
值夜班时,我偷偷地和男网友聊天,嘻骂,并谎称我是单身,一次次地精神出轨,一次次地寻找生活的刺激。而杜朗,知道这一切,他,却一直保持沉默。
没多久,我从单位辞职了,守着这样一个有钱的丈夫,谁会在乎那区区几百元的工资呢。
自由的我,每天,除了打牌,就是K歌,闲下来,就无事可做。
这一天,我又喝多了,回来时,已是夜里11:00多了。
推开门,杜朗正斜靠在床沿上抽烟。
“没睡呀?”我懒懒地问。一脚甩掉鞋子,我急急地跑向卫生间,狂吐起来。
“花,机关里前段时间正缺一个编,如果你喜欢,我可以和爸爸说,给你使使劲。”
杜朗一边给我拍背,一边柔声说。
“哦,你个没良心的,你就知道让我出去工作,也不问问我去哪儿了,我吐这样,你不心疼吗?”我扶着卫生间的门,大口地喘气。
“怎么不心疼,可是,心疼有什么办法,我也管不了你。这是你的自由。”
“来,老婆,我们睡觉吧。”杜朗一边说,一边扶住我的腰。
“走开,走开,拿走你的手。”我拨开他的手,摇摇晃晃地向床上倒去。
杜朗无奈地叹了口气,手缩了回去。
模糊中,我感到,他在替我脱袜子,然后,替我脱外衣,然后,替我擦汗。然后,就听到他背对着我,躺下去的声音。
我知道,这一次,他又将一夜不眠。
【八】
转眼,我和杜朗结婚一年多了,我们的生活,其实并不幸福,杜朗很宠我,但是,他的父亲看得出来,我不是一个过日子的主儿,就只字不提再给我安排正式工作的事儿,杜朗和他爸爸为这事儿翻了好次脸,但,都无果而终。
“朗,如果你爸不给我安排工作也行,你给我拿钱,我去开饭店。”
“花儿,你再等等,爸想通了,就会同意给你安排了。饭店不是那么好开的,我心疼你。”杜朗温柔的说。
“哼,说得好听,信不过我是吧,我知道,你们一家子都信不过我,说我不实心实意跟你过,是吧?”
我又开始大声地咆哮。
杜朗的眼里,有着受伤的情绪。
“花儿,你何苦总是这样逼我呢,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是真心爱你,才会娶你,我希望,能得到你的关心和体凉。”
“别再说了,我不想听。”我捂住耳朵,拎包走出了家门。
这一夜,我没有回去。就像当年林森对我,我狠心地将杜朗一个人扔在了家中。
就这样,我与杜朗在吵吵闹闹中度过了三年,三年里,杜朗不止一次地和我说,他想要一个儿子,哪怕是女儿,他也喜欢,他想要一个我们共同的孩子,但是,我不会那么早做母亲,因为,我还没有做好这个准备。所以,我一次次地拒绝,一次次地伤害着杜朗。
和杜朗结婚,我很少认真地给他做一次饭,每天,都是出去吃,我不工作,每天吃喝玩乐,跳舞,泡吧,K歌,打牌,交网友,骂杜朗,张嘴就来,似乎已经成为习惯。他是一个斯文的男人,经常脸红,不会说脏话,有的时候,我骂得多了,他就会一言不发,紧紧地捂住头,一个人蹲在角落里,有时候,蹲得久了,连饭也不吃,我也懒得去叫他,一个人吃了就睡。
心情不好的时候,我不允许杜朗碰我,我甚至听到他整夜整夜的翻身,整夜整夜的叹息,偶尔,我会心疼他,但是,第二天,我仍然会因为一些锁事,和他大吵大闹,他就这样,在我的吵闹声中,一日日的沉默下来。沉默得一言不发,沉默得静无声息。
周末,杜朗没有去上班,也没有起床,他的眼神有些呆滞。我翻了个身,推了推他:“朗,怎么,今天你没给我做早餐?”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回答,样子,仍然是呆呆的。
我再次推了推他,他还是那个样子。
“无聊!”我骂了句,走下床,翻了翻冰箱里剩下的一点零食,简单吃过之后,淡淡地化了妆,就出了门。
“今天,阳光真是不错呢!”我一边感叹,一边兴奋得跳了起来。
玩了一天的牌,有些腰酸背痛。晚上回来时,已是华灯初上。推开家门,发现屋子里很安静。
轻手轻脚地走进去,发现,屋子里,空无一人,朗不在。
这时,电话响了,接起来,是朗的父母:“霏花,你到医院来一趟,朗病了。”病了,早晨还好好的,只是神色有点怪。我在心里纳闷。
来到医院,意外的是,杜朗就诊的竟是精神科。
医生神色凝重地说:“你究竟是怎么做妻子的。你先生得的是严重的抑郁症。”
“抑郁症”
我的心里,掠过一丝悲凉。
杜朗,那个阳光般的男孩,那个斯文秀气心细如发的男生,怎么会得了抑郁症。
这时,杜朗的父母忽然从医院的长廊里跑过来,歇撕底里的揪住我的头发,我的衣服,撕打着我:“你还我儿子,你这个贱人!”
我没有还手,我只是呆呆地望着病房,望着病房里呆呆的杜朗。我多么希望,他可以早日清醒过来,像从前一样,给我做早餐,给我讲笑话,拍着背,哄着我入睡。
杜朗一直没有醒过来,医生说,他得的是,深度的抑郁症,怕是难已醒来了。两个月后,我接到了一纸离婚协议书,是杜朗的父母提出的。
我没有多说什么,很平静地在协议书上签了字,我想,我是愧对杜朗的。可是,我拿什么弥补。
办完了所有的手续,我要求再见见杜朗,被他的父母一口回绝了。这对年迈的老人,彼此搀扶着离开了,他们很有礼节,也很绅士,没有再说一句难听的话,但是,我看得出来,他们眼里的悲伤。
望着他们年老的背影,在我眼前慢慢消失,这个温暖的春天,忽然间让我心生寒冷,有一丝咸咸的东西,从眼角滑落......
【九】
我从杜朗的房子里搬了出来,重新一无所有,面对现实,我发现,我什么都不会做,生存也成了问题,此时,我是无颜给老家的父母打电话的。
求了很多朋友帮忙,都没能找到如意的工作,于是,两个月后,盛夏来临时,我独自一人,去了秦皇岛。
临走时,我给杜朗发了一条信息:“朗,我走了。真的对不起,希望你,忘了我......”
我不知道,这条短信,杜朗是否能够看到,他是否已经清醒,是否已经原谅我的过错,或者是,他早已将我忘记。
我闭了闭眼睛,登上了离别的列车,那一年的夏天,阳光特别的刺眼。
秦皇岛和北方有着很多的不同,其实,它并不是我喜欢的城市,但是,在这里,一切都是陌生的,没有人知道,我的过去,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
在这里,我依然没能找到合适的工作,依然,没有什么真心的朋友,依然,过着浪荡的漂泊生活。
我依然出入歌吧,酒吧,舞厅,依然笑对人生,没有固定的职业,没有固定的收入,没有固定的住所,我和一大帮朋友哭,和一大帮朋友笑,和一大帮朋友消耗所剩不多的青春。秦皇岛灼烈的阳光,似乎要将我的身体烤化,将我的激情耗尽,我就在这样的日子里,日复一日地挥霍着青春。
我常比喻自己是一朵花儿,一朵漂零的花儿,一朵娇艳的花,一朵盛气凌人的花儿,一朵久开不败的花儿。
然而,再美的鲜花终会老去,当花儿凋零,哪里,才是她的归宿?
后记
花儿不知道,哪里才是她的真正归宿,正所谓:独自飘零,花落何处?
我唯有真心的祝福,祝福她在以后的人生旅途中,能够懂得珍惜,并且,一路走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