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韵】母亲(小说)
母亲是一九五三年出生,现已是花甲之年。从我记事起,母亲都是短发,用母亲的话说“好梳”。
母亲排二,上有哥哥,下有妹妹,母亲没进过学堂,所以斗大字不识一个。听母亲说小时候,舅舅不想上学,领了新书转头就卖了,到家谎称丢了。再就是书包破了,又或是笔没了。总之有各种各样的理由不想去上学,因舅舅是老大,且是男孩姥爷说什么也得把大舅送入学堂,这样大舅好歹是上了学。母亲和小姨相差无几,也都到了入学的年龄,可姥爷让小姨入了学堂,留下母亲在家跟着打理家务。姥爷在生产队是一个小小的生产队长。平时在队里忙,很少顾家。家里里里外外都是外婆忙活,那是虽然是生产队,但已允许家庭养殖牲畜了,所以家里养了羊和猪,姥爷在队里,外婆挣工分。平时给羊猪割草的活就落在了母亲的身上。到了年底羊猪卖的钱或多或少都会给母亲一些,让母亲扯件上衣或做条裤子,这是舅舅和小姨都没有的待遇。就这样姥爷让母亲吃点甜头,过完年买来小羊小猪让母亲继续忙活。
母亲和父亲是由父亲的远房表亲撮合的。听母亲说,那是根本没看上父亲,都是父亲的表亲在二老面前大包大揽的,姥爷和姥姥觉的行,就这么定了。母亲也没说话的权力了。就这样母亲嫁给了父亲,跟母亲比起来父亲就显得身单力薄,老古语都说,打到的媳妇揉到的面,因父亲力单的缘故,
爷爷作为一家之长就说:“在家里我说了算。”
我还有两个叔两个姑他们想拿住母亲,但母亲个性比较强,且认死理。你说的对在理,听你的.说的不对,就不听。得商量着来,三言两语不合,叔们就想动手打母亲,母亲顺势咬住了小叔的手指,一家人听到了小叔的哀嚎,立刻住了手。
围着母亲说:“别咬断了手指头。”
这时爷爷发话了说:“乾坤家的你松口吧,以后咱商量着来。”
母亲这才松了口。日子就这样在不温不火中过去了,相继孕育了我姊妹三个。我家住在村头,门前是条石子路,在我家附近有个钻井队里面有几十号人,他们经常三五一群,两个结伴从我家门前经过到集上买盐,烟日用品。从我家到集说远也不远,大概二里多路,这样一段时间以后,母亲就萌生了开小卖部的想法,刚开始挺红火的,附近的邻居也都在 这买,每天那么多人买东西。看生意那么好,别人坐不住了,也开家小店而且就在钻井队跟前,把钻井队的人全拉走了,少了钻井队的人买东西,小卖部的收益日益减少,最后父亲和母亲商量就把点盘给了爷爷。
再后来,随着我姊妹几个的慢慢长大,日子越来越显拮据,母亲和父亲商量着再干点啥吧,那时村里小卖部的酱油都得去淮北酱油厂去带,挺远,也不好带,因路太远,销量少,酱油厂不给送。因以前开过小卖部,也知道在那带酱油,母亲带酱油时能看到他们制作酱油的过程,一来二去的这些就熟记于心了,于是母亲就向他们买了配料,到家后自己配制酱油,母亲和父亲先把水烧开倒进一个大水缸里,光热水大概二百多斤,然后把从酱油厂买来的豆瓣酱用称过一下,只需一斤多。做什么做长了都有窍门,刚开始母亲买豆瓣酱是他们出过汁的,放的特别多,但味道也不怎么样。后来时间长了,再去母亲就挖那些没出汁的,这样的酱香浓郁,且用量少,味道也足。酱必须是过滤后才能放缸里,再是糖色,味精和花椒泡制的花椒水一起放到缸里,使劲搅拌,颜色均匀了,这缸酱油也成了。送酱油时,先把酱油分别装进两个五十斤的桶里,然后自行车后坐上一边插一个粗棍,粗棍和铁锹把差不多粗,这样,一边挂一个桶,也不偏重,算起来这车加上母亲的重量有二百多斤,都说身大力不亏,这句话用在母亲身上再贴切不过了。这自行车如果让父亲骑,他掌不住头,都是母亲送。一天母亲和往常一样去送酱油,回来时母亲抄小路走的,这样能近点,这是天下起了雨,屋漏偏逢连雨天,母亲骑的车子又打炮了,母亲推着车子行走在雨里,不像现在,都是水泥l路 ,柏油路。那都是泥路,不下雨还好,下了雨一走带一脚泥,走都费劲,别说推着车子了,走几步就得停下来用木棍把后面的泥撬下来,这样走走停停,平常三十分钟的路,现在得一个小时。回到家,母亲早已浑身湿透,也筋疲力尽了,父亲也不善言辞,只默默烧了锅水,放到大盘里,上面罩个浴罩,我想这一刻是母亲最欣慰的。
为了生活母亲做过许多小买卖,卖过粉丝,鸡蛋,青菜。再就是卖葡萄,母亲头天下午带,第二天上午卖,父亲帮忙把笤子筐架在自行车后坐上,用绳固定好,母亲来回趟也得百十里路,这一筐葡萄架在后座上,虽前轻后重。但母亲从没失过手。父亲做生意不行, 但种田是好手,所以地里活就落在父亲肩上。由于母奔波,日子也不那么紧巴每天除了花销以外,还能余下钱来,邻居都说,孙子姐真能干,能干是给于母亲的肯定。能干是母亲用汗水和泪水浸透出来的。
我以前没见母亲哭过,不管是因为家庭矛盾和爷爷叔们的吵闹,还是在做买卖时遇到的挫折。但有一次母亲却留下泪,母亲和往常去卖葡萄,父亲下地了,父亲姊妹多,结了婚就分家了,父亲下面还有两个叔,两个姑,所以爷爷奶奶也就顾不上我姊妹几个。我那年七岁,弟弟五岁,小妹刚三岁。我领着他们等母亲回来,弟妹困了,我就用树叶铺在地上,让他们俩头顶头就睡觉了,我坐在旁边看着,因那条路是母亲回来必经之路,有上地的大爷,大娘就说:“你看,孙子姐这孩子光挣钱去了,这几个可跟没娘的孩子似的。”那天母亲回来的特别早,看到我姊妹几个,顿时泪如雨下。我看到母亲哭 ,我也哭,弟妹也醒了,母亲抱着我姊妹几个,眼泪怎么也止不住。这是我第一次见母亲哭,那是我不能理解母亲的伤心,多年以后我理解了母亲,在我作为妈妈时,明白了母亲的无奈和疼惜—为活着而活着。 如今母亲也到了含贻弄孙的年龄,不过母亲走路是蹒跚的,可能是年轻是出力出过了。现在每天哄着小孙子,接送孩子上学。生活是充实而快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