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归(同题征文·短篇小说)
三个人都有心事了,从那以后,周老师的眼光只在虹雨身上,而静婷的眼光只在周老师身上。只有虹雨更慌乱,她不知看谁,不知面对谁。月底的时候,村上的演出队去到县里参赛,虹雨的歌声为村里挣了光,夺得大赛第一名。村长一高兴,在村食堂里宴请所有参赛的演员们。那晚,虹雨喝多了,周老师也喝高了,酒真是好东西,喝了以后,什么烦恼都没有了。虹雨只记得周老师一杯接一杯地喝酒,眼睛却看着自己,那眼神犹如久旱的土地,突然来了一场春雨般湿润。虹雨不敢再看,她怕再看下去,她会深深陷进去。
虹雨踉踉跄跄走向回家的路,周老师也跟着走来。在那片小树林里,周老师一身酒气地拉住了虹雨,虹雨惊慌地推开周老师:“不要,不要……”周老师一把将虹雨抱进怀里:“我不管,我心里只有你!你不准逃!不要折磨我。”任凭虹雨的挣扎,周老师更深地拥紧虹雨,相持了好一会儿,虹雨没有力气了,她终于倒在周老师的怀中。两个人对着皎洁的月光一会哭,一会笑,周老师轻轻拥着虹雨。
老天,虹雨,你是我的全部,周老师轻轻说道。他们紧贴着,再紧贴着,周老师用颤抖的双手抚摸着虹雨。他闻着虹雨头发的芳香,吻干她眼睛中的泪水。他紧贴着她的唇,开始疯狂地亲吻着。伴随着急促的呼吸声,无法遏制的情感如同汹涌的大海扑面而来,周一民无法克制自己的感情。怀中的女孩就是自己的最爱,他不能放她走,就在那个树林里,慌乱而紧张的虹雨把第一次给了周一民。当虹雨乱着头发与周一民相抱的时候,而随后跟来寻找虹雨的静婷,目睹了这一切,她痛哭着跑了。
静婷无法想象,她最好的朋友却抢走了周一民。她飞快地跑回家中,躲在墙角里,让无边的黑暗吞噬她的泪水。她睁着眼睛想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所有的一切都在眼前闪现,越想越想不清楚,她痴痴呆呆起来,她恨虹雨,所有的心事只有虹雨知道。她恨周老师,她所有的表白是那么无奈。她更恨自己,充当了可悲的角色。迷惑中,静婷喝下了农药。整整一瓶子,当天亮的时候,静婷早已到另一个世界了。她没有留下一个字,手里只攥着周一民写字的那张信纸,家人把愤怒转向了周一民。静婷的家人一大早就堵住了周一民。周一民顿时成了新闻人物,村子里出了人命案,公安局来人调查。最后只能定为自杀案,而静婷的家人对周一民却不依不饶,周一民成了过街老鼠,在这里再也呆不下去了。周一民收拾了行装,没有向虹雨辞行,毕竟,虹雨是自己深爱的人,不能再让她受到牵连。他去了谁也不知道的地方了。
虹雨明白周一民不想把自己也牵扯进来,一切都过去了。静婷是自己永生的痛。当周一民走了,虹雨才明白,自己是那么深爱这个男人。无论怎样,虹雨都要等周一民,哪怕十年,二十年。她也要等下去。
四
可是,两个月不到,虹雨就发现自个怀孕了。这在村里是很丢人的事情。父亲逼着虹雨说出那个男人是谁?而虹雨不敢说出周一民的名字。就这样死死撑着,父亲的眼神把她差点吃了。面对这样倔强的女儿,父母打也不是,骂也不是。只有赶快给她找个婆家,可是,虹雨却如同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了。什么也不肯,只是一心生下这个孩子。没有办法,母亲找到了在县城里自己的妹妹,让虹雨的小姨照顾虹雨,虹雨大半年里也不上街,也不出来。每天只是帮着小姨打扫房间,洗洗衣服,村子里有人问,虹雨呢?虹雨妈总是说,女子进城上班了,城里的工资高啊!村子里的人说,虹雨这女子真行啊。日子就这样流水般地过去了。
十月怀胎,那年的寒冬腊月,虹雨在小姨家生下了女儿。虹雨的身子弱,产后大出血,差点要了命,要不是小姨送医院及时。也许虹雨也去见静婷了。虹雨的父亲望着虹雨生下的孩子,心中很是窝火。没结婚就带着一个孩子,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啊?望着病床上正在抢救的女儿,虹雨的父亲一咬牙,将孩子偷偷抱走了。他知道隔壁村里有一家夫妻结婚好多年了不生育,家里开着养殖厂。送给他们,总比虹雨一个女人家带着强。就这样,虹雨的女儿送到了这家夫妻面前,夫妻俩是千谢万谢,还塞给虹雨父亲一大笔钱,虹雨的父亲望着这些钱,说什么也不要,说以后只要对孩子好就行了。说完,黯然转身而去。
当虹雨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哭着要看孩子。而母亲只是抹着眼泪说:“那孩子在宫内窒息,生出来就死了。你又是产后大出血。差点没命了。你父亲怕你难受,把孩子埋了。虹雨啊,我们都老了,你要挺过来啊!”虹雨终于放声哭了起来,她哭没有见面的孩子,她哭周一民为什么不来找她。哭着哭着就昏了过去。虹雨的小姨也哭得如同泪人儿一般,好好的女孩儿,就成这般惨样了。虹雨的小姨说:“姐夫,姐姐,让虹雨就留在城里吧,我帮着给她找一门亲事。只要她结了婚,好好过日子,一切都会随着时间忘却的。”虹雨的父母也没有好的办法,只好点头了。并交侍妹妹一定要保守秘密,不能让虹雨知道孩子还活着的事情。
当虹雨又一次醒来的时候,睁开眼睛的第一声:“我的孩子,我要看……”而母亲和小姨都用哭音告诉她:“孩子没了,虹雨,你保住命已是万幸了!”虹雨终于明白,孩子真的不在了。可怜的孩子,还没有看上一眼,就这样走了。一个月后,虹雨出院了,在小姨家又休养了一个月,到底是年轻人,底子好,虹雨又缓回来了。脸上又有了神采,腰身又恢复到做姑娘的时候。却多了女人的妖娆魅力,小姨都称赞虹雨:“真真是重新活了一回,咱们的虹雨出落越发漂亮了。”
重新活过来的虹雨,仿佛变了一个人一样。不再大声开玩笑了,眉眼变得忧郁起来。小姨怕虹雨在家里太闷,就让虹雨帮自己料理美发屋。小姨经营着一家美发店,虹雨没有说什么,第二天就去上班了。小姨的养发店开了许多年了,来养发的都是女人,也有男人。虹雨从头顶按摩学起,虹雨年轻好学,学起来很快,不出一个月,虹雨就能上手按摩了。小姨看着忙碌的虹雨,终于松了一口气,这孩子终于走上正轨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虹雨成了小姨的左膀右臂,两个人把养发店经营得风声水起。而小姨也让虹雨多学美发手艺,以后一个人开店有用的。虹雨感激小姨,在这个人口密集的县城里,如果没有小姨,她不知能干什么。日子平静而辛苦,虹雨每天来店里最早,走得最晚。每一个顾客都尽力满足,无论哪个顾客要一种新发型,虹雨都能找到灵感,让顾客满意。虹雨也时常看小姨一个人孤零零坐在店里,任夕阳晕染了整个店。而小姨那瘦弱的背影让人怜惜,虹雨只记得母亲曾说过:“小姨在感情上曾经受过伤,发过誓,一辈子不结婚。”小姨究竟有怎样的感情历程,母亲却是一个字也不肯说。
虹雨也曾问过小姨,小姨只是笑笑:“过去的都已经过去,再拉出来,也只是妄自悲伤。我宁愿忘记过去,虹雨,不要学小姨,你还年轻,好好找个男人过日子,烟火生活,比我这样的孤单生活生动多了。”虹雨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小姨,你如果愿意,我陪小姨生活下去。”小姨心疼地拍了一下虹雨:“傻丫头,好好过你的人生,你的路还很长,别学小姨,我的心早死了。”小姨说完,眼睛幽幽望着店外的街道,此时,街道上车水马龙,人们都在匆匆走过,虹雨心中一阵心酸,不知周一民在哪里,是否也在另外的城市里打拚?
五
时光如流水,每天按部就班的生活,每天的忙忙碌碌让生活充实了许多。虹雨还没来得及想太多,一转眼,虹雨就迎来三十岁的生日。生日的这天,也是虹雨人生最重要的日子,在小姨的帮助下,虹雨终于开了一家属于自己的美发店。在这个城市里,虹雨打拚了十年,终于开了一家很有规模的美发店,这让虹雨很是激动。所有的努力,所有的辛苦没有白费,这家店就如同自己的孩子,怎能不让虹雨百感交集?而心中的那个名字——周一民依然在。所以虹雨的美发店名字就是“一民美发店”,虹雨还有梦想,一民一定会找到自己的。可是,十年过去了,一民没有任何消息,哪怕一封信也没有。
虹雨曾经回到家里,追问父母,周一民有没有找过自己。而父母最后终于明白,那个害女儿差点丢掉命的就是周一民,虹雨的父亲从一开始就猜到是周一民。是这个小子害了女儿,所有的愤怒都一股脑地爆发了。父亲交侍给母亲,凡是周一民来的信,统统烧掉。这个周一民真是祸害,不但让静婷丢了命,还让女儿没结婚就怀了孩子,让女儿到如今都没有结婚,真真是恨死了周一民。
所以,这十年里,周一民的信很多,却都让虹雨的父亲全部烧掉了。而虹雨还在城里傻傻地等周一民,在虹雨父亲的眼里,周一民是个道德败坏的男人,不但玩弄了虹雨,还让虹雨的好朋友静婷早早逝去了年轻的生命,这样的男子让人深恶痛绝。虹雨就是一辈子不结婚,也不能和这种人在一起。虹雨的父亲多次拜托家里的亲戚,以及朋友给虹雨说一门亲事。而对于每次相亲后,虹雨都是不配合的态度。那冰冷的态度把人家都赶跑了,让虹雨的父亲大伤脑筋。终于有一天,战火终于爆发了。
这一天,虹雨被父母逼着见一位相亲的男子。男子坐在饭桌上,殷勤地为虹雨夹菜,然后不断吹嘘自己如何有钱,虹雨轻轻笑了:“我生过孩子,有过男人,你还跟我吗?”男子听到此话,惊讶地站起身来:“你不是开玩笑吧!”虹雨喝下一杯酒:“你看我像开玩笑吗?”男子迅速地转身离去了。虹雨又一次苦笑了,一抬头,却看到父亲那喷火的眼睛,父亲压住怒火低喝道:“虹雨,你都三十岁了,你想把自己就这样耽误下去吗?如果你不愿意让我们管,以后就不要回这个家了,我们管不了你。”说完,父亲转身离开饭店,那苍老的背影写满愤怒。
而对虹雨真正触动的是小姨,那天回到店里,小姨呆呆地站在窗前,面对着远处的高楼大厦遥望,瘦弱的背影有一种动人的妩媚:“虹雨,小姨年轻的时候,也有一位真心相爱的男人。他说过要来找我的,要和我结婚的。可是,一转眼都这么多年了。小姨老了,他都没有出现过。你还能相信,有真爱吗?”说完,小姨转过脸来,那满脸的泪水是那么悲伤。小姨点燃了一支烟:“虹雨,不要再相信什么爱情,你看我,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吗?我等那个男人二十年,等来了什么?你等了周一民十年,等来了什么?”虹雨默默走上前,紧紧抱住了小姨:“我陪小姨一起过。小姨不会寂寞的。”
而小姨凄然地笑了:“傻孩子,小姨陪不了你了,小姨得了不治之症,没有多长的时间了。以后,你要自己照顾自己了。小姨只想在离开人世之前,亲眼看到你有好的归宿。不要像小姨一样,死了都是孤单的……”虹雨大声痛哭着:“小姨,我不要你走,不要你走,我听你的……”
随后的日子里,小姨一天比一天衰弱,可恨的癌症一天天吞吃着小姨,小姨那无神的眼光越来越没有光泽。而此时,有一位亲戚又给虹雨提了一门亲事,望着病重的小姨,虹雨点了头。她想让小姨走的时候,能够开心些。这位男人名叫丁凡,自己开了一家电脑维修店,以前因眼光过高,挑过了头,就把自己耽误了。如今也是三十多岁的年纪了。所以也就降了条件,其实,他最主要的是看上了虹雨有一家规模不小的美发店,生意人总是考虑利益得失的。
就这样,虹雨不到一个月时间,就把自己给订出去了。婚礼在匆匆地准备着,虹雨每天都去医院看小姨,小姨那越来越虚弱的身体如同风干的一朵花,慢慢地失去着水分,马上就要枯萎了。小姨的身体已经瘦干了,虹雨的泪水也快流干了,她默默陪着小姨,让小姨的最后时光有些温暖。虹雨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帮小姨找到那个男人,小姨深爱的男人。
随后的日子里,虹雨悄悄回到家中,向母亲问清了小姨的情况,然后知道了那位男子的名字。虹雨知道茫茫人海,一定不好找。可是,为了小姨,虹雨一定要找。虹雨拿着那位男人的照片,来到了报社,泪水涟涟地向主编讲述了小姨的故事。报社主编很是感动,立马答应这期就上这条新闻,虹雨明白一定要了小姨的心愿。
虹雨每天都去报社打听消息,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到了月底的时候,报社打来电话,那个男人终于出现了。虹雨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飞快跑向报社,在主编办公室里,那位男人坐在那里。一脸的忏悔的神色,虹雨不等那个男人说话,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就往外跑,一直把男人拉到医院,才气喘吁吁地说:“你什么都不要解释,我的小姨没有时间了,她等你二十年了,她现在不行了,只为看你一眼。你就满足她的要求吧……”男人的泪水慢慢流下了,只是嘴里念叨着:“我真的没想到,她会等我二十年,她好傻,是我害了她……”虹雨把那位男人推进了病房。
隔着窗户,虹雨望着小姨那惊讶的眼神。男人慢慢走近小姨,男人跪倒在小姨的床前,痛哭流涕。那一刻,小姨抱住了男人的头,他们深深地依偎在一起。二十年的等待只为这一刻的相拥,虹雨也泪如雨下,她望着天空,心中在呐喊:“周一民,难道你也忘了我吗?难道你也是负心之人吗?茫茫红尘,为何,要我背负这沉重的包袱。老天,你回答我,周一民,你在哪里?”
一篇凄美至极的爱情故事,赞红梅!
香香拜读了!看着这篇令人心酸
又美好至极的爱情小说,领略红
梅姐姐的写作风格,顿时觉得大
开眼界!悲情剧,往往是吸引人
的!学习了,梅姐姐!
几十年的等待,让我们相信人间还有真爱。
那个小姨等待的人这几十年干嘛呢,小说留有空白,那个周一民与女主角的未来呢,也让读者自己想象。
嘿嘿,难怪红梅老师那么喜欢用问号,原来为了让大家自己动脑子啊。
灵魂对晤、以心悟心,逝水的时光变得更丰盈和饱满。
善待别人的文字,用心品读,认真品评,是品格和品位的彰显!
我们用真诚和温暖编织起快乐、舒心、优雅、美丽的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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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您赐稿流年,祝创作愉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