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密爱(小说)
我在树后蹲着的腿开始抖起来。心也开始颤抖。
五
雨薇是我姐姐,知道这个事后,我第一次喝醉了,醉的吐了一天。吐得昏天黑地。
雨薇再和我偷跑出去山那头玩的时候,我盯着雨薇看了很久,看得眼睛发涩,雨薇习惯地拉我的手时候,我往后退了一下,
那以后,我不再往雨薇家的栅栏上插我采来的野花,也不再和雨薇去溪边捉鱼。
总之,和雨薇近距离的事,再也做不得了。她是我姐姐,我一直一再地告诉自己。
我经常一个人偷喝点酒,醉了就躺在大坝上被日光晒得晕晕,然后恍惚的睡着。梦里是和雨薇一起长大的点点滴滴。
那少年的忧郁,让我的梦里都是沉重,那获知的秘密成了最重的行囊。
六
少年不经事,世事竟浮华,几多繁华梦,花落与谁家?
二十岁的雨薇出落的花一样,比她母亲更美。雨薇妈落了一身病,雨薇开始外出打工供养母亲。我在读书,偶尔回去家乡,我和雨薇坐在堤坝上都是发呆,雨薇说,秋生,你会越来越好,越来越有出息,替你高兴,将来好好的,找个好人家的女子,成家立业。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我悬浮在她头上的手始终没有落下,眼睛里吟着泪,我说,雨薇,做我姐姐好吗?我会像弟弟一样对你好,像小时候一样不让别人欺负你。雨薇,扭过头去开始哽咽,转身跑了出去。
那棵我们一起玩过的老榆树后面是雨薇用刀子刻下我的名字——秋生,一生平安。
七
母亲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衰老脚步过早的侵袭了农村的女人,病痛更是剥夺了他们生命的长度,母亲操劳过度,终于倒下了,我说,妈我不去上学了,让我分担家里的生活。母亲用衰弱的声音说,秋生,你是村子里唯一的大学生,不可以,你有出息了,我就是死了也瞑目,你要是糟蹋了你自己的人生,我活着也恨你。
在母亲几乎哀求的声音里,我返回了学校,雨薇在村口榆树后露出的半身侧影,让我疼得不能自己,拉下帽檐流了一路的泪。
家乡来消息说,雨薇的娘病重,雨薇无力支付巨额的医药费,不得已去了夜总会上班,陪人喝酒陪人跳舞。听到这个消息后,我浑身颤抖,从教室的众目睽睽之下奔跑出去,到了车站,坐在椅子上开始冷静下来,我回去能做什么?要做什么?告诉雨薇我会帮她?可是我要怎么帮呢,告诉她我不能娶她的,因为她是我同父异母的姐姐,把这个秘密揭开,然后说自己会赚钱,会像亲弟弟那样照顾她。可是这样的伤害有多大呢?自己母亲会被伤害,雨薇也会被伤害呀,况且自己连自己家的困境都解决不了。能做什么,那个黄昏,我在候车大厅里看人来人往,行行色色的人走过,心里痛成痉挛状,扭动着疼,从心头到眉头。
八
我开始在一家公司做推销,推销的东西形形色色,什么产品热销就去推销什么,无数次被人冷落推出门外,无数次鼓起勇气再尝试。最尬尴莫过于推销卫生巾,女性用品,五尺高的我站在女人面前话还未说,脸就开始红了。天道酬勤,也是不假,我的业绩开始直线上升,撇弃学业后,我已经开始能赚到不少钱了
母亲的一封急电召回了我。
母亲躺在炕上,用颤抖的手抚摸着我的脸,秋生,妈怕是要去见你爸爸了,这一生,妈满腹都是遗憾,只有生下你才觉得人生有了意义,你要好好的活下去,无论遇到什么困难,记住,没有过不去的,要活着。
我伏在母亲身上哭,我说,妈,我能赚钱了,能治好你的病,将来你还要跟着我享福呢。
孩子,我的病在我身上,我知道自己的情况,我要去找你爸了。你爸呀,你知道吗,他从来没爱过我,我不恨他。他娶我是基于你爷爷的压力,还有一个原因,我想我该告诉你了,我不该带进棺材。那年,你爸爸自己一个人找到我们家,找到我说,不要和我结婚,他要娶另外一个女子,是他爱的女人。我开始不高兴,被人退婚是很丢人的一件事,况且你爸爸生得很好看,我是有几分喜欢的。可是你爸说的很真诚很难过,他说那女子是他的命呀,离不开她。我哭得很伤心,你爸说,要不,你给我做妹子吧,我不能娶你,但是我会一辈子对你好,不会让别人欺负你,有我在,你就会好好的。我不答应却也不是铁石心肠,你爸去找我好几次,最后那次我还是不忍心看你爸难过的眼神和失望的表情。于是我就答应你爸去和你爷爷说清楚,就说是我不愿意,我要退婚的。那天也是这样的傍晚,我和你爸走在小路上,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窜出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起初我和你爸以为劫财,把身上值钱的东西都给了他们,可是,那贼人其中一个起了淫心,魔手伸向了我。当时你爸已死相救,可是被他们打晕了过去,等他醒来时,我已经被那伙畜生糟蹋完了。当时我有了寻死的心,和你爸爸假意告别,然后就奔着小河走去。你爸爸折回来时,我已经走到河的中央了,你爸就下了水,在水里苦苦劝我,任凭他说什么都无济于事,我是丢了贞操的女人,日后嫁不出去还会连累了父母家,被人嘲笑,自己也觉得羞耻。我和你爸说,铁林,你能救我一天,你还能天天看着我呀,你看不见的时候我还是会寻死。你爸心疼地哭了,他说,都是怪我,我一个大男人没能保护好你,让你受到这样的伤害,要不是我找到你执意要退婚,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是我把你害了。玲子,我为了自己的幸福,为了自己爱的女人,把你害惨了,玲子我娶你。于是我就嫁给你爸爸了。我的儿呀,后来没多久我就发现怀孕了,你爸从没提过,我也没说过,可是妈心里明白,你不是你爸爸亲生的,我不愿意面对这些,想着带进棺材里才好,这几日总是梦见你爸,你爸是好人,救了我,可是你爸说过,他爱的女人也怀了娃,不知道他的孩子现在在哪里,儿呀,日后你若能寻到他,他过得好就算了,若不好,你一定要好好的待他,无论是男孩女孩,都要对他好,算是妈对你父亲的报答吧。
母亲的气息开始微弱起来,等待着我的回答,我伏在她耳边,我说,妈,爸爸的孩子就是雨薇。母亲眼角的泪滑落下来,笑着走了。
当院子里我呼喊母亲的时候,雨薇的哭声充斥了隔壁的院子,雨薇的妈妈走了。同一天出殡的时候,我和雨薇说,雨薇,把你妈妈和我妈妈都葬在我爸爸身边吧,雨薇问我为什么?我说,不为什么?因为我要娶你,我要照顾你,你妈就是我妈,不然,你把你妈葬在哪里呢,她在这里没根,我是我们家的当家人,我说了算,让你妈妈入我家的坟地吧。雨薇感激的不行,扑进我怀里哭起来,谢谢你秋生,谢谢你。
其实她不知道,最好她不知道,不知道这些兜兜转转的故事,千回百转的情缘,还好,我知道,我知道日后能去爱这个女人了。
缘分从这个地方起始,有时候在那个地方灭了,看似要灭掉的时候,只要留有星星之火,总有一日,他会燎原。
真正的爱是不会散掉。一起在不远处同烟花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