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宝贝，别哭了行吗？你说我爸那样说，我有啥办法？”孙涛此刻显得很无助。
　　 “孙涛我告诉你，我不是一个不讲道理的人，但是，你想过我的父母吗？他们一直盼着今年春节可以和我们一家三口过个团圆年，可你竟然想不回去了，有本事你和他们说去。”说完郝丽华抹了下眼泪，走进了卧室。
　　 孙涛坐在沙发上，心里很乱，他也知道，其实，郝丽华没有错。这个规矩是自己亲自定的，也征求过双方的家长。但，现在父亲的态度让自己觉得很为难。别人都盼着过年，自己怎么越来越觉得这个年关这么难过呢！
　　
　　 （四）
　　 孙涛无精打采地走进办公室，徐姐正站在窗前向楼下看着。孙涛无力地坐到桌前，老婆昨天整个晚上都在生气，他知道自己真的没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了。这边父亲一直在催，那边岳父岳母在期盼着他们一家三口回去团聚，他感觉自己的头都大了，不由得轻轻叹了一口气。徐姐走了过来，问道：“怎么了？问题还没解决吗？”
　　 “别提了，解决啥啊。昨天我刚和老婆一说，她就生气了。”孙涛一脸无助地说。
　　 “不是我说你，她能不生气吗？谁不是父母生养的啊？儿子是，人家女儿就不是了啊？依我看，你还是做做你爸的思想工作，这样或许更实际些。”说着徐姐走出了办公室。
　　 孙涛想了想，觉得徐姐说的也有道理，看能不能和父亲商量一下。虽然父亲脾气有些急，但父亲是个有爱心，懂道理的人。他从口袋里摸出电话，拨了过去。
　　 “喂，涛啊，出什么事了？怎么这么早打电话啊？”电话里传来了父亲的声音。
　　 “哦，爸，你在干嘛？”孙涛还在想着怎样和父亲说，他知道和父亲说话要讲究火候。
　　 “我能做啥，在外面遛鸟呐。一会去早市，再去买点年货，等你和丽华带我孙子回来，好给你们做好吃的。”
　　 “爸……”听着父亲那兴奋的口气，孙涛又一次想打退堂鼓了，可他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郝丽华那难过的眼神与伤心的泪水。
　　 “怎么了，儿子？”孙望川有些着急地问。
　　 “爸，是这样，开始我们不是定了，结婚以后，过年轮换上你们家吗？”孙涛小心翼翼地说。
　　 “是啊，开始是那样定的啊。但是，今年不是特殊吗？你妈的身体一直不是很好，她也很想浩浩啊。你们在家过完除夕，就去你岳父母那不就行了吗？”孙望川有些着急地说。
　　 “爸，可是，丽华已经和她爸妈说好了，除夕去他们那里过啊！”孙涛有些无奈地说。
　　 “你别和我说这些没用的，反正我是告诉你们了，今年除夕必须回家过！如果不回家过，以后你们就永远别回来了。”孙望川说完生气地挂断了电话。
　　 孙涛这一刻觉得自己很不孝，他能理解父亲的心情，但这件事情真的让他左右为难，一边是老婆那委屈的眼神，一边是父母那期待的目光。他在办公室里踱来踱去，突然间他停了下来，松了一口气，仿佛拿定了主意。
　　 吃晚饭的时候，郝丽华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浩浩似乎感觉到母亲有些不高兴，乖巧地自己吃着饭。孙涛一边吃饭，一边对郝丽华说：“老婆，别生气了。其实，你该理解我爸，他们毕竟上了年纪，传统思想根深蒂固。你看这样好不好，除夕，你和浩浩去姥姥家，我去浩浩奶奶那里。”说完这句话，孙涛看着老婆，他希望这个中和的办法可以解决如今迫在眉睫的问题。
　　 郝丽华似乎没有听见孙涛的话，吃过饭走进厨房，开始整理厨房里的餐具。孙涛坐在沙发上开始给浩浩讲故事，浩浩靠在孙涛的怀里，稚嫩的小脸望着父亲。孙涛觉得现在的孩子真的很聪明，他能明显感觉到父母因为事情发生了争执，大眼睛一会看看父亲，一会又探出身子望望在厨房里忙碌的母亲。
　　 其实，孙涛的母亲一直身体不好，也正是因为这个孙涛总觉得母亲真的很不容易。本来孙涛的上面有一个姐姐，但是，因为那时候家里的生活条件不好，姐姐生病没有及时治疗，年仅五岁的姐姐没有活下来，这对母亲的打击可想而知。那一年孙涛和浩浩差不多大，朦胧的记忆里，他总是记得母亲一直在哭。当自己慢慢长大，更加懂得了母亲内心深处的痛苦。于是，自己暗下决心，一定要有出息，让父母过上好日子。
　　 母亲是个很要强的人，即使身体一直不好，也不希望因为自己而拖累到儿子。所以即使儿子和儿媳希望父母和他们一起住，但是，她总是觉得年轻人有他们自己的生活习惯，自己总是病怏怏的，真的住到儿子那里，会给孩子们添麻烦。于是和孙涛他爸商量，只要他们还能动，就不给孩子们添麻烦。
　　 想到这里，孙涛鼻子有些发酸。看着郝丽华仍在厨房里，他知道她还在生气，于是站起身来，抱着浩浩站在厨房门口对郝丽华说：“老婆，还有啥没收拾，我来收拾，你哄宝宝睡觉吧。”
　　 郝丽华解下围裙，走进卧室。孙涛把浩浩放在床上，走出卧室。站在阳台里，他觉得过年真的太折磨人了。他把阳台的窗子拉开了一道缝隙，点着了一支烟，轻轻叹了口气。
　　
　　 （五）
　　 接到父亲电话的刹那，孙涛脑子一片空白，他急忙打电话给老婆，告诉她：“老婆，我要回家去一趟，我妈犯病住院了。”
　　 其实，在他的内心深处特别想老婆能说，你来接我们吧，我和浩浩也回去看看。但电话那端的沉默，让他来不及细想，急忙请假下楼。父母一直住在与自己相隔四十公里外的县城，孙涛曾经多次劝过父母，希望他们即使不愿意和自己住在一起，也要和自己住得近点。但无论自己如何苦口婆心，父母最终不为所动，他始终没有明白为什么父母那么舍不得卖掉家里的老房子。
　　 在路上，孙涛很不放心，拨打父亲的手机。手机是通的却没有人接，这更让他有些担心。北方的腊月是最冷的季节，平滑的路面偶尔会有未化尽的积雪，如同镜子般闪着刺眼的光芒。当进入县城的时候，手机响了，他急忙接通电话，里面传出父亲显得有些沙哑的声音。父亲告诉他，刚才是在给母亲做磁共振，所以无法接电话。最后嘱咐他开车小心点，母亲现在已经好多了。
　　 当孙涛来到医院的时候，母亲刘秀英已经被送到了神经内科六病房。孙涛是跑着上的三楼，看到母亲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孙涛急忙拉着父亲问道：“爸，咋回事啊？昨天我打电话的时候不是还说挺好的吗？”
　　 “嗯，是啊，昨天是挺好的啊。可是，今天我出去买东西回来，却发现你妈昏倒在地上。”孙望川叹了口气说。
　　 “医生检查完怎么说？”孙涛焦急地问道。
　　 “CT的结果已经出来了，说是颈动脉阻塞，磁共振的结果还要等会才能出来。”孙望川看了看儿子说道。
　　 “爸，我在这里看着我妈，你快点坐那休息一会，别把你累个好歹的，那就更麻烦了。”孙涛说完坐在病床旁的方凳上看着母亲。
　　 “儿子，这样，你在这看着你妈，我先回家，来得太急了，什么东西也没有带来。”孙望川看了看腕上的手表对孙涛说道。
　　 “爸，还是我去吧，我开车快。”孙涛说着站了起来。
　　 “儿子，别，还是我回去吧，你不知道东西在什么地方放着，你在这好好照顾你妈。”说着孙望川走出了病房。
　　 看着母亲闭着眼睛，孙涛有些担心，看到临床有护士在给患者换药，他急忙问：“医生，我妈这样睡觉正常吗？”
　　 “按她的病情，这样是正常的。好好看着啊，没药的时候按床头的铃，还有两瓶药需要输。”看着护士走出病房，孙涛用手轻轻摸了下母亲的脸，这一刻他感觉自己真的不是孝顺的儿子。他把母亲额头的一缕头发轻轻掖到母亲的耳后，母亲额头上的皱纹比上次自己看到的深了许多。
　　 他摸出电话，拨了出去，电话很快接通，里面传出了郝丽华焦急的声音：“老公，到医院了吗？妈怎么样？刚才我没敢打电话给你，我怕你开车危险。”
　　 “老婆，我到医院了。妈这次好像病得很重，你收拾下，带浩浩过来吧。”孙涛声音很低地说道。
　　 “老公，我已经收拾完了。可是，我和你说，我带着浩浩在去我妈家的路上，我妈也病了。刚接到老爸的电话，说妈突然胸闷，已经被送往医院了。老公，我先去医院看看我妈，如果没有什么大事，我就带浩浩去你那看咱妈好吗？”郝丽华的声音让孙涛觉得很心疼。
　　 “老婆，你别急，快去看看妈吧。你告诉爸，我在老家这里，等我妈稳定点了再过去。”孙涛急忙说道。
　　 放下电话的孙涛觉得真是祸不单行，这个时候岳母也病了。看着一直沉睡的母亲，他坐立不安，自责与难过一起向他涌来……
　　
　　 （六）
　　 看到母亲所有的检查结果，孙涛轻轻舒了口气。结果表明，依旧是椎动脉狭窄引起的脑供血不足。孙涛在医生办公室里听着主治医师的讲解，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母亲右侧椎动脉狭窄是先天性的，医生的建议是可以回家休养，但每天得来医院输液。走出医生办公室的孙涛，觉得自己的脚步忽然都变得轻松了。
　　 回到病房告诉母亲检查的结果，母亲看着他说道：“我就说没啥事，就是你爸，总是大惊小怪的。”
　　 “你看你，怎么又说我啊？你总说头晕、头疼，我还不害怕啊？”孙望川看着老婆说道。
　　 “妈，爸是对的，哪里不舒服必须来医院，这样检查没事不就放心了吗？”孙涛坐在床边对母亲说道。
　　 “儿子，既然你妈没事了，那下午咱就出院吧，你妈说在医院里休息不好。”孙望川看了一眼刘秀英对儿子说道。
　　 “嗯，好的，一会我去办理出院手续。”孙涛说着站了起来。
　　 “对了，爸，我把妈和你送回家，我还要去看下我岳母，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孙涛有些为难地看了一眼父亲，又看了一眼母亲。
　　 “儿啊，去吧，妈没事了，你快去看看你岳母，不然我们不放心。”刘秀英急忙说道。
　　 “嗯，去吧，看要是没啥事，你好直接把丽华和浩浩一起接回来，还有两天就过年了。”孙望川把削好的苹果递给了老婆刘秀英。
　　 孙涛回到市区，拨通了老婆的电话。电话里郝丽华告诉孙涛，母亲现在已经回到家里了，孙涛急忙开车向岳母家里赶去。
　　 来到岳母家的时候，桌子上已经摆满了一桌子的菜。郝大全和女儿正在厨房里忙乎着，岳母和浩浩坐在沙发上。孙涛急忙把买来的水果和营养品放在鞋柜上面，换了拖鞋坐在岳母叶梦秋的对面问道：“妈，你怎么样了啊？你看都赶到一起了，我妈也住院了，所以我……”
　　 “孙涛啊，我没事了。你母亲好点了吗？”叶梦秋笑了笑问道。
　　 “嗯，我妈是老毛病了，今天下午就已经出院了。”孙涛急忙回应道。
　　 “哎，像我们这个年纪的人，身体就是不抗折腾了，那病啊就和装在兜里一样，说来就来。”叶梦秋看着孙涛感慨道。
　　 “老公，妈现在怎么样？她的病真的好了吗？”郝丽华此刻端着一盘菜走了进来关心地问道。
　　 “丽华，妈的病是老病，也没全好，每天还得去打针。但她非要出院，这不马上要过年了吗。”孙涛轻轻说道。
　　 “老公，我……对不起，开始我还以为是咱爸为了要我们回家过年才……”郝丽华摘下围裙坐在孙涛的旁边愧疚地说。
　　 “丽华，你呀，任何事情都不走大脑，这事有乱说的吗？”叶梦秋急忙打着圆场。
　　 孙涛张了张嘴，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其实他很想对丽华说，既然浩浩姥姥没啥大问题，那就陪我一起回去看看我妈吧。但看着岳母叶梦秋那满脸的笑容，最终没有说出口。正在这时，郝大全端着最后一道汤走了进来，对大家说道：“都说啥呢？先吃饭吧，有什么话吃完饭再说。”
　　 吃饭的过程中，孙涛还在想着这件事，他觉得很为难。浩浩坐在他和郝丽华的中间，看着爸爸低头默默地吃饭，便乖巧地说：“爸爸，浩浩也要吃。”看着浩浩张着小嘴在等自己喂，孙涛觉得眼眶有些发热。
　　 “好了老公，再过两天就是除夕了。这样，咱在这里过完除夕，初一就回浩浩奶奶家咋样？”郝丽华看着孙涛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丽华，告诉你，这次回家我才知道，妈已经有好几次犯病了，只是妈怕咱们担心，所以一直都没有告诉咱们。”孙涛突然间感觉到既委屈又愤怒。
　　 “孙涛啊，你还不知道丽华吗？她其实一直很担心浩浩奶奶的！先吃饭，有啥事吃过饭再说。”郝大全说着把菜夹到孙涛的碗里。
　　 晚饭过后，孙涛觉得很累，躺在沙发里不知不觉睡着了。朦胧中他听到岳母在数落着自己老婆，虽然是在卧室，但他却能清晰地听到。
　　 “丽华，不是妈说你，你这样不是让孙涛为难吗？”叶梦秋责怪地说。
　　 “妈，我怎么了？我不就是想陪陪你们过年吗？我有错吗？”郝丽华有些难过地说。
　　 “你小声点，打架啊？妈和你说，过年了哪个老人不希望和自己的儿女们在一起过团圆年？”叶梦秋语重心长地对女儿说。
　　 “妈，我不为难吗？你们含辛茹苦地把我养大，你们老了，我都不能陪你和爸过个春节，你想过我的感受吗？”郝丽华趴在床上哭了起来。
　　 “丽华，妈知道你的心思，但毕竟你婆婆身体不好，你也应该理解下孙涛的感受。”叶梦秋看着女儿耐心地说道。
　　 “妈，我怎么不理解他了，这三年里因为孩子小，我都是和公婆过的。你知道我在公婆那吃饭的时候，都在想什么吗？”郝丽华更加觉得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