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韵】写在情人节——堂妹的死(散文)
在情人节的前夕,昨日,我的一个堂妹去世了,50来岁,算早逝吧,子宫癌。
她是我叔家的老三,叫宝茹。农妇。
昨天上午,我妹给我发消息说:要过年了,看来都在忙,打了几个电话都无人接。老家刚打来电话,宝茹在今天早四点离世,阴历二十九下葬。大家商量一下吧。
我回复:回吧,能回的人尽量回,娘家人,姑舅亲,送一送。
夫人说……记得清明时回乡扫墓她还帮我们一起挖野草,她那么年轻、淳朴、善良……
半个月前,我们给老爸做寿,我还说把宝茹从白鹿原接下来,进城来吃吃宴席看看戏。老家的人说她走不动了……没想到,这么快,就!
堂姊妹三人,她最受我婶娘的疼爱,却……活得最艰难,不如她的姐和她的妹妹。姊妹们走出农村,姐姐一家人去了新疆,妹妹在西安城里做沙发,成了老板娘……就剩她,守着瘫婆子俩孩子和那几亩地种麦子种药材拉着架子车在乡镇集市上卖菜卖服装卖西瓜……寒冬腊月,缺吃少柴,到娘家赊借,娘已不在了,爹给脸子看。她皴着手,闷着头,不爱说话,我们回家,常见,便安慰她几句:“孩子慢慢大了,也懂事……”她有两个孩子。去年冬,她姐姐还专门从新疆赶回来看她,知道这病已到了晚期。
上世纪60年代末,我下乡插队回到家乡住在婶娘家,一年的时间……现在回想起来,于宝茹并没有留下什么印象,在很模糊的记忆里有那么一个招人喜爱的小姑娘,家里人都说三姐妹中就她长得“心疼”(关中话,漂亮)。如今,固化在我脑子里的她,却是一个木木呆呆嗫嗫喏喏的农村女人。
悲剧不总在戏剧里小说里。
一切源于爱情,她和他是同学恋,抗着父母的反对死死活活结了婚,去伺候一个病瘫的婆婆,那时的宝茹鲜艳的如一朵开在阳光里的花,活泼的像一只跳动在枝头鸣叫的小鸟。她结婚,我送她……见到了那个年轻帅气光鲜的新女婿。
后来,女婿借了供销社的几十万贷款,去广州做生意,一去几年,钱花完了,却鬼混了一个街头小姐带了回来……没钱了找宝茹要,不给就打,往死里打。闹离婚,婚没有离成(一是因为孩子小,二是因为欠供销社的账),她的妈我的婶娘病逝都说是被气死的。宝茹却老下去枯萎下去……看人的眼光都怯怯的,直到癌症,直到昨日的凌晨。
农村不是原因,贫穷也不是原因......而是所遇非人;不是所遇非人,而是没有能力摆脱非人的遭遇。一个弱女子,也是一个蛮能干的女子,匆匆忙忙走过了苦涩的遭人白眼的一生。对于她来说,死或是解脱。
今天,是情人节。我不想说,女人应该为自己活着。看到李银河在今天写的一篇文章《情人节有感:爱是最佳存在方式》,她说“人在爱中才能感觉到存在的快乐,而在没有爱的关系中,感觉到的只有麻木和迟钝,缺乏存在感。”我的堂妹,宝茹的死,似乎在诠释着这句话。
她存在过吗?其实,她早就死了。
宝茹,一路走好,哥送你。
2015-02-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