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讲点道理行不？医药费我一分钱没出，我姐都拿了二十万多了，还到处借了钱，她又没开银行，凭什么全要她给……”
　　 杜鹃实在听不下去了，她本想敲门进去狠狠地修理一下这个蛮不讲理的弟媳妇，可想到一岁多的小侄子，想到弟弟的懦弱，想到平时爸爸妈妈对她的迁就，如果她非要杜海出钱救爸爸，而导致他们离婚，那她以后可成罪人了。她忍了又忍，克制住自己愤怒的情绪，转身就下楼了。
　　 看来杜海这里是没有指望了，涂强也耍赖拿不出来钱，亲戚手里也借了好几万了，可爸爸还躺在医院里一直不醒，咋办呢？杜鹃闷闷地走在回家的路上，今天难得的好天气，冬日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暖的，可她却感到如同掉进冰窖，心里刺骨的寒冷一直往外冒。
　　 “哟，这不是杜鹃妹子吗？越来越漂亮了。”一声招呼打断她的思绪，抬头一看，自己咋走到以前工作过的美容院门口来了？老板娘郝长琴刚巧从门里出来，一眼就看到了她。
　　 “呵呵，我是路过这里呢，真巧啊，遇到了。”看到郝长琴，她心里就特别反感。
　　
　　 （六）
　　 杜鹃从美容院辞职，不是因为她的美容按摩技术不好，而是这个老板娘的经营，貌似走的不是正道。店里美容按摩，招收的都是一些最大不过二十多来岁的外来妹，还必须得容貌姣好，身材均匀，过高过矮过胖过瘦的都不要。论理说，做美容按摩，只要技术好就行了，这老板娘的规矩刚开始杜鹃也觉得很奇怪，等她考试合格进了店里她才知道，店里不仅仅是只为女人服务，还有一些有钱的男人也会来做美容按摩。这些男人，似乎和老板娘都很熟，来了，郝长琴会亲自接待，然后按照客人指定的人去为他们服务。
　　 由于她刚来不久，不清楚店里的情况。后来才知道，这些男人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因为好几次路过楼上的那些单间，会听到一些让人面红耳赤的声音传出来，让她逃似的赶紧下楼。那次，她刚做完一个女人的美容出来透口气，看到一个肥肥胖胖的中年男人走进来，郝长琴很热情的迎过去招呼：“韩老板大驾光临，今天是不是还是要春儿为你服务？”
　　 “春儿那丫头手有点不知轻重，按摩还不到位，今天给我换一个人，就她吧。”胖胖的肥手向杜鹃一指。“好的，我去安排。”郝长琴走过来，对杜鹃说：“杜鹃，你的荣幸啊，韩老板可是这个地方首屈一指的有钱人，今天指定要你为他服务，你带他去三楼的302包间吧，可得好好发挥你的技术哦。”杜鹃点了点头，刚要走，郝长琴悄悄拉了一下她的胳膊，诡异地笑了一下补充说：“今天你可得抓住机会，让韩老板满意了，包你今后赚钱多多。”杜鹃当时有点不明其意，但还是点点头。
　　 来到包间里，这韩老板马上就一改常态，脱衣要杜鹃给他全身按摩，并从包里掏出一叠钞票扔床上，说，只要让他舒服了满意了，这些钱就是给她的小费。杜鹃在心里掂量了一下那叠钱，应该比她一个月的工资还多。她在心里给自己鼓劲，不就是全身按摩吗，看在这些小费的份上，开始吧。
　　 谁知道按摩还没进行到一半，这韩老板就开始不规矩了，开始对她动手动脚，一下子摸摸她的屁股，趁她不注意，手又摸向她的前胸。杜鹃心里恨恨地骂着这个老不死的色鬼，脸上却带着职业性的笑容闪避着他肉嘟嘟的手，或许是她的闪躲，更加让韩老板大胆起来，他指点她哪里最需要按摩的地方，一把抓住她的手直接按在下体上。杜鹃终于忍不住了，使劲一甩手，骂了一句：“无耻。”就摔门而去了。自然了，小费她不仅没拿到，还被郝长琴以工作态度问题得罪了客人为由，罚款了半月的工资。这里她也不愿意呆下去了，就辞职出来另外找工作了。
　　
　　 （七）
　　 “你在我这里工作那么久了，也算老熟人了，我咋看你心神不宁的样子，是不是有什么事啊，需不需要我帮忙？”不愧是老板娘，很会察言观色，杜鹃的心事好像就写在脸上，一下子就被她看出来了。杜鹃本来想应付一声就赶紧离开，但郝长琴最后一句“需不需要帮忙”的话让她停下了脚步。
　　 “老板娘，你神眼啊，我还真的有事呢，就是不知道你能不能帮？”或许是人在最困难的时候都期望有人帮一把，杜鹃在心里很快就放下以前的不愉快，把爸爸出车祸之后遇到的所有事说了出来，特别提到了现在所面临的窘况。听她说完，郝长琴很同情地对她说：“我说杜鹃，你当初要是放开面子在我这里继续干下去，你早就发财了，你不知道，春儿李芸她们，都傍上有钱人，要啥有啥了，就你死要面子活受罪，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你还抱着老思想，跟钱过不去，现在知道没钱的滋味了吧？这样吧，我给你一个机会，你回来上班，我尽量给你安排机会，让你解决眼前的难题，怎么样？”
　　 郝长琴的话，让本来还抱了一丝希望的杜鹃，心一下又凉到了底。“谢谢，不用了，我另外想办法。”她失望地转身离去，身后传来郝长琴的声音：“死脑筋，好心帮你，你还不领情，活该没钱。”
　　 回到租住的小屋，杜鹃赶紧用热水洗洗被寒风吹得发痛的脸。电话又响起来了，是妈妈：“鹃儿，你别问杜海要钱了，他其实也挺难的，刚结婚没多久，还要还房贷，孩子又小，还得买奶粉喂养，实在没钱，我们还是办出院吧。”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妈妈还在维护儿子，当初劝爸爸买一份保险，他们还把她训了一通，说做保险做到自己家来了，他们要攒钱帮杜海还房贷，没有闲钱支持她生意。可现在，这个儿子为你们着想了多少，又为你们做了些什么？杜鹃突然心里好难过，忍不住伤心地哭了起来。
　　 老杜还一直在昏迷中。医院主治医生的办公室，杜鹃恳求医生，把老杜转到普通病房，不要给他停用药物，她会想办法补齐医药费。医者父母心，医生答应了她的要求，但告诉她，医院有医院的规定，要她尽快补交药费，不然他也真的无能为力。
　　 杜鹃再一次来到涂强的家门口，这次她想好了，一定要压制自己的情绪，和涂强好好商量，哪怕就是下跪，也得要他想办法拿出一部分钱来，缓解面前的困难。可令她没想到的是，敲了好久门没人理会，打他电话提示停机。她敲开了隔壁的门问情况，一个在家带小孩的女人告诉她，涂强退了房子和菜场的摊位走了，去了哪他们也不知道。
　　 杜鹃最后的希望也落空了。她一个人站在街口发呆，不知道自己现在该何去何从？耳边回响的是王东鹏的声音：“你爸是爸，我妈也是妈，我妈的心脏不好她都非不要我们出钱治，还帮我们带孩子，你却把所有钱都用到你爸的身上了，这日子你还想过不？”四周的人和车像影子从她身边经过，寒冷的风从她心底吹出来，冻结了周围的一切，包括她的思维……
　　 “站路中间找死啊？”一声吆喝，一辆车从旁边一擦而过，杜鹃一激灵，重新回过神来，这时电话突然响了，是妈妈。“鹃儿，你快回医院来，你爸，你爸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