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题☆雪】珍惜(小说 征文)
沈煦妍不自然地把目光从杯子上移开,随口敷衍道:“还好。”
林冶点点头回到自己的座位忙了起来,之后其他同事也陆陆续续出现,脸色看起来都有些萎靡不振,想是昨夜睡得晚没睡好,怪不得今天普遍迟到十分钟。倒是沈煦妍因为平时都睡得比较晚,反而习惯了。
下午三点,身为主编的元维力如预期般出现,告诉大家可以下班去准备和小情人的圣诞夜惊喜了,大家欢呼着收拾东西准备撤离。
沈煦妍迟疑了下,到元维力身旁小声说:“主编,我手里还有一份稿子没有完成,完成以后再走吧。”
元维力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才点点头道:“工作精神值得表扬,但今天晚上是个特别的时间,工作就先放一放。”
“可是……”沈煦妍还想争取一下,却被元维力制止了。
元维力看着她和蔼可亲地笑了笑,道:“小沈啊,实话告诉你吧,我也要回家陪老婆,你要是一个人留在这儿万一出点什么事儿,对谁都不好。”
见元维力都说到这份儿上,沈煦妍除了服从安排好像没别的选择了,才放弃道:“我明白了,很抱歉让您为难。”
元维力拍了拍她的肩,意味深长地道:“年轻人多些活力,才像年轻人。”
沈煦妍笑了笑,目送元维力上楼后才暗自叹了口气。她心里有些无奈:难道真的要在家里过圣诞节吗?爸妈从来不过这些不属于中国传统的节日,但他们也不是不理解,我要是呆在家里陪他们看电视虽然也没什么不好,就是他们会觉得我很反常然后乱担心吧。
林冶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然后对她使了个眼色,快速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走了出去。
沈煦妍疑惑地收拾了东西拿着伞下楼,在楼下她见到了等在那儿的林冶。
彼时大雪纷飞,他撑着一把墨蓝色的伞站在台阶上,风把洁白的雪花吹到了他的伞上、身上,仿佛成为了点缀。
沈煦妍驻足看了他几秒钟后才走过去,道:“林冶,你找我有事?”
林冶扭头看了看她,道:“站在这里不妥,我们边走边说吧。”
沈煦妍看着他,没有回答而是问道:“走去哪儿?”
林冶看了看不远处的甜品店,回头问道:“你喜欢吃甜品吗?”
沈煦妍想了想,撑开伞道:“走吧。”
……离杂志社不远的甜品店里,林冶叫了一份特色蛋糕、两杯柚蜜茶,然后对沈煦妍说:“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要求留下加班?”
沈煦妍捏着叉子插蛋糕的手顿了顿,她放下叉子喝了口柚蜜茶,道:“如果我说我没有其他地方可去,你信吗?”
林冶静静地看着他:“为什么?”
沈煦妍想了想,组织了一下措辞,道:“我父母从不过圣诞节,往年我都是在学校过的,他们也都知道这个节日对我们年轻人来有怎样的意义,所以如果我今天晚上回家陪他们,他们不仅会觉得奇怪,还会以为我出了什么事。”
林冶点点头,拿起刀子把蛋糕切成一块一块的,然后在她的盘子里放了一块,道:“那么,介意跟我一起过圣诞节吗?”
此时,沈煦妍刚好吃了一口蛋糕,她顿了一下后仔细地咀嚼,咽下后喝了口茶冲淡嘴里蛋糕的甜腻,才认真地看着他说:“茶杯、感冒冲剂、平安果盒子里的卡片寄语、圣诞夜邀请,你是在追我吗?”
林冶脸色不改,如先前一般点头,一本正经地道:“是。不过你还少算了圣诞礼物,看来你没有听那张CD。”
听到他的回答后沈煦妍竟然松了一口气,她觉得许是他太平静,才会让自己也无法紧绷起来。
“林冶,我有男朋友,而且我们在一起两年了,目前没有分手的打算。”沈煦妍道。
林冶听了只是微微笑笑,说道:“我猜到他的存在了,你这样品学兼优的女孩子如果没有男朋友那才奇怪。”
“所以你是要做第三者吗?”沈煦妍脸上一丝笑意也没有地说。
林冶抿抿嘴,舒了口气道:“何必说得这样不留情面,男女朋友的关系有时候也很苍白,而且并不受法律保护,即便我真的要和他抢也是公平竞争,第三者这顶帽子我还戴不上。”
沈煦妍曲起食指压了压眉心,有些发愁地道:“林冶,我非常喜欢他。”
林冶静静地看着她说:“我知道,不然你的眉眼间不会有忧伤,那是一种……只有在思念恋人时才会有的忧伤。”
“林冶,我一直有种感觉,你好像有话想对我说。”
“你的直觉很敏锐。”
“现在,你可以对我说。”
“不好。”
“什么不好?”
“场合不好,环境不好。”
“你觉得什么场合好?”
“今天晚上,十二点之前。”
“即使,被拒绝?”
“即使,被拒绝。”
食指和拇指不停地磨着两指之间的叉子末端,沈煦妍认真地思考了两分钟。
“好,我给你一个机会。”
“谢谢。”
……
走出的甜品店的时候看到服务员奇怪的眼神,沈煦妍有些想笑,心想:或许她是因为听到了我们的谈话,然后觉得我们两个很奇怪吧。这也没办法,谁让我们两个都是中国语言文学专业毕业的呢。
夜,十点,雪势依旧。
沈煦妍家附近的基督教堂前,林冶打着伞在许愿池旁边堆了个雪人,圆圆的脑袋、大大的肚子、长长的鼻子、又短又粗的手臂。他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合适的东西做眼睛和嘴巴,而这个时候所有人都在教堂里诵经祈福、倾听孩子们纯真的吟唱,在这个只剩下他和沈煦妍两个人的地方,他只能向她求助。
“你包里有口红什么的吗?”
沈煦妍板着脸摇头:“没有。”
“那它的眼睛和嘴巴怎么办?”林冶皱着眉有些苦恼地说。
沈煦妍看着他那样子终于绷不住笑了,提醒道:“硬币做眼睛的话,想来也不错。”
林冶恍然大悟,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许愿池边蹲下伸手就挖。看到这一幕,沈煦妍觉得自己此时的表情应该只有两个字可以形容:错愕。
许愿池里确实有硬币,而且很多。但是连日降雪的原因许愿池里积了厚厚的一层雪,雪下面的水基本上已经冻成冰了,所以林冶的举动显得很……傻。
沈煦妍默默地掏出两枚钢币,走过去伸到他面前道:“口红没有,硬币有,所以你不用挖了。”
林冶抬起头看了看,甩掉手上的雪后用两根手指捏起她手里的两枚硬币,起身走到雪人面前开始做眼睛。
沈煦妍感觉到他的手冷得像冰一样,仅仅是接硬币的距离都让她的手感受到了那股想要退缩的寒意。她看了看许愿池上被他挖开一角的积雪,突然有些愧疚:虽然我并不是有意让他这么做,但毕竟是因为我的提议他才会去挖雪,我是不是该表示一下关心,可是……他会不会误会什么……
“好了。”林冶说着退后一步。
沈煦妍放弃了内心的纠结,走过去看了看,发现他不仅用硬币做了眼睛,还用硬币的边缘给雪人划出了嘴巴,虽然不明显,但好歹是有了。
“为什么要堆雪人?”沈煦妍随便找了个话题。
林冶伸出手,虚放在雪人的脸上,拇指轻轻抚着银币做的眼睛下方,道:“这样的话,等一会儿你走了,应该就不算是只剩下我一个人。”
看着雪人的眼睛,沈煦妍的心情说不上不好也说不上好。她说:“现在就是最好的场合,最好的环境,最好的时机,对吗?”
他们并肩站在雪人面前,她没有看他,他也没有看她。因为他们都是心思细腻的人,他们更相信感觉到的内心。
林治开口了,他用低沉温柔的嗓音唱起了一首歌:
是否知道,我始终想起你雪白笑容,让我不经意的微笑。也许我的双眼对你思念更深,因为我一直看到你身影。爱情对我而言很陌生,也从来不曾爱过任何人,所以试着抹去占据我心的你。可不可以爱上你?我们可不可以开始相爱?满是伤痕的心也许会让你流泪,我不懂爱要怎么说,不懂该如何拥抱你,唯一能给的这份心,却没勇气守护你。你是否愿意爱我,我已经习惯你雪白笑容,它开启了我人生的早晨,我好期待你的日子里也有我,而且越来越渴望。偶尔在你的眼中看到我以外的另一个人,我就像站在悬崖的尽头……可不可以爱上你,我们可不可以开始相爱?满是伤痕的心也许会让你流泪,我不懂爱要怎么说,不懂该如何拥抱你,唯一能给的这份心却没勇气守护你。你是否愿意爱我,我不曾相信爱情,我也不曾爱过,但是你却填满了我空虚的心,用你满心的爱,用你满心的爱……
这首歌的旋律让沈煦妍觉得很熟悉,她想了许久才想起原来她听过这首歌,只是原版是韩语唱的,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到中文版,而且是清唱。
这首歌原本是较有情绪起伏、有动感的一首歌,而经他清唱出来竟如孤单低吟,寂寥直入心扉,把毫不押韵的译文用原调来唱居然毫无违和感。这首歌的名字叫做——陪在你身边。
歌已经唱完了,但是林冶要说的话才刚刚开始述说。沈煦妍看着雪人并不大好看的脸,静静地听着。
“你是我喜欢的女孩儿,你的笑容就是我最想要看到的东西。”
“我想成为可以让你从心底里开心的那个人,这样,我就能够驱散你的忧伤。”
“虽然我知道你心里还有那个人,但是我觉得,他并没有做到让你幸福快乐。”
“我常常在你眼里看到即将流出却又回流的眼泪,我想要看它流下,然后帮你擦掉,但是我知道自己还没有这个资格,所以我只能装作没有看到。”
“这段时间,忍耐力超出了我的想象,好多次我几乎想去和那个人打一架,但是我竟然忍住了,而且忍得不动声色。”
“当我知道你今晚一个人的时候,很抱歉我感到了庆幸。”
“今晚是个特别的日子,我所认为的最好时机,所以就想把这些话告诉你。”
“不管你的回答是什么,我都会和之前一样陪在你身边。”
“这些事我不会告诉别人,也不会让人察觉,我会尽量把一些对你不好地影响降到最小,不让你觉得为难。”
“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你追逐的人离你而去了,请不要忘了回头看看,我一直都在。”
终于,他说完了。
两人看着雪人的脸,陷入一段很漫长的沉默,直到……零点,教堂的钟声响起。雪花纷飞的夜空中有烟花如流星般升起,而后在四面八方绽放出绚烂美丽的火树银花,将纷扬的雪花都映出了颜色。一时间,整个城市上空都充满了这样迷人的景色。
只是在沈煦妍看来,这样的璀璨夺目更像是人们心里的寂寞奋力发出的呐喊,越看越寂寞。
“我该回家了。”紧了紧手里的伞柄,她说。
他说:“好,我就不送你了。”
沈煦妍打着伞从高大神圣的教堂前穿过,一步一步,缓慢而没有犹豫。她穿过教堂,直行过马路,就到了她家所在的小区门前。
在沈煦妍走进小区后,她回头看了一眼。
林冶还站在原地,只是他不在看着雪人,而是看着她。他站得很直,伞打得很正,鹅毛大雪中他站在一片雪白中的暗色身形稳而不动,伞顶上积了一层显眼的白。
沈煦妍到家的时候,书房的灯还亮着,她推开虚掩的门后便看到台灯下爸爸消瘦的面容。
沈修丰抬起头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看着推开门的女儿淡淡地道:“回来了,吃饭没有?”
“吃过了。”沈煦妍说完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又饿了。”
沈修丰脸上有了一丝笑意,点点头边摘眼镜边说:“你很久没吃我煮的面了吧,今晚尝尝我这手艺退步没有。”说着便准备起身。
沈煦妍忙上前一步,制止道:“爸,你还有事要忙,我自己做吧。”
沈修丰已经站起身,他看了自己的女儿一眼,道:“你真以为我是为这些事才没睡?不是啊,我是在等你。”
沈煦妍迟疑道:“等我?为什么?”
沈修丰从书桌后走出,来到女儿面前仔细盯着她的脸看了看,板着脸说:“给你做碗面吃,不行吗?”
沈煦妍咧嘴笑了,道:“行,当然行,必须行。”
沈修丰笑了两声扯扯披在肩上的外套,道:“去把手洗了好好等着,五分钟就好。”
沈煦妍笑眯眯地点头,侧身目送他出了书房走向厨房,她才回到自己房间换了衣服。当她要去洗手时,却不经意看到结着冰花的玻璃窗,心道:他已经走了?还是还站在那里……最后,她拿起手机给他发了一条短信:“我已经到家了,你路上小心。”
信息发出去不到一分钟就收到了他的回复:“嗯,明天见。”
看着那简洁但不冷漠的信息,沈煦妍安心不少。
爸爸做的面是沈煦妍最喜欢吃的一种家常饭,从小到大,爸爸总是会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做一碗热腾腾的面端到她面前。即使她现在已经长大了,爸爸却依然为她保留着这个习惯。
她像小时候一样蹲在桌边吃着面,沈修丰就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看着她,直到一碗面见了底,他才说:“好吃吗?”
沈煦妍使劲儿地点头:“好吃。”
沈修丰满足地笑笑,然后示意她坐到自己身边来。
沈煦妍起身在他身旁坐下,双手不自觉地抱住他的胳膊,他拍拍她的手说:“丫头,你长大了,有了心事也不告诉我了,是不是觉得不想让我和你妈担心?”
沈煦妍听了不禁心虚地低了头,小声道:“被您看出来了啊。”
“你是我闺女,我还不能不了解你。”沈修丰笑笑,又叹息道,“但是我也只能看出你不开心,为什么事却不知道,也不知道该怎么开解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