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家】五阵擂(小说)
傅天玉突然口出狂言道:“如果我看着棋盘和你下棋,那是我占你的便宜,所以我愿以盲棋对战。”
“什么,盲棋,你未免也太狂妄了。”天枫吃了一惊。
所有的人都替傅天玉捏了把汗,他怎么可以这样,他有把握赢吗?
傅天玉道:“我不是狂妄,是自信。《围棋十诀》,当年我的祖辈用它来打天下,今天我只是用来下一局棋,又有何难?”说着他便取出一块红布蒙住了眼睛。
比赛开始了,傅天玉口述棋招,由助手替他摆子,于是这一场奇怪的棋赛便开始了。一开始的时候天枫还很笃定,因为他觉得傅天玉的棋招也不过尔尔。可是几十手过后,天枫就觉得吃力了,他觉得傅天玉仿佛早就算准了自己会怎样下子,他落子如飞,每一招都那样精妙,如果是自己,恐怕考虑再多时间也想不到这样的妙手。
看着这个年轻人,天枫想起了一个人,一个中国人,一个曾经以十番棋挑战日本所有高手并且取得巨大胜利的中国人,他叫吴清源。1928年,这个年仅十四岁的中国棋手来到日本。1933年夏,他和好友日本棋手木谷实共同研究了“新布局”,掀开了围棋的新篇章。这个叫吴清源的人横扫全日本,没有敌手,他很年轻,而傅天玉和他一样年轻。
天枫中盘认输了。
傅天玉将红布从脸上摘下道:“你还没有输呢,为何不等到收官?”
天枫摇头道:“我的每一招都在你的计算中,如果这样都不叫输的话,那还有什么叫输呢?你的曾祖是一个杰出的傅氏传人,你和他一样杰出,这一次,我输得心服口服。”
他说着就将手伸向了怀里,拿出了一本泛黄的笔记本道:“我决不食言,说过了要将这东西送给你们,我就一定会给你们的。”
就在天枫打算将笔记本递给傅天玉的时候,突然,从台下飞出了一男一女,他们的脸上都蒙着面纱,那个男的手中飞出了一把飞刀,直奔天枫胸口而来,而那个女的则伸手去抢天枫手中的笔记本。
然而,就在此时一直躺在地上的庞炎突然动了起来,他的手在心口一按,身上刺着的那些金针就挨个儿飞速地向着那两个刺客飞了过去。
一声细微的响声之后,那把飞刀被一根细细的银针刺落在了地上,那个男子吃了一惊,连忙躲避,但是只躲过了其中的两根金针,手上还是被一根金针刺中了。
而那个女子呢,天枫将手中的笔记本向空中一扔,伸手就抓住了那个女子的手腕,女子吃了一惊,手腕向下一沉,她的手好像无骨的蚯蚓一样,从天枫的手中挣脱,然而,此时庞炎的金针却也已经到了,那女子侧身躲过了其中的三根,却有一根金针刺到了她的脸上。
庞炎此时从地上一跃而起,哈哈大笑道:“八根能够命中三根,这个命中率也还不错了吧。”看他这个时候的样子,哪里还像是受了重伤呢,这欢奔乱跳的劲头,精力十足啊。
“你?”那女子才说了一个字,就发现自己脸歪嘴斜,说话都不利索了,而那个男子的手也不断地颤抖了起来。他们两个都捧住了伤处,叫唤不已。
庞炎自说自话地笑道:“当然,我也知道,只命中三根,数量是少了点,但是其中有两根都是命中穴位啊,而且还是根据子午流注来定的穴位,效果分外好,这就不简单了吧。”
他说着将外面的西装一脱,露出了胸口的古怪机关,原来,他刚刚所谓的七针封穴法根本就是在演戏,那几根金针都并没有刺入他的肉里,而是刺入了身上的机关里。刚才他则是按动了机关,将金针弹射了出来。
庞炎笑着说道:“看到了吗,这才是我不脱衣服的真正原因。我这样的绝色美男子,还用得着用衣服来衬托我的美吗,我就算是一根脚趾头都是美得让人发呆的。”
天枫无奈地摇摇头道:“庞炎,住嘴,少说话。”
庞炎无奈地摇摇头,只能够闭嘴,不再嚼舌头了。
天枫从怀里拿出了证件,在那一男一女的面前摆弄了一下道:“我是天枫十四郎,国际刑警,川岛兄妹,请你们协助调查。”他说着就从怀里掏出了手铐,向那一男一女走了过去。
然而就在此时,那两人却突然忍痛纵身一跃,向着远处跳了过去,眼看就要逃走了,谁知道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白衣少年从天而降,双手同时用力,抓住了他们的手腕,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楚杵。
“你找死。”那男子怒吼了一声,手刀如电,向着楚杵的脖子砍了下来,楚杵无奈只能够松手,闪身躲过了对方的攻击。川岛兄妹想要夺路而逃,却不想楚杵的身子轻盈无比,双脚在台阶上一点,纵身来到了他们的面前,再次抓住了他们的手腕。
楚杵用的是太极拳中的缠丝劲,这缠丝劲,又名抽丝劲,本是陈氏太极拳中的基本技术,但是杨之水乃是武术大家,所以兼容并蓄,将它也吸收到了杨式太极拳之中。缠丝劲其实是一种旋转式螺旋运动,在动中转,在转中动,具有连绵不断,细柔若丝,坚硬若铁的特性,那川岛兄妹使出了浑身的力气都无法挣脱。
“喂,你不打算去帮帮他吗?就这么看着啊?”傅天玉对天枫说道。
“这才是他的第一战,他能够从中学到很多东西的,我相信他能行的。”天枫微微一笑。
川岛兄妹见无法挣脱,对视了一眼,一起向着楚杵的肚子踢了过去,用力之猛恐怕是粗粗的树桩都能够一脚踢断吧。
楚杵想起了杨之水给自己念叨过的《虚实诀》,“虚实自有实虚在,实实虚虚攻不空。”他灵机一动,松开了双手,足尖点地,身子从他们的身后跳了过去,躲开了这致命的一脚。
川岛兄妹还以为有机可乘呢,飞速地向前跑去,可是,跑了几步却发现根本就跑不动,原来,楚杵一跳之下,来到了他们的身后,将他们后背的衣服给扯住了。
川岛兄妹回身就是一拳,可是却不料手再次被楚杵锁住。这个时候,其他的警察也已经赶到,大家一起上,将川岛兄妹制服了。
楚杵回过头来,兴奋地看着天枫道:“我厉害吗?”
天枫对楚杵伸出了一个大拇指,然后又走到了川岛兄妹的身边道:“没有想到吧,这其实是一个局,就是为了吸引你们上钩的。”
“你怎么知道我们今天要来?”
天枫道:“我知道,你们受雇于某组织,一直从事非法活动,有很多活动还是越境进行的,国际刑警早就已经注意到你们了,只是一直都抓不到你们而已。”
傅天玉补充说:“你们这一次打算对庞炎教授下手,因为他即将出版的那本书中,有很多第一手资料,是某些人不愿意面对也不想看到的。一开始的时候,你们打算去庞炎家将书稿偷出来,虽然这和他的外表很不相符,但事实是,庞炎的确十分谨慎,所以你们没有成功。于是你们就一不做二不休,打算杀死庞炎,不过,庞炎家有很多神奇的机关,结果还是没有成功。”
“国际刑警收到了情报,打算和中国警方合作,将你们抓捕归案,于是,我们就设计了这样的一个陷阱。”天枫道:“这本日记的确是我太师父的,但是我在三个月前就已经捐献给杭州革命博物馆了,不过没有公开这件事情,而是秘密捐赠,于是,我们就打算利用这本笔记。你们若是知道我在五阵擂的最后会送上这本笔记本,你们一定会来抢夺的。”
“你怎么会想到要搞什么五阵擂?”
“对不起,这个纯粹是个人爱好。”天枫笑道:“我这个人,生来就是爱挑战,而且,我也想知道我太师父一直耿耿于怀的情报泄露,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说着又对身边的警察道:“带走吧,是时候顺藤摸瓜,找到幕后之人了。”
做完一切之后,天枫环视众人道:“谢谢你们,我真的没有想到,我们的祖辈当年是对手,而我们今天竟然会联手对敌。”他将一张名片递给段绿绮道:“这是日本的一个民间组织的联系方法,和你们一样,都是帮助失踪儿童的,我想,你们可以互通有无,相互了解一下对方的先进经验。”
段绿绮微微一笑,欣然接在了手中。
天枫又对傅天玉道:“谢谢中国警方的合作,真是想不到,傅氏传人今天会成为一名优秀的人民警察,而且还布置了这样一个完美的诱捕行动。我本来以为你会将这次行动放在革命博物馆里或者是庞家,却没有想到,你竟然放在这个广场上。我猜,你之所以不放在革命博物馆,是怕打斗的时候弄坏其他的藏品,不放在庞家,是因为庞家是在棚户区,人口密度大,你怕伤害到无辜的群众。不过,敢放在这样的一个开阔的广场上,你就不怕罪犯逃脱吗?”
“哇,有你这个伊贺派忍者的传人在这里,我还怕他们逃走?再说了,我已经布下天网,这里所有的监视探头能够将逃犯的行踪暴露无遗。”傅天玉笑道:“《围棋十诀》奥妙无穷,绝对不仅仅只是用在棋盘上的,我们新一代的警察,不是靠蛮干,而是靠脑子啊。在擂台赛的一开始,我故意安排双方剑拔弩张,那是为了增加真实性,让川岛兄妹看不出这是一个骗局。我推测他们会在最后一天,所有比赛结束之后出手,于是,我就故意安排你提出将最后一场比赛提前,这样的话,就能够逼迫他们仓促出手。当然了,能够那么顺利抓住他们,也少不了庞炎和楚杵帮忙。”
天枫微笑着点头,又看向了庞炎道:“只是,我实在是想不通,庞先生这样吊儿郎当的人,真的是历史学家吗?”
庞炎哈哈大笑道:“过奖,过奖。不过,谁说历史学家就只能一本正经呢?你们不觉得这次行动有我参与之后,气氛就完全变了吗,从原来的苦大仇深,双方严阵以待,变得具有喜剧韵味了。”他说到这里却突然严肃了起来,正色道:“不过,有一件事情,我却的确是在骗你。我,并不是赖东川的传人,我也不会七针封穴法,所以,才会和你商量演这场戏的。”
“什么,不是?”天枫惊道:“那你不是当年那些人的后人吗?”
庞炎却微微摇头道:“不,也不是。其实,傅天玉刚刚的故事漏掉了些什么,你还记得吗,他说当时傅青阳将情报藏在了古琴之中。那么,又是谁将古琴拆开,然后又完美地拼合起来了呢?根据我的调查,当年青木曾经怀疑龚一先生,还听了龚一先生弹奏,青木有绝对音感,但是他却并未听出古琴有什么问题。那就说明,当年拆开古琴的人,是一个机关高手。”
他说到这里整理了一下衣服,颇为自豪地说道:“那个人就是墨家传人,人称江湖奇兵的江兵,而我,是江兵的传人。这你就能理解我身上的那些机关是怎么来的,还有川岛兄妹两次到我家都没有得手的原因了吧。”
“原来如此。”天枫恍然大悟,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复又回头道:“谢谢你们,给我展示了一个少年中国。”
走过楚杵身边的时候,天枫拍拍他的肩膀道:“什么时候,我们再大战三百回合。”
走出老远,天枫还能够听见身后传来悠扬的古琴声,段绿绮是个沉默的人,《阳关三叠》,那是她的临别赠言。天枫又看了看身侧那尊瞎子阿炳的雕塑,微笑着走向了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