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茫的暴风雪 ——原创纪实小说
(三)禁闭
武剑楠躺在“禁闭室”的木板床上,望着屋顶那只蜘蛛来来回回,忙忙碌碌地结着网,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
其实武剑楠和这位主任的“梁子”不是一天两天了,那是武剑楠到北大荒的第三个月,因为是班长,不放心夜班作业的现场,半夜爬起来去作业现场的路上,抓到了一个埋放信号弹的苏修特务,在搏斗中挨了一刀,由此又抓到了另两个潜伏在别处的特务,立了功,要在全团巡回回报英雄事迹。由这位主任主抓事迹材料的组织,他非让武剑楠说出当时是怎么想的,是不是想到了祖国和人民,想到了董存瑞、黄继光和毛主席的教导。武剑楠说当时什么也没想,就是赶上了,谁都能那么去做。虽然不得不参加巡回回报,可他没照这位主任授意的稿子去讲,自己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团长和政委倒是感觉实在满意,可这位主任却记了一个大疙瘩。
因为武剑楠的文笔很好,常常为连队便一些小节目,每次在团、师的文艺汇演中不是一等奖就是二等奖,调他去团文工团他不去,又让这位团政治部主任窝了脖儿,后来是政委下了令临时借用,他不得不去了,为创作的节目几次同这位主任发生过争执,到了还是把武剑楠打付回了连队。可他还时不时地通过连指导员给武剑楠下创作任务,武剑楠就是不买他的账,指导员很是理解,征求了武剑楠的想法后,总是找一些借口委婉的回绝了。他一到连队大会小会、话里话外总是捎带着武剑楠,指导员和连长总是提醒他一定要装孙子,武剑楠也就听之任之的只当是猫叫秧子了。
他这人真是挺烦人的。记得那是李德生司令员来连队看望大家时,这位主任紧跟着就来了,李德生司令员走后,非让全连每人写一份认识和决心,他可真有耐心烦,全连284个人的认识一篇没拉的看完后,硬说不深刻没有深度,全部从写,大会小会的整整折腾了全连一个星期。连长、指导员都烦了,正是麦收大忙时节,连长恐怕下雨,这麦子抢收不回来完不成指标不说,几百吨麦子就在水里泡汤了,可他说不在这一时,只有抓革命才能促生产,气的连长和他大吵了一架,最后是团长下了令才算完事,可还是赶上了雨季,五百多亩地的麦子是从水里捞出来的。
几个哥们私下里商量非得整治他一下不可,就在他走的那天,弟兄们好话说尽的轮番灌他酒,一直拖到了天黑,这期间几个女同学在郝伟和初金柱的授意下,扎了两个大花圈,当他的车开出连队上了大道时,几个人在路两旁用绳子拉动花圈在路上移动,煞白的车灯照在移动的花圈上,他的酒吓醒了不说,愣是不敢走了,又在连里住了一晚上,第二天悄末声的起早走了,可走了不远从车的底盘上掉下了五六个用铁丝拴牢的铁罐头盒,在道上哗啦哗啦的响,又把他吓得够呛------从那以后他几乎是不来我们连了。不过,有人告诉武剑楠他把这笔账全算在了武剑楠的脑袋上。
别看把武剑楠关在了“禁闭室”他心里还是挺平静的,他心里明白,顶多也就关个半天,连里那伙子“瘟神”决不能让他消停了喽。不过话又说回来,就是没他们,谁也不敢把武剑楠怎么样,兵团政委是武剑楠姑舅哥哥在战争年代的战友,他把武剑楠交给了他战争年代的警卫员,师部的朱参谋长,知道这层关系的也就是郝伟他们几个人,那还是武剑楠偷偷领他们去看望朱参谋长时才知道的,朱参谋长对他们几个也是非常喜爱,隔三差五的就打付人给我们偷着送点东西,一想到给武剑楠送东西,像地下党接头,电话打到连里,定好时间,武剑楠在跑到大道上去接,警卫员还看着他把朱参谋长指定的食物,先吃了他们才走,他们知道不这么做,武剑楠肯定会给那几条狼分了。再不就是找个借口让武剑楠到他那里去玩儿,其实也就是改善一下伙食给他解解馋------这要是让那位主任知道了,就是到找他俩钱儿,他也不敢整武剑楠呀。
睏意袭来,随手扔了抽了半截的烟,武剑楠懒懒地合上了双眼。
一阵开门锁的声音,把武剑楠从朦胧的睡意中惊醒,他并没有睁开眼,躺在那没动。
“哈哈,孤卧榻上,梦境浮游,是要慨赴一折‘狱警传似狼嚎’,还是捻转预谋一出‘打虎上山’哪?”
武剑楠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蹦了起来:“‘老刁’哎!你怎么知道我在这趴窝那?”
“嘿嘿,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会议没散你的‘击鼓骂曹’在团机关就已经家喻户晓了。再加上郝伟他们的几个电话,又是你这难死阎王爷的主儿,我可不敢不知道,也不敢怠慢阿。”
“少废话,我说‘伙头军’给弄点热乎的,一大早就是喝着西北风嚼着雪粒子来的,这两条腿支着的闹空城计哪!”
“好说,到这了,没别人吃的,也得有你吃的,司务长官不大,可手在胳膊头,团长政委也得听我的,走,打道回府。”
“我这还蹲着禁闭那,别给你找事。”
“哈哈,禁闭解除了,是政委通知警卫连长的,我正好在跟前,就替他代行军令来解禁了。你的家把式我都给你带来了,捣饰上快跟我走吧,还有几个急着上“瓦岗寨”的伙计等着你验明正身哪!”
“谁?”
“天机不可泄漏,见面便知。”
“哼哼,你不用跟我这玩猫腻,你不说我也知道个八九不离十。”
“知道就那几块臭肉,你还装什么大尾巴狼,快走吧,没呆够啊。”
(四)预谋
“老刁”,大名叫扬威,在北京跟武剑楠家是邻居,两家大人处的像一家人似的,打小他俩就在一块搅马勺,小学、中学虽然不在一个班,却是最知心的好朋友,真可谓是莫逆之交了。只是他性情沉稳,很会算计和交际,而且还有一身好功夫,别看年龄不大,三五个汉子是靠不了边的,“老刁”这个外号还是武剑楠在北京时给他起的,大家就一直这么叫。现在是团直属机关的司务长,这一亩三分地儿,也就成了武剑楠他们在团部的据点,谁有个大事小情的都找他,他也是尽力而为。
一进屋,武剑楠心中的不快,顿时烟消雾散。
六连的瘦罗汉罗世琦;乐呵呵的弥勒佛二营的副教导员王稚心,文酸气十足的文工团大美工龙先生龙路,少言寡语的老大哥汽车连的文书金生;团执法队的赵刚,还有“老刁”未来的夫人,团卫生院的王艳霞和刚从七连调到卫生院不久的赵雅丽。这可都是在北京时的好伙伴,到了这,虽然都在一个团,可每个连队离的都比较远,最近的也是20多里地,再加上整个一个军事化管理,成天的特级战备,平时真是难得见上一面。
离武剑楠最近的赵雅丽急切地走过来拉起他的手关切地问:“戴铐子没有?”
“没有”
“气死人了,两个多月连个信都没有,来了也不打个照面,还演了这么一出,你想把人急死啊?!早晨就接到张华强的电话,让我嘱咐嘱咐你,一多半是咱七连的事,那大麻杆肯定要拿你们开刀,指导员抱病躲了清静,怕你不管不顾地干起来,你这腿儿可真快,大雪地里我傻老婆等孼汉子的站了一大早晨愣是没截住你------”她一边说着,一边用拳头捶打着武剑楠。
武剑楠的脸不由得火烧火燎的红了:“我拐弯去了趟通讯连,嘿嘿,这演的是哪一出,大伙都看着那。”
“我不管!”
“嘿嘿,我说,还没四面楚歌呢,先别演‘霸王别姬’,松松手,先把剑楠借我们几分钟用用!”
“刁小三!你少来,这要是你,艳霞还不得上吊去,我还告诉你,不是看在艳霞的面子上,我非撕了你这张臭嘴。”
“哎,我说雅丽,这可是你们俩的事,别把我掺和进去,打油朝拿瓶子的要钱,你咋干这放着菩萨不拜拜和尚的事,让我多伤心哪。”
哈哈------哈哈------大伙不由得哄然大笑。
武剑楠同大家你一拳我一拳地热乎了一阵子,便都围桌而坐。“怪了,这外边刮得可是西北风,怎么就把哥几个都刮来了?”武剑楠有些不解的问?
不知什么时候出去的扬威,端了一壶飘洒着浓浓香气的茶水走了进来。
“来,不喝酒的,特殊照顾,正儿八经的‘云雾’,才开封的,给团长政委享用的贡品,你是金銮殿的狗尿苔自己晕着吧。菜饭炊事员马上就给送来,都是超标的团座的小灶,再贡献大家两瓶‘七宝大曲’,连队吃不着大米,我特意给大家作了大米饭,管够!”
转而狡诘的一笑:“你们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我是无事不把神仙招。他们几个是我打电话找来的。你,我知道,完事立马就得往我这跑,况且-----”她拿眼睛往赵雅丽那一飘。“那就况且吧。”
“你就别卖关子了,什么大不了的事,值得你这么大动静”赵刚瓮声瓮气地说。
三个炊事员敲敲门端着托盘走了进来,边和大家打着招呼,边把菜饭摆在桌上。
“杨哥,还需要什么吗?”
“行了,有什么事我再找你们,哎,你们留了吗?”
“留了。”
“那好,谢谢你们啊!受累了。”
看着几个炊事员走出去后,扬威说“艳霞,把你听说的跟大家说说。”
“好,前天我去给吴主任的老伴打滴流,听见吴主任和齐参谋说,我半个月以后就调九团了,那孩子的事你得抓紧办,不行就强行抱走,一个女知识青年带个孩子算怎么回事,那是违反规定的。不过一定要稳当的,只要走出十团的辖区,那帮小子就没咒念了……我听了,心里急的恨得什么似的,赶紧回来告诉扬威,怎么也得想个办法帮蓝玉英一把,说什么也不能让他把孩子抢走,那蓝玉英还不得疯了!”
大家都沉默了。
暖暖的房间里静极了,就像这里根本就没有人一样。武剑楠一口一口地喝着茶,其他人也和他一样,使劲地抽着烟,望着桌上散发着诱人香气的饭菜。
许久,用两只手指转着火柴盒把玩儿的扬威沉沉地说:“别闷着,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看看能想个稳妥的办法不能?咱不能看着段维安的根就这么没了。”
仍然是沉默。
“好啦,好啦,主意得想,这肚子也不能饿着,来大家趁热喝酒、吃饭。”赵雅丽打破了沉默,并拿起筷子给每个人夹着菜。她把一块鱼放在武剑楠面前的菜碟里笑着说:“这里就你辛苦,一大早顶着风雪来干架,又熬了一上午的铁窗孤灯,再饿坏了,就什么主意也没有了,来,快吃。又是鱼又是肉的,不吃不就便宜了它们。”
“对,对,对,不吃白不吃,咱们边吃边唠,兴许就吃出个好主意来,都别耷拉着脑袋,把平时的精神头拿出来。”王艳霞边说边给大家倒着酒。
“这是正话,来,兄弟们,为咱们久不见面的小聚走一个.”扬威举起杯同大家一干而尽。
放下酒杯,少言寡语的金生却说话了:“段维安是咱们一小儿的好老弟,就是太没刚儿,怎么就这么想不开,扔下这孤儿寡母的多难啊,咱们可不能不管,我一相不太爱说话,都是听剑南和扬威的,叫怎么办就怎么办。今天我得说话了,这个事儿没别的道儿,就俩字‘送走’!”说完,他俩眼以少有的毅然目光望着武剑楠和扬威。
刚刚有了点欢快的气氛又被沉默淹没了。
“这倒是唯一的一条路,可问题是:这一,怎么送?谁来送?这二,这六百多里路怎么办?这三最难,边防站有咱们师的执法纠察队,那可都是正而八经的军人,没有通行证怎么通过?这四,就是把人送走了,咱们怎么办?不得鲁莽,不得鲁莽。”龙路一字一句慢条斯理的打破了沉默。
瘦罗汉罗世奇接过话头说:“这一、二、三、四的,你弄的挺全乎,那你说怎么办?别弄的吓人扒拉的,要我说,想那么多干嘛,要是送,就别管那三七二十一,硬闯!我还就不信了,除了你龙先生,就凭咱们几个,再加上剑南他们连的那几个兄弟,还整不趴下边防站那几头烂蒜?大不了咱们都上军事法庭,到劳改营劳改去!”
“罗汉,你急什么?别茨矛扎枪的,稳当点。龙先生说得对,这真是我们得好好谋划谋划的问题,硬闯,怎么个硬闯法,你要是闯不出去怎么办?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买卖咱不干!这可不是我们在北京的小打小闹,不是个小事,闹着玩那?别忘喽,咱们虽然没带领章帽徽但也算是军人,你以为给你配发的枪支是留着给你玩的。”不愧是营教导员,王稚心有版有眼严肃地说着。
“那——那你们就谋划吧,我听呵,这一百来斤就交给你们了。”罗世奇低声嘟囔着。
“来,来,喝酒。咱们慢慢商量。燕霞,你把水给剑南续上,快嚼茶根了。”杨威说完把头转向了武剑楠,两眼盯视着他问:“你说那?”
武剑楠看了看大家然后反问他:“你的意思?”
“也就这条路了。”杨威一脸的认真,已经没有了那一贯的笑眯眯的神情。
“我说龙大先生,你提了四个很必要的问题,既然提出来了,就该有破解的招,你先说说怎么破。”武剑楠转头乐呵呵地问龙路。
“嘿,嘿,嘿,剑楠大人,我这是事物发展的逻辑推理,可没有佛尔摩斯那两下子,辙,还得你们想。”
武剑楠看了看所有的人,顺手把茶杯里的茶水倒在了地上,拿起酒瓶往茶杯里到了一些酒举起来:“哥们儿,大家是知道的,我从不喝酒,也不会喝酒,今天,为了孩子,也为了大家的义气肝胆相照,我陪弟兄们干喽!”一扬脖我把酒干了。
真诚地谢谢你的评论和欣赏。这是我亲身经历的事件,给我的人生留下了无法抹去的记忆。
周末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