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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军警】赠您一双眼睛(小说)


作者:林虎 举人,4897.54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3273发表时间:2015-04-02 08:05:59
摘要:一位大眼睛连长在战场上牺牲前,要献出他的那双眼睛。小说写的是:他为什么要献眼睛?


   妈妈,听连长讲,我才知道:哥哥不仅没有好好照顾您,反而钻头觅缝刮您的血汗钱。他和嫂嫂长期住在岳母家里。连长去拜访过,那边生活十分阔绰,“现代化”了。两口子每星期到您这边刮几顿饭, 吃好的,碗也不洗就走了。他们逼着您打起烈属、军属的双重身份,以眼睛不好为借口,伸手向国家要照顾!我的哥哥、嫂嫂啊,良心被野猪吃了?
   不管您怎么困难,我也不让连长往邮局去寄钱。
   连长说:“30钱,也不能让妈妈过好日子。这主要是表示组织的心意。让妈妈感觉到:你,你的同志,知道妈妈的困难,咱感激她对连队,对边防的关心,妈妈心里更温暖了,苦也苦得有劲儿。咱也知道你自觉,像你妈妈一样,不会开口叫困难。不过,咱有这份责任,咱是带你打仗的连长,咱……”
   咱咱咱!他早“咱”好了,汇款时,准备用我的名义,不让您知道这是救济款,以后再说明。
   我用头顶着连长的脊背,把他推回屋里。我说:“这样子,人家就会议论,康伟卖乖,让家里招待连长,吃小亏占大便宜,你连长得了方便,慷国家之慨……”
   连长说:“论情理,咱个人应该帮助。可咱回一次家,带孩子上昆明治眼睛,身上一文钱也没有了。咱只好向组织报告。妈妈是烈属,眼睛有病,大儿子不关心她,小儿子为国家尽义务。有困难,她忍着,还不让你知道。康伟,咱国家这么大,再穷,也不能让妈妈这种人日子过得太紧巴了!咱不怕议论,做了应该做的事,别说儿句议论,挖了咱的眼睛也不怕!”
   连长把我拨拉开,又冲出门要往邮局走。走得好快呀!我想:说服不了他,就让他寄吧,您收到后再退回来。不行! 我又去追他,直追到邮局门前,揪住了他的军装后襟。
   我求他:“连长,还是不要寄了。连里这么多人,家里困难的不少。我们都是尽义务嘛!”
   我还向他表示,我要对得起死去的爸爸,只能像爸爸那样忘我奋斗。所以,我一直没跟领导讲您的困难。我真把连长堵住了。他眼睛亮晃晃的,笑眯眯的。把我拉到邮局旁边的芭蕉树旁,说:“康伟,你看我眼睛里有什么?”
   我靠近他。看见他两只眼里都有我的影子,小小的,可清晰哩!我完全可以把它当整容镜,好好整理我的军容风纪。
   连长说:“不光有你的影子,我今天才看到你的心了。好,咱以后也像你,看得更远一些,更宽一些。咱已经把转业报告撤回了,咱也向团长作了检查,咱就钉在这边防上!”
   他向组织反映了我的心愿,对我的家庭困难补助,总算取消了。妈妈,请您挺住吧!
   伟儿 9月2日
  
   四
  
   妈妈。您好!
   前封信刚寄出,连长收到了哥哥给他的一封信。我们家的人又丢脸啦!
   哥哥在信中向连长诉苦,说我们家生活如何困难。他俩口子每月工资合起来不到80元,还要赡养老丈人、丈母娘。为了照顾您,经常请事假,月月扣工资、奖金,还给您买了许多补药吃,又不能报销……他要求让我提前复员回家照顾您。他想连长在我家住过一段时间,出于情面,一定会想办法满足他的要求。连长那双眼睛,这回算看错人了。怪不得他积极替我申请补助哩!
   这几年,哥哥为什么变成这样一个人了?他和嫂嫂,为什么想方设法刮钱?刮国家的,也刮个人的,还刮您碗边上的!他岳父岳母收入,在昆明算上等吧?他们还经常使用侨汇券!
   连长把哥哥的信给我看,一手扪着脑门,两眼闭着,不看我。我竟有这样一个不要面子的哥哥,也害怕连长看我。我叫连长不要管,我自己给哥哥回信,非收拾他不可!
   连长说,他跟指导员商量了,不让我插手。他叫我走开,还是那样闭着眼睛,埋头苦想。原地蹲了个把小时,一下不知死了多少脑细胞。晚上,他熬了大半夜。给哥哥写了回信,让我看看。他怕伤您的心,要直接寄给哥哥。我看他这封信写出了我的心意,说明他真的看到我心里了。所以,我提出让您先看,由您转交哥哥才好。也许,哥哥根本听不进连长的劝告。由他去吧!
   (连长给哥哥的回信附后)
   伟儿 9月4日
  
   康宏大哥,你好!
   咱是炮膛里的炮弹,直出。咱听你讲家庭困难,动了心,也领会了你没说出来的话。回连队后,咱向组织报告,组织讨论了,不能让康伟复员。咱连队,咱边防,需要康伟这样的好苗子。咱全面了解,知道你生活还光鲜,妈妈更没有你那些想法。现在,咱明确答复你,康伟还不能复员回家照顾妈妈。组织已决定,准备送他去军事学校培养。到了咱边防,咱连队的人,扛上一杆枪,就是咱国家的人,咱防 区这块土地上的人。咱把一条老命都拴在边疆的界碑上了。任何个人,任何个人理由,都不能随便向咱战土下命令,向后转,去享受什么天堂美景。不可能!咱劝你打消康伟提前复员的念头。这是一。
   咱二劝你,尽一份孝心,照顾好妈妈。住在家里,咱眼睛还是看得见,大哥对老人冷了一点。咱本来不应该干涉战士家庭内政。只是这两只眼睛可恨!你在岳父家里生活,条件好,你不拿钱赡养妈妈,也可以。但起码不应该再花妈妈的血汗钱。更不应该拿妈妈的烈属身份和眼病,当作向国家伸手的本钱,当作你在银行的小存折。咱回来向组织报告,决定给康伟补助,康伟坚决拒绝。大哥,咱连声叫你大哥!如果从今以后,把你的心放到妈妈怀里,让咱妈妈不受苦,少受累,让妈妈两只眼睛视力不再下降。妈妈活到70多岁,咱生活光景就好多了,老人家也能好好享受了。那时,妈妈也能跟咱一样看得见, 就算你有一份功劳。咱感激你,咱全连同志都感激你。康宏大哥,为了让康伟在边防前线少分心挂牵妈妈,咱求你吧,求你多孝敬妈妈!
   咱还有第三劝,劝你珍惜家庭荣誉。你爸爸是援助越南人民牺牲的,妈妈是咱边防战士的好妈妈,评她拥军模范,咱全连人人会举双手。咱看见了,妈妈的家里,没有电冰箱、彩色电视机、高级收录机,几件家具也都是老式的。咱要说,在和平年月里,妈妈是为国家付出代价最大的那种人,她可能还要付出重大代价。因为她还有个心爱的、最疼她的儿子在祖国边疆前线,他要随时准备把生命献给咱祖国!咱现在明白了,咱国家有千千万万这样的好妈妈、好家庭,才有希望!
   咱这三劝,你听得进,咱高兴,穿枪林弹雨,冒炮打雷轰,会增加一分力量。你听不进,咱一个共产党员的责任也尽到了,咱心里无愧,死后也能闭眼。
   敬祝妈妈健康长寿!
   谭寿松 9月3日晚
  
   五
  
   妈妈,您好!
   您听到我军夺回被越军霸占的祖国神圣领土——扣林山的胜利消息妈?硝烟还在阵地上空飘着,我就给您写信了。
   我小腿上负了伤,子弹对穿。请您放心,没有伤筋动骨。我能突击给您写信,就说明伤势不重了。
   我们的大眼睛连长,胸部重伤,生命垂危。
   他去掉“代理”二字不久,就带领全连参战。我们连队坚守主峰阵地,打退越军九次反扑,顶了三天三夜。一块炮弹片崩进连长胸膛,他还不离开指挥岗位,不断调整兵力、火器部署,抢修工事。
   “咱人在阵地在!”
   “敌人来多少,咱消灭他多少!”
   “咱守住了祖国的河山,死了才能闭眼睛!”
   后来,听不见他喊了。他呼吸困难,倒在战壕里。只能从他的眼睛里揣测他的心意。
   担架队员把连长抬到包扎所,包扎了创口。指导员派人来叫我去和连长告别。他还在担架上,等着送医院手术抢救。指导员说,我更了解连长的心思,问问他,看他的眼神,还有什么后事交代。
   连长的眼球还能转动,脸上完全没有血色了。他竖起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放在胸膛上。眼睛睁开,望着蔚蓝的天空和几朵飘动的白云。一线阳光射着,他敏感地眯眯眼睛。
   团长在指挥所通过报话机,让指导员向连长转达他的原话: “谭寿松同志!战斗胜利了,我们夺回了祖国的神圣领土。我收回那次对你的瞎批评。你是忠于党,忠于祖国、忠于人民的好同志,是个好连长!”指导员转达完毕,又补充自己的意思:“好战友,党支部要给你请功。你快闭上眼睛,高高兴兴地去吧!”
   连长的眼睛鼓得更大,瞳孔扩大了。对阳光的刺激也没有什么反应。我看他要永别了,等着送医院抢救,只不过是生者尽力而为吧?
   指导员问他对爱人和孩子有什么说的?战前,他爱人来信,孩子认得好多字了,眼角上的疤疤也看不出来,希望连长安心守边疆,不要再打转业报告。连长刚铺开纸要写回信,炮声响了,信也没写成。
   指导又说:“好战友,你比划比划,抓紧时间讲。”
   连长的两根指头颤动一下,指尖对着眼睛。他还担心儿子的眼睛吗?不是的。我了解,他多次对我说:“咱就是牺牲了,也对得起咱家里接香火的。儿子长大了参军,体检视力保准合格!”
   指导员要我问连长,我怎么猜呢?我替他挡住阳光。他两根指头还是举着。妈妈,那时候,我觉得太对不住连长了。您知道吗?连长给哥哥回信后,哥哥又给我写信,在信上骂连长忘恩负义,偏偏让连长看见了。连长说,哥哥骂他不要紧。只是您一直没到连队来看一看,没陪您看看祖国边疆风光,心里遗憾。
   我猜连长还记着哥哥骂他的话,就说:“连长,你快闭上眼睛吧,我哥哥总有一天会痛悔的。”
   还是没有说到他心上。他那心灵的窗户平时大敞开,谁也没看清他心里的秘密。我一时也想不起来。
   这时,有人通知:直升飞机来接连长了。
   指导员把一线生的希望转告了连长。连长眼睛不能动,眼球发黄,再也照不出人影儿。医生听他的心脏,只有微弱的跳动。他的两根指头还是竖在胸前,正指着眼睛。他想活着!战斗中,每秒钟都准备为祖国去死。胜利了,想从死亡线上挣回来。还要战斗嘛,还有妻子儿女盼他嘛,还有父母亲等着见面嘛。我们都是这样的。
   我忽然想起来了,趴到连长身边,问他:“连长,你想把你的眼球摘出,赠送给别人。对吧?”
   连长的眼球想转,却转不动。那就像镶在一尊英雄塑像眼眶里的黑珠子,这是我最后一次看见他努力显示眼睛的含意,没有成功。
   指导员估计我猜对了,说:“好战友,来不及了,你先闭上眼睛,保护好吧!”
   他还是没闭眼。我相信猜中他的心意了。自从他给儿子治好眼伤回来,闲时,更爱研究眼睛。您不是寄过一包资料给他吗?里边有安装假眼、眼球摘除、保藏、移植知识。连长自称是跟球协会的业余会员。他懂一点,整个眼球移植,我们国家医技水平还不够,角膜移植还行。正是这样,他愿意献出眼睛做试验。我相信,我领会了他的心意。可是,人之常情不忍。打仗牺牲了,再把他的眼睛挖出来,谁敢想?谁能下手?指导员算是顶理智了,他也不敢想。为了了却连长的遗愿,指导员终于当机立断:
   “好吧,谭寿松同志,我代表党支部接受你的心意,把你的两只眼睛留下。”
   指导员还想问清:留下眼球赠给谁人?连长的上眼皮突然降落。他那心灵的窗户全关闭了,永远关闭了。
   这时候,天上真来了一架直升飞机,落在包扎所附近,把连长接走了。我最后看看他那双眼睛,闭得紧紧的,面容坦然,安详。
   连长的生命能否夺回来,大家都怀着一线希望。
   妈妈,我急于写信给您,主要请您教育哥哥,让他眼睛睁大一点。让他在连长和我们分别之前,把“忘恩负义”这类咒骂,吞到自己肚里去,看他会不会清醒清醒。
   战友们都疲倦了,需要休息。我还想立即记下这次战斗的详情,就写到这里吧。
   伟儿 匆草于硝烟中
  
   六
  
   “怎么没有了?”我问刘副主任。
   刘副主任说:“前边,后边,还有别内容。我只选这五封给你看,因为都是讲大眼睛连长的。怎么样?争取在报刊上登一登吧?”
   “大眼睛连长呢?”
   “怎么?你需要他那双好眼睛吗?”
   “不,我问直升飞机接走他以后的情况。”
   “咱学连长的话,咱高兴。咱刚才是跟你讲句笑话。大眼睛连长还活着。多亏团长亲自向上级请示,派了直升机。再晚一会儿,咱连长那双眼睛永远看不见咱边疆的山水了。”
   我反复几次,品味康伟同志的五封家书,只觉得一双双清亮、深沉的眼睛,一直盯着自己。不止一双,而是两双,三双……
   朋友,你需要吗?我们的边防战士,愿随时赠你一双眼睛。世上无比珍贵的服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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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书信似小说也是小说一种。作者通过几封书信展示,把一位大眼睛连长谭寿松那种对祖国的爱,对人民的忠高尚的情怀描写的细致入微,真切感人。小说通过战士康伟的家信,刻画出连长不仅是战场的英雄,也是战土心目中的好连长亲人。书信中谈国事家事,议人间的真情,讲百善孝为先……连长谭寿松写给康宏的书信,体现了连长体察民情,关心战士家庭生活的情感,并知道了康伟母亲眼睛视力低下。小说带有迷底似的对话,增强了故事的悬念。眼晴捐献给谁?虽然连长没有给出答案。但懂他意的官兵早已心领神会。这就是小说的高明之处。连长心中只有一个心愿 ,让自己的眼睛留在这个世界,留给最需要的人。连长的思想宏伟,连长的境界高尚。谁是最可爱的人,是我们亲人解放军。一篇感人肺腑,催人泪下的军旅题材小说。倾情推荐!欣赏佳作!感谢赐稿!问好林虎老师!【编辑:林雨荷】【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1504020032】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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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林雨荷        2015-04-02 08:26:10
  一篇充满正能量军旅题材的战地小说。可圈可点,可赏可赞。向亲人解放军学习致敬,你们永远都是值得尊敬和爱戴的人。
林雨荷
2 楼        文友:林虎        2015-04-02 10:11:52
  谢谢雨荷,谢谢军警。
   如果喜欢那场战争,那是脑子里缺根筋。如果忘记那场战争,忘记为那场战争流血牺牲的人,则是缺心肝!如果有更多的文友看得上这类“过时”、“过气”的小说,或者有人嗤之以鼻,我将借军警这块比较纯净的文学园地,推类—系列这类小说!
林虎
3 楼        文友:林雨荷        2015-04-02 13:19:27
  林虎老师好:按理说军警文学就应该是反映军旅题材的作品。但为了社团的发展,我们已经是百花齐放了。您的文字就是军警里的一道靓丽彩虹。我想读者也应该和我一样喜欢军人作品,喜欢您的战地小说。感谢您!辛苦创作!问好!创作顺畅!春天好!
林雨荷
4 楼        文友:林虎        2015-04-03 07:44:42
  谢谢加精!当今,真正牢记着为祖国、为人民的团队和个人,我人民子弟兵,依然走在前列!
林虎
5 楼        文友:林雨荷        2015-04-03 08:28:06
  祝贺林虎老师小说获精品!感谢江山编辑部!感谢林虎老师赐稿!问好!创作顺畅!春天快乐!
林雨荷
6 楼        文友:潮仙        2015-04-17 09:13:14
  我反复几次,品味康伟同志的五封家书,只觉得一双双清亮、深沉的眼睛,一直盯着自己。不止一双,而是两双,三双……朋友,你需要吗?我们的边防战士,愿随时赠你一双眼睛。世上无比珍贵的服睛!欣赏佳作。问好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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