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光亮麻子(小说)
我说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光亮麻子不是这种色欲熏心的人,不会为了x这个三十多岁的乡里寡妇而结束童男生涯的。再说,即便是看《少女之心》的当口,风流堂客正好来到他身边搔首弄姿什么的,一下子激发了他的生理冲动,他也不会乱来,也会竭力克制的。这小子,不敢说是柳下惠转世,做不到坐怀不乱,却完全可以不让其“坐怀”的呀!再说这小子相貌一点也不堂堂,身躯一点也不凛凛,也从不投女人所好,有哪个风流女人会饥不择食地向他投怀送抱!纯粹是扯淡!
傍晚,我叫上几个身材魁梧的知青,叩响了x的门,谁知门是虚掩着的,随便叩了几下,就叩开了一条缝,再稍用点力,门就吱呀一声开了。只见x贴肉穿一件薄薄的白汗衫,把饱满的奶头山撑得老高,而那略呈黧黑色的“制高点”若隐若现。因经常体力劳动的关系,腰部还深深凹陷进去,凸出宽宽的肥肥的臀部,尽管穿了一条更其肥大的齐膝短裤,也掩盖不了全身的曲线婀娜。要说不撩人的话,多少有些违心。难怪队上有不少男人拜倒在她的土布裙下,给弄得神魂颠倒的。不过,这堂客也不轻易让人遂意,到头来也没几人能真正偷吃到这份腥。
X起先只看到我老船一人,就暧昧地笑着,扭着水蛇腰走上前来。正欲拉我的手,我把门全部打开,这下子x可不敢造次了——好几个武高武大的年轻小伙子涌了进来,她的笑脸一下子变成了苦脸,连手脚都不晓得怎么放了。见此情景,我们趁势给她一个下马威:现在毛主席发出了最高最新指示,要保护山上下乡知识青年,他老人家还向一个普通知青慷慨解囊300元,“聊补无米之炊”,你这个骚寡妇,干嘛要污蔑知识青年光亮同志。你知不知道犯诬告罪要坐牢?
自然是困兽犹斗,竭尽狡辩、推脱乃至赌咒发誓之能事,均没人理睬,工头冷不丁爆出一句:“F主任是你的常客吧,我那手相机里可有你开门送主任出来的镜头呢!”这堂客晓得工头既是一个会打架的“叫脑壳”,也是一个当时十分罕见的海鸥双镜头手相机的摄影发烧友。这一下可黑了冠子,白了脸子,却还要防守反击:“这有什么?干部关心一下普通老百姓,到我家来访贫问苦,又有什么可说三道四的?”
“是的。不过访问的效果就太不同凡响了吧。访问者和被访问者都弄得宽衣解带,出门时还敞胸露怀,衣冠不整的。待会儿我去暗房冲洗出来,给你好生欣赏欣赏?”
我们几个唱的唱红脸,唱的唱白脸,攻势凌厉,x无法招架,最后只好承认他们这对狗男女是把光亮麻子当了替罪羊。
事情的原委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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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风流好些年,渐渐地也觉得不是个事。因为F主任等两三个相好的,尽管时不时地送点吃穿,可骨子里仍然免不了把她当个下等老妓女看待。觉得没有意思,一时也想改邪归正从良什么的。前一向还正儿八经托人介绍谈了个四十多岁的老光棍。老光棍虽然不是洲子里人,可相隔也不太远,也就那么十多华里路。都是过来人了,没几次两人就开始谈婚论嫁,准备去场部登一下记,然后来个移风易俗男到女家摆两桌酒席,就算组合成了一个新家。
也是活该有事,那一晚和老光棍效鱼水之欢,不成想老光棍好半天也进入不了状态,及至感觉像那么回事了,却又刹车不住,没几下就一泄如注。大概是过于紧张所致吧,老光棍乘兴而来扫兴而归。回去前说这几天队上有事,没时间过来。
X对这么个银样镴枪头更为扫兴,第二天一早就在F主任上班路上一僻静处堵住他,说这么久没见主任来家里补我的扫盲课了,今儿晚上可要来补课哟,边说还便飞了一个风情万种的媚眼。后者那段时间正在看收没的一本《少女之心》,性趣正浓,一听有这样的“课”要补,何乐而不为!
夜幕降临了,x终于等来了“笃笃、笃笃笃”的叩门暗号,连忙开门。门户一开,一股热风即刻扑了进来。F风尘仆仆地一大步扑上来,就势抱住了x软绵绵热乎乎的身子,低下头,把胡子拉扎的嘴唇对准那张樱桃小口,做起了忘情的“人工呼吸”。这干柴烈火的激情燃烧,竟至于把关门这档子事也丢爪哇国去了。
然而,一个分量不重也不轻的人造革包从门外飞了进来,砸在激情狂吻的这对野鸳鸯脚下,两人被惊吓得立马劳燕分飞。立刻,他们跟前奇迹般的出现了一个瘦瘦小小的年轻人——光亮麻子。
“我的主任大人,原来是你,这不是你单车上掉下来的东西吗?”
两人定睛一看,包里可不是F随身携带的扫盲课本吗?里面还夹杂着一个在当时算是十分漂亮的发卡。X和光亮麻子自然都心照不宣:后者才是作为一种特殊交易的价值所在。前者不过是个幌子罢了。在这节骨眼上,F兀自尴尬却又不无威严地说:“光亮同志,你管这闲事干嘛。你还拾金不昧呢,拾到人家寡妇家里来了!”说罢夹起包,恶狠狠地瞪了坏他好事的光亮一眼,拉开门走出去,然后砰的一声把门摔得山响,骑上单车走人了。
光亮麻子愣怔了半晌,突然意识到自个儿晚上在一个寡妇家里,实在不尴不尬,就要开门出去。谁知此时门被寡妇紧紧拴上了,说你可别耍无赖哦,耍了无赖就要走人,没这么便宜的事。那口气倒好像刚刚同她激情燃烧的不是F,而是眼前这个小青年。光亮说你别冤枉好人,你把门打开,让我出去。X突然大叫一声,你可不要耍流氓哦,说着自己把白汗衫一脱,无拘无束的两座奶头山沉沉地白白地亮亮地弹了出来,把光亮麻子眼睛刺得好半天睁不开来。
见到后生仔这样怕羞,x更是有恃无恐了。放低声音说,小伙子,真还没开过洋荤,没见过女人的奶子,还没吃过你妈妈的奶吗?至于闭上你那老鼠眼吗?好了,我也不难为你了,你说一说今儿怎么串到我这里来的,又是怎么拾到那个包的经历?
闭着眼睛的光亮麻子只好再在x这里耽搁几分钟,为了早一点重见光明。
“你别这样好不好?像个说书的小瞎子,我看着心烦。我把衣服穿好不就结了。”
光亮麻子一分钟后睁开眼睛,出现在他眼帘的x恢复了汗衫模样,有了点正经相,这才把今儿个所见竹筒倒豆子地给倒了出来:
这一日光亮麻子送知青好友雪满子回城里,到场部十字沟码头乘船。回来时经过分场,看到前面一人骑一辆飞鸽自行车急匆匆向二队方向驶去,便高喊等一等,驮我一下。谁知那人一听喊声非但没停下,反而骑得更快了。以致后座上掉下一包东西也没发觉。光亮几个箭步跑上前去拾起那个黑色人造革公文包,扯起喉咙放声喊停车,那人下意识地刹了一下车,也许是个近视眼,又是个马大哈吧,什么反应也没有。光亮倒是看清了,说那人衣冠楚楚温文尔雅的,不是知青办主任F先生又是谁呢!人家落下了公文包,我既然拾到了,不赶紧交还给他,还算什么好知识青年呢!于是乎我一阵猛跑,紧紧追赶着前面的自行车,到底是人不如车,开头还一度缩短了距离,后来却越拉越远,到队上反复寻找那部自行车,终于在你x大姐家门口找到了。听着里面的调笑声,我想屋里大概在排练什么节目吧,于是就来了个投石问路,甩包探情况,人未到,包先炸,先把这不会爆炸的“手榴弹”甩进去,没料到还是引爆了主任阁下和大姐的一腔幽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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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亮麻子说,我该说的都说了,起先迷惑不解,人模人样的堂堂知青办主任听到有人要搭他的车,不同意就不同意嘛,这么急急忙忙跑什么,甚至东西掉了也不知晓,这么做死地跑,要赶到一个什么地方去救火还是怎么的。真令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现在这谜团算是解开了。敢情是要来你这里救火哟!还生怕我跟过来,所以就亡命地狂奔呗。
此刻外面传来了脚步声,随之响起一个男人略带嘶哑的喊声:“x,还有口饭吃没有?”这不是老光棍突然袭击的来了吗?光亮想夺门而去,可x一把顶住门,一边说:“你这厮说好过几天的来的,怎么又来了?本来还有口饭的,给人家小白脸吃了。怎么着?”一边故伎重演,脱下白汗衫,裸露上半身,把短裤也往下褪了寸把。拉着光亮麻子的手就往自个儿乳房上游走,并紧紧的贴着他。这当儿不知怎么还能腾出一只手来拉开了门闩,x就势尖叫起来:“光亮麻子,你这遭天谴的伢子哟,真还看不出,你这老实疙瘩这么好色又可恶,竟然欺侮我这寡妇,不,我都快结婚的人了,你还要强暴我,糟蹋了我。好可耻,好坏呀!”
门被重重的一脚跩开了,老光棍冲进来,顺手拿起一把锄头,恶狠狠地扑向光亮麻子,说时迟那时快,x一把夺走了行凶的武器,说这可使不得,人家是知识青年,可不能动武哟!这样吧,我们俩一起把他送到分场知青办去,让公家人处理好了。
X交代到这里,说是以后的事你们大都知道了,光亮麻子在分场也没被怎么样吧。
我们几个知青真是要出离愤怒了。我说:“你这风流成性的女人,还这么歹毒,居然残害我们的知青战友。是可忍孰不可忍!让我们拍你几张裸照,连同你和f勾搭的风流照片冲印他几十张,到处散发出去,看你们这对狗男女还怎么做人!”说着,手一挥,工头立马从黄布挎包里掏出了一架“海鸥”。
X这下可急坏了。连忙跪地求饶,向我们这些知青大爷磕头作揖。好说歹说,我们看到此行的目的可以达到了,便见好就收,让这女人写下书面保证:一是去分场知青办,澄清事实,让F体体面面把光亮麻子放出来,并发放一纸“农业学大寨”短训班结业证书,好向大家伙儿交代这几天光亮的光明去向,不让光亮同志的名誉受损。二是快快和老光棍把结婚证领了,老老实实地居家过日子,别再转什么花花肠子,去和别的野男人勾勾搭搭、藕断丝连的话,怎样的后果,你自己可以想象到,用不着我们提醒你了吧。
就这样,一场闹剧,以x跪地求饶,颜面尽失而收场,而我们的光亮麻子,成了一个学大寨战天斗地的标兵,附带还做了回柳下惠。
后来我问你小子不会真的是柳下惠吧,那女人赤裸裸的性骚扰,未必就没让你生理冲动起来。光亮麻子脸红了好半天,才嗫嚅道:“那一刻,我眼睛虽然闭上了,可对我的生理反应太有震撼力了,不瞒你说,我是心都快跳到嗓子眼儿了,而下面早已一柱冲天。幸亏那老光棍冲了进来,不然,我怕真会陷进去了。那样的女人一定不大干净,说不定染上性病什么的,那就麻烦了。”
说来也怪,这件事以后,光亮麻子居然立志要顺杆子往上爬了。学大寨的标兵这顶帽子既然戴上了,怎么也要沐猴而冠一把吧。他不温不火的疲沓性子仿佛在一夜之间给甩到爪哇国了,代之而起的是风风火火,苦干猛干了。尽管做事的功效慢一点,但他以超出常人一半的时间和疾步如飞的走路速度来弥补,而且潜心钻研各项农活,几个月下来,一些平时不怎么在行的农活,也干得像模像样了。
很快的,他就不再是我的跟班了。对于他的不断上进,我是打心眼里高兴。我自己虽然我行我素,浑浑噩噩地过日子,但总是希望自己的朋友上进一点,奔个好前程的。
光亮麻子果然谈如他自己也如我所愿,一年后出席农场活学活用毛主席著作优秀知青表彰大会,又,半年后,地区船舶厂如获至宝地把这位好子弟招录进来,分配在厂办工作。谁知这小子一招工返城,圆了加盟工人阶级的梦,却穿不惯当年在农场那么喜爱的工作服了。因为厂有厂规,着装要周正得体,可光亮麻子依然奉行把工作服里子反转来当面子穿的洲子里时髦做派,在厂里当然就行不通喽。还有,那办公室他根本就坐不惯,对于那些写写算算的玩意儿,他是头痛得很。只好主动提出到车间去,到整装车间,没干多久,又嫌机器轰鸣,耳朵受不住,正巧茅草街分厂要人,他就申请去了那里。据说那里只造些小船,工作量不大。而且地处洞庭湖畔,三面环水,一面是广袤的稻田。夜晚,传来一阵阵悠扬的蛙鸣,很对他胃口。
他就这样在茅草街定居下来了?不得而知。起初还有点联系,没多久,就音讯全无,几十年了,一直未曾同当年这位心地善良的“跟班”谋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