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屁！警察他放屁！”这不是明目张胆地推卸责任吗？吴仁星急切的争辩道。
　　 “你让人家先把话说完，行不行？有理不在比谁嗓门大，还公务员呢，就这素质。”警察及时制止了吴仁星的过急言行。
　　 “你说说具体在哪个路口，现在马路上都有监控的，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警察向刘铁柱宣传政策。
　　 “好像在长宁大道与象山二路交汇处，老太太人就倒在马路边靠近护栏的地方，”刘铁柱边回忆边回答警察的提问。
　　 “你好好想想，当时街道有没有其他行人或者车辆？”警察继续着引导。
　　 “当时很早，我也着急着赶着去上班，没注意别人，时间太早好像没有人，路上车都很少。”刘铁柱努力回忆着，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有价值的线索，他懊恼地摇着头。另一个警察，抽空登记齐全了双方的姓名、单位、住址、身份证号码、电话等详细信息。
　　 医院通知老太太已经扫描完CT回到病房了，一行人在警察地率领之下，到病房去进一步询问老太太这个当事人。
　　 人刚一进门，吴仁星就指着刘铁柱对他妈说：“妈，就是这人撞的你，是吧！你可别瞎说，说岔了，到时候我可没时间管你。”
　　 “你这是干什么？这不是诱导老人家吗？老人家您说实话，好好想想，如果说的与事实不符，也是要承担不实的法律责任与后果的。”警察对吴仁星的做法有点恼火，一边制止吴仁星的诱导，一边向老太太宣传事实求是的精神。
　　 老太太抬头看了看警察，又看了看刘铁柱，再看了看儿子，却将头转向了窗外，专注着看外面的风景去了，是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
　　 还是警察打破了僵局：“老人家可能还没还原，先慢慢静养吧。我们回去调监控看，你们等候处理结果吧。”警察起身告辞。
　　 “那我妈医药费怎么办？”吴仁星向警察高声叫道。
　　 “看你这话说的，你母亲假如不是被撞的，是自己跌倒或者生病了，你作为儿子，就不能先拿钱给母亲看病？”警察通过这短时间的接触，已经知道了吴仁星是怎样的一个人，打心底里反感这种人，对他说话，并不因为他是公务员身份而特殊关照，对他的胡搅蛮缠也没留什么情面。
　　 “你们先商量着共同出钱给老太太治病，请相信我们会以事实为依据以法律为准绳，作出公正裁决的。是谁的责任就谁承担，如果双方都有责任，那就按各自责任大小划分。如果确定了是谁的责任，即使你先前没出钱，后面也跑不掉；如果不是你的责任，即使你先前出了钱，也会裁决退还给你的。”警察们给出了老太太摔倒治疗的初步意见。刘铁柱几次想说什么，但欲言又止，听了警察表态公正处理的话，加上听警察说各条街道现在都安装有监控视频，他把要说的话又给咽了回去。
　　 【二】
　　 刘铁柱的铁哥们刚子送钱来了，与铁柱见面就甩给他几千元钱，刚子问道：“伙计，要钱要的那么急，咋回事嘛？”
　　 刘铁柱见吴仁星在旁边，不愿多讲，害怕节外生枝，只回了一句：“这人倒起霉来呀，喝凉水都塞牙。”其他的再不愿多说一句，刚子拍拍铁柱的肩膀表示同情，刚子交待：“有事你说话，兄弟来救驾，保重。”说完又拍了两下铁柱的肩膀以示支持，然后转身离去了。
　　 刚子与刘铁柱是发小，属于穿开裆裤时就在一起拿尿和泥巴的玩伴，刚子长相随他爹，本来他们两家开始时是一样的身份，算是门当户对，都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可谁曾想，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刚子的爹虽说是个普通开车的，文化也不高，可人家是给大领导开小车的，刚子爹五短身材，由于心宽所以体胖，走起路来像滚动的坛子，坐下去又如蹲着的一只水桶。由于没什么文化，加上是给大领导开车，更加搭不上话，木讷的很。本来刚子爹这些表现在别的单位别的领导眼里绝对算是缺点，可在大领导眼里却恰恰成了优点。木讷是嘴严口风紧，笨是憨厚老实，反应慢是大智若愚。
　　 以前的司机，都太过于机灵精明，聪明劲都写在脸上，心事活泛往往揣摩领导意图，常常提前在领导之前就把事情预备了。领导虽说办事方便是真方便，但也后怕，大领导如古时的皇上一样有怪癖，大多期望自己给下属一种高深莫测之感，哪个领导谁也不愿自己像张白纸，让下属一看就透，那还谈何威信？就好比皇上的心事岂是做臣子的能随便揣摩的？加之以前的司机人过于机灵，小聪明之人，往往喜欢拉拉大旗做虎皮，纯粹是吹吹牛皮过过嘴瘾：我跟大领导如何如何，领导好多事都让我去办。本来也是实话实说，确属实情，领导当然会要下属跑腿，难道还要领导亲自辛苦不成？可用吹牛的口气说出来，味道就变了。自有好事之徒将这些司机的一言一行收集了打小报告给领导，这司机与大领导天天在一起朝夕相处，比领导的家人呆在一起的时间都长，领导哪能没有几件机密事呢？这身边人吹牛就犯了领导的大忌讳，领导担心这样的人嘴把门不严从缝里漏出去，所以先前的司机跟换刀把似的，来了又走，又像割韭菜似的去了一茬又一茬。到了刚子爹这里闷葫芦一个，才算彻底稳定下来，领导对刚子爹是相当满意。这一跟就是多年，再没有更换过司机。
　　 后来大领导往上高升，都说一朝君子一朝臣，大到要带走几个贴身干部，小到刚子爹这样身份卑微的司机。由于大领导用刚子爹用顺手了，也想将刚子爹一并带去新任上，还委以领导升迁后的上级更大机关车队队长的头衔，且有正式职务级别，既油水足经济上也活泛，属于实缺，旁人想都想不着，把个政府机关其他司机们眼馋的不行。可刚子爹却不为所动，他太没出息，还是那种强烈的小农意识在作祟，故土难离，就愿意守在老家。你还别说人家大领导就是有情有义，并没有忘记他，临走之前，给刚子爹送了一份大礼，早将刚子爹安排好了，正式委派到政府的下级行业主管部门任职，当上了副局长。其实是做给手下人看的，只要对领导忠心耿耿，是会有好前程的，如果不信，你们看一个车夫都能提起来当局长，你们难道能力比车夫还差？其实领导还有更深一层的意思，人家领导水平高，晓古通今，就是有点当代《商鞅立木》的意思，是要立信于属下，做一个忠诚的活范本，让所有人都看看，忠于领导，跟着领导好好干，自然会有好果子吃。刚子爹由一个政府车夫一下子提升为副局长，成为了呼风唤雨的一方诸侯，从此也跨入了领导干部行列。
　　 这是刚子爹以前从来都不曾想到过的，也是他这样的小人物不敢妄想的，可世事就是这么难料，真是憨人有憨福。所以刚子也子随父贵，由一介平民子弟摇身一变而成了干部子弟，从此在身份上与铁柱拉开了距离。刚子虽说身份变了，可由于他俩都有不爱学习的毛病，仍然是臭味相投，好的如同穿一条裤子。高中毕业时，臭味相投又不学无术的两个人，自然是都没能考上大学双双落榜，由于爹身份的差异，两个人的人生轨迹就此分岔，一个进了爹所在的局机关做了一名司机，一名在编的公务员身份的司机，一个进了工厂当了一名工人，后来又成了一名下岗工人。但他俩的情义仍坚如磐石，延续至今。
　　 刘铁柱还没有从惆怅的情绪中走出来，就听到吴仁星一声吼：“还不快交住院押金去，怎么着？还要我用轿子抬呀！”他这是将在警察面前献殷勤没落下好的气一股脑儿都撒向了刘铁柱。
　　 刘铁柱猝不及防，人被吼声振地打了个激灵，望着吴仁星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想了想老太太住院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来日方长，关系弄太僵不好，苦笑了一下又遥了遥头，把想说的话要撒的气硬是给憋了回去，默默地随着吴仁星到收费处交钱去了。住院的门槛费起点就是二千元，刘铁柱看着刚借来的钱，在自己手上还没揣热乎，一下子就花出去厚厚的一摞，很是心疼，但也没办法，谁叫自己摊上了呢？
　　 交完住院押金，刘铁柱想我得赶快挣钱，把这借的窟窿还上，再说老太太在医院里这么住着，还不得天天开支，没有来源可不行。谁知道话刚出口，就被吴仁星、吴仁琴两兄妹给挡了回去，他俩几乎异口同声；“想都别想，医生说我们老娘把尾脊骨跌断了，这伤筋动骨要一百天，我们老娘动不了，还不得天天有人看护，我们给你说，这断骨属于很严重的情况，一刻都离不了人，你得请人伺候我们老娘。”
　　 听到两兄妹说出这话，刘铁柱的心又咯噔一下往下一沉，看来远没有自己先前想的那么简单，这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自己在医院两眼一摸黑，又不认识什么人，只好让他俩兄妹请，想到这随口答道：“我也不认识什么看护的人，那你们请人吧。”
　　 就见吴仁星拨了几个号码，人家一听说是在医院里全天伺候断骨的老人，就不愿意干，给再多钱也不愿意来。这时候护士进来换输液水，他们向护士打听医院里有没有这样的人，护士说可以帮他们找到陪护的人，但现在的行情是像这种情况，最低一个月也要四千块钱工资。刘铁柱一听就惊讶地叫出了声；“我的个乖乖，这么贵呀！我辛苦上班一月才挣两千块钱，整整比我一个男人都多出了一倍，我请不起！”
　　 “请不起，也得请！谁叫你给咱老娘撞断了骨头呢？”吴仁星拿眼睛恨恨地剜了刘铁柱一眼，不满地说到。
　　 刘铁柱一合计，看来这班是暂时不能上了，看来自己仍上班挣钱贴补老太太住院费的想法要泡汤，自己干一月累死累活才挣二千元，请个人看护得花出去四千元，这里里外外一进一出就平白无故亏了二千元，还不如自己辞工来看护老太太划算呢，还能节约下二千元钱。想到这里他就向两兄妹提出了由自己亲自来看护的要求，吴仁星抱着无所谓的态度，可妹妹吴仁琴高低不干，理由就是老太太是女的，刘铁柱是男的不方便，就这么僵持在那儿了。
　　 “我看行，别人还不一定有小刘尽心呢？再说我一个老太婆，也是养儿养女之人，都是有孙子的人了，什么没见过，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我看小刘照看就蛮好。”
　　 刘铁柱是一个劲向老太太道谢，心想这老太太人还不算太坏。儿子吴仁星想，反正只要不是自己看护，谁个都行，也就顺便做个顺水人情。
　　 “吃饭怎么办？”没想到刚刚解决看护问题，这女儿吴仁琴又提出老太太吃饭问题，刘铁柱以为是他们两兄妹之间在互相商量谁送饭的事，就没有答话。可妹妹吴仁琴却冲着自己叫了起来；“喂，你是聋子还是哑巴？说你呢。”
　　 刘铁柱回头看了看没别人，确认她是说自己，心里很是不舒服，心想这家人怎么都这样啊。儿子吴仁星不愧是坐办公室的，能写会说还随身带着笔，一会就列出了一周的菜谱，一样一样都不带重复的，并大讲特讲他排的这菜谱的好处，说他开的这些食物偏重于补充钙质，只要保质保量有利于康复，还顺带开了许多老年人补钙补锌以及补充其它微量元素的专用奶粉。
　　 刘铁柱的眉头不由得又皱了起来，他心疼钱，这又得花出去多少钱呀。在他答应了两兄妹一切条件的情况下，算是两兄妹开恩，下午放他回家准备衣物，到单位办理辞职手续等等相关善后事宜。
　　 他首先奔单位而去，向领导交辞职报告，领导很是不爽，在他赔了一万个小心道了一万个不是以后，领导才终于松口答应不扣他的押金，还把这月实际出勤天数折合成日工资结算给了他。最后他才回家，他已打定主意，在医院贴钱又辞职出力的事，千万不能让老婆知道，否则会鸡飞狗跳不得安宁，本来他可以在家过一夜的，但他担心老婆的一双火眼金睛看出他什么破绽，临时改变决定当晚不在家过夜，直接去医院得了，临走前在家里给老婆留下一纸条，说单位最近很忙，连轴值班有一段时间不能回家。
　　 这人民警察还真为人民，办事效率也高，下午刘铁柱刚办完辞职回家拿东西时，就接到了警察电话，说这事怎么就那么寸呢？偏偏事发路段的摄像头出故障了，没有留下老太太摔倒过程的影像资料。要他不要着急，交警部门已经在交通广播电台发布了当时当地征询募集证人的消息，一有确切情况，会第一时间立刻通知他，在事件还没有水落石出之前，既不能说他是撞倒老太的人，也不能排除他不是撞倒老太的人，所以还得继续配合老太治疗，以免矛盾激化，刘铁柱表示一定配合老太的治疗，相信警察会公正处理此事的。
　　 这边吴仁星也接到了警察的电话，当警察说摄像头碰巧损坏时，吴仁星高兴坏了。他一口认定自己的娘就是刘铁柱撞倒的，可母亲却说因为当时着急赶往一个商场抢购打折的物品，过马路有点急，加之时间又早车也少，就没留意红绿灯，结果一辆车快速驶来，自己吓得慌忙躲闪，后来就不知道了，等待自己清醒过来时，已经在小刘背上了。吴肚星赶紧制止了母亲的说法，交待母亲说，以后要一口咬定就是刘铁柱撞倒的自己，这世上那有那么好的人，明明不是自己撞倒的，躲都躲不及，哪里有往自己身上揽事的憨人？那不真成了傻子啦，算是与他母亲统一了口径。
　　 晚餐，刘铁柱按吴仁星的菜谱在医院附近餐馆配了一次，老太太说好吃，好吃是好吃可价格太贵，岂是刘铁柱这样的平民承受的起的？他想到了自己做饭，但又不敢回家里去做，那不将此事彻底曝光于老婆，他很是头疼。这天晚上天刚黑，他伺候完老太太后，他到住院部大楼下边溜达边想辙，不知不觉转到了一平房前，内里时不时传出气笛声，热浪滚滚扑面而来，他正准备转身离去，却见一老头从里面窜出，不仅是满头大汗，浑身上下如同洗了热水澡似的，他不由得疑惑地问：“老哥哥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