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陨落的星
见父母和姐姐走了过来,陈晨立即将父母介绍给了几位艺术家。
“哎哟,你们真的不错,培养了这么一位优秀的文艺人才,你家陈晨太棒了!我们想马上招他进歌舞团。”另一位专家热情地对陈晨的家人说。然后,他还较为详细地介绍了新组建的歌舞团的情况。
“老师,真的吗?那太好了,我支持!不过,他,他行吗?”陈福江抓住对方的手,激动地问。
“行!你儿子一定能行!我说的都是真的。这样吧,只要你们同意,我们这边绝对没问题……”
“儿子还小,才初中三年级,高中总是要读的吧?”陈晨的母亲有些犹豫。
“妈,高中读不读有啥子关系嘛,当歌手是我最大的理想。何况,我马上工作,还可以减轻你们的经济负担。”陈晨生怕母亲不让去,当着几位专家的面,竭力劝说母亲。
“孩子说得对,这是个好机会,进了专业的歌舞团,对陈晨的发展很有好处。这样吧,明天我们来家访,谈些具体事宜。”鸭舌帽专家诚恳地说。
那一夜,陈晨全家激动得无法入眠,尤其是陈晨,一想到马上要进城市歌舞团当专业歌手,高兴得不得了。只是母亲舍不得他走,陈晨长这么大,还没有离开过家庭。
其实,陈福江也不忍心让儿子这么小就出去,但一想到儿子离开涪陵,就会离开周大副的视线,他怕周大副有朝一日会捅破他们之间的秘密,将陈晨从他身边夺走。
第二天,几位专家来到陈晨家,反复介绍歌舞团的情况,包括待遇,陈福江一家终于达成一致意见:去重庆歌舞团当歌手。
三
十天后,陈晨正式接到了重庆长江三峡实验歌舞团寄来的录取通知书。按要求,一周后,陈晨必须赶到重庆报到,正式在长江三峡实验歌舞团当歌手。
临行前的那个晚上,刘秀英噙着泪水,默默地为儿子收拾行李,陈福江则在一旁千叮咛万嘱咐,生怕16岁的儿子在外面受了委屈,并执意与妻子将儿子亲自送到重庆。
凌晨六时,汽笛长鸣,陈福江刘秀英夫妇陪着儿子陈晨,登上了涪陵至重庆的客船,下午4时,顺利抵达重庆朝天门码头。
长江三峡实验歌舞团,的确是一个刚组建的新的文艺团体,主管部门是重庆市文化旅游局,借用的是琵琶山下重庆市少年宫的宿舍、食堂和排练厅。这个团分为舞蹈队、声乐队、民乐队,编导老师则是从重庆市其他一些专业团体抽调来的,包括来涪陵招收陈晨的那几位专家,都是歌舞团的负责人和编导。
陈福江刘秀英夫妇在重庆呆了两天,见80多个从全市招收来的演员陆续报到后,才放心地准备回涪陵。临别前,陈晨抱着父母哭了,这是他第一次离开家、离开父母,陈晨哽咽着说:“爸、妈,你们莫担心我,你们也要注意身体,我恁大了,会照顾自己的。放心吧,我一定会努力的……”
然而,令陈福江夫妇没想到的是,就在他们送儿子去重庆的第二天,女儿陈丹背着一篓全家人的换洗衣服到长江边去洗,不慎滑落江中,被江水冲走了……陈福江夫妇怕影响陈晨的工作,一直没敢告诉他,但思女心切的夫妻俩却为此大病了一场。
陈晨所在的这个新组建的长江三峡实验歌舞团很有活力,除了乐队的乐手有几位30多岁外,舞蹈演员和声乐队的歌手,都只有十八、九岁,在团里,陈晨的年纪算小。刚开始那三个月,演员们主要是完成基础课和文化课。
在团里,陈晨感到很充实,每天早晨六点钟起床,先是集体跑步、做操,然后分专业活动,陈晨等声乐演员则是吊嗓、练呼吸,练气息控制。早餐后是专业课,陈晨在声乐老师的辅导下,进一步正规地练习发声,在钢琴的伴奏下进行视唱练耳,午饭后便是文化课,晚上几乎都是观摩其他文艺团体的演出,不仅免费就餐,每月还有工资。
这一切,令陈晨十分满意,他更加刻苦地学习。不到三个月,他的唱法更加科学,音域打开了很多,演唱技巧也得到提高,不少高难度的歌曲,他都能得心应手地驾驭。老师们经常夸他是个好苗子,将来会在歌坛上有更大更好的发展。
由于陈晨在团里年龄最小,大家都很喜欢他,几乎每个周末,都有老师和家住重庆市内的其他演员,邀约他去家中做客。
按照办团的宗旨,长江三峡实验歌舞团主要的演出市场,是在长江三峡旅游线上的涉外旅游船上,专门为外宾们演出,着重介绍中国的民族歌舞。
三个月后,团里开始将演员分成两个分团,编排三台中国民族歌舞节目,力争半年后,在重庆进行组团后的首场演出,然后正式进入长江三峡的演出市场,直接服务于来长江三峡旅游的外宾。
在这具体编排节目的三个月里,全团演员十分齐心,加班加点地排练节目。虽然陈晨的节目任务很重,又是独唱、二重唱、对唱,又是表演唱、小合唱,还要在开场节目中跳些简单的舞蹈动作,但他从不计较,总是十分认真地排练。
半年后的一个晚上,陈晨所在的长江三峡实验歌舞团,在重庆劳动人民文化宫剧院里,成功进行了首场演出,由于这个团属于当时重庆首个推向旅游线路的文艺团体,受到了全国各地其他文艺团体的广泛关注,几乎每天都要接待媒体的采访和外省的学习参观团。
陈晨平时学习很努力,在舞台上的表现也很突出,很快便成了歌舞团的声乐尖子,相比其他的20多个声乐演员,他的综合水平更加突出,说他是歌舞团的台柱也不过分。正因为如此,长江三峡实验歌舞团分成一团和二团时,两个团的团长都争着抢他。
那时,因为向国际上推出了“告别三峡游”的广告,所有人以为,三峡大坝建成蓄水后,就看不到三峡了,于是,世界各地的游客,纷纷涌入中国体验“告别三峡游”,重庆的旅游火爆到了极点。
长江三峡实验歌舞团一团,负责重庆至宜昌段旅游线路上的演出,而二团则是负责宜昌至重庆段旅游线路上的演出,一趟往返都是7天,演出地点都是涉外豪华游船上的演艺厅。为了吸引外宾晚上都到豪华游船上的演艺厅消费,那些豪华游船纷纷在船上添制音响灯光设备,甚至还要拉关系、走后门,才能争取到长江三峡实验歌舞团的演出。因为,那些所有的豪华游船上都无法收看电视,最多只能看录像,所以,一到晚上,外宾们都愿意到演艺厅消费,除了喝酒外,还能看到中国的民族歌舞节目。
最终,陈晨还是被长江三峡实验歌舞团一团的团长抢到了手,成为一团里的主打歌手。
在每晚的演出中,陈晨都要独唱《乌苏里船歌》、《牧歌》、《克拉玛依之歌》、《站在高高的兴安岭》、《三峡号子》,还要和女歌手对唱《花儿为什么这样红》、《三峡红叶》、《敖包相会》、《婚誓》、《洞庭鱼米香》等歌曲,不仅如此,还要根据该趟游客的国籍,用中文演唱该国的歌曲。为此,陈晨还准备了诸如《喀秋莎》、《星星索》、《红河谷》、《莫斯科郊外的晚上》、《西班牙斗牛舞曲》、《拉兹之歌》等几十首外国歌曲。而且陈晨的每次演唱,都很受欢迎,常常是多次返场,多次谢幕。
为了吸引外宾在演艺厅里的消费,增加与外宾的互动,游船上的老板特别要求,每晚演出结束后,演员必须要走下舞台与观众交流。这样一来,演员们很快就尝到了甜头,因为只要肯走下舞台,与观众交流,就会获得不少的鲜花和小费,相比之下,那些形象好、身材好的女舞蹈演员,明显比声乐演员有优势,常常是一个晚上就有几百上千美元的额外收入。
陈晨很单纯,他不懂人情世故,他没有为那些鲜花、小费而心动。他认为,艺术是崇高的,纯洁的,不能沾染铜臭。所以,只要演出结束,他就会呆在后台或回房间休息,显得有些孤傲、不合群。
长江的江水涨了又退,退了又涨,巫山的红叶红了又青,青了又红,陈晨和他的同事们,就这样每天追逐着江水,在三峡旅游线上演出,过着忙碌而充实的生活,犹如印度电影《大篷车》里的大篷车艺人一样,为艺术而幸福地流浪着,为幸福而唱着、跳着……
刚开始,从未去过三峡的陈晨,对在游船上演出感到很新鲜,从重庆朝天门旅游码头出发至湖北宜昌,七天一个来回,游船每次经过鬼城丰都、石堡寨、白帝城、张飞庙、三峡等大小景点,他都会随客人去景点参观游览,后来,来来去去的次数多了,陈晨也不再感到惊奇了,索性整日呆在游船上,过着白天睡觉、晚上演出的简单日子。
歌舞团的俊男靓女特别多,绝大多数正值青春萌动期,男女之间的吸引力可大哩,所以谈恋爱的人不少。在荷尔蒙的促使下,陈晨悄悄地爱上了舞蹈队的领舞——那个叫姗姗的重庆姑娘。在陈晨眼里,姗姗是位很不错的姑娘,人长得漂亮,舞跳得非常好。每次排练或演出,姗姗的一个转身,一个眼神,都让陈晨心旌荡漾,如果半天没见到姗姗,陈晨像是掉了魂似的。
自从随团来到三峡旅游线上演出后,陈晨对异性,不,准确地说是对姗姗的渴求,已经到了无法自拔的程度,胆小的陈晨不敢向姗姗表白,也不知用什么方法去表白,只能采取自己解决的方式,来舒缓自己的情绪。很多个万籁俱静的深夜,无法入眠的陈晨,一边思念着姗姗,一边在床上自己见上帝。有次,睡在下铺的他,不慎摇动了上下铺,居然被上铺的另一位平时有些顽皮的歌手发现了,“头条新闻”在团里不胫而走。几天后,团里的演员们都知道了这事,纷纷嘲笑他,虽然陈晨一直矢口否认,但团长还是很严肃地批评他思想不健康,还大谈此法的坏处。
为此,陈晨感到很难堪,很丢人,只是暗暗地庆幸,别人并不知道他是在为姗姗。事实上,姗姗根本不知道陈晨的单相思。
“打飞机”事件后,陈晨努力控制自己的情感,拼命地不去想姗姗。想一心扑在工作上,想更加认真地学习、排练、演出,但他实在是做不到。
虽然,来来去去的观众并不知道这位帅气十足的歌手“打飞机”的事,但此事全团的同事都知道了,所以,陈晨几次想逃离长江三峡实验歌舞团,逃离大家的视线,逃离对姗姗的幻想,逃回老家涪陵,过隐居生活。
还差10天就满18岁的那个晚上,又一群人找到了陈晨,他的命运再次发生了决定性的变化。
那天晚上,演出照样进行,之前,游船通知:“该趟船的500多名客人,在游船上的线路是湖北宜昌至重庆,中途停靠各大旅游景点,他们主要来自东南亚和广州娱乐圈的大亨,几个晚上的所有节目,都要按照这一特点进行准备。”
为此,导演为陈晨安排的是东南亚的民歌,还准备了几首粤语歌曲。陈晨的演出自然很成功,他的演唱特别受欢迎,演出刚结束,几位操着广东普通话的人,瞒着长江三峡实验歌舞团的团长和导演,将正在卸妆的他约到游船的船舷上。
“哇!靓仔,你唱得太好了。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们广东正图娱乐公司的马老板,好多广东、香港的歌星都是他包装出来的。”那位自称是广东正图娱乐公司艺术总监的高总监,向陈晨介绍道。
“你好,欢迎加盟我们广东正图娱乐公司,我保证不到半年,就包装好你,捧红你……”身材短而胖的马老板开始炫耀起来。
“真的?你就是广东正图娱乐公司的老板啊?这个公司我知道,梁雁翎、陈小鸽、马荷、兰语等人的唱片,都是你们公司出品的。”陈晨一听,很是兴奋。
“不错,我们公司有实力,想投靠我们公司的歌手太多太多,马老板不一定看得上。”高总监强调地说。
陈晨心事重重地说:“哎!我没想过这事,也许团里不会放人,也许父母不会让我离开他们那么远……”
“我们这次到过不少大城市,想签约两个歌手,可一个都没看上,没想到,在游船上还能碰上你这样的好苗子。”
“跟我们走吧,你形象好,唱功也好,在广东肯定会红,两年内包你在香港走红。”
“是啊,你们这样的演出,像跑江湖一样,有前途吗?在我们公司,你的酬金会比你现在高出十倍,想高出百倍也有可能。”
来的那群人,围着陈晨七嘴八舌地劝导着,让陈晨不知所措。
“靓仔,我们好好喜欢你呀!你好好考虑考虑吧,这趟船到了重庆,我们再谈谈,也把你父母请来,谈好了我会与你正式签合同。”马老板最后表态了。
经不住对方的劝说,陈晨答应:可以考虑,船到重庆后再具体谈。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几天后,广东正图娱乐公司的马老板与陈晨,在陈晨父母的见证下,签订了陈晨正式加入广东正图娱乐公司的合同。
陈晨向长江三峡实验歌舞团提出辞职的理由,是他临时编造的,说是母亲病危,需要人照顾。长江三峡实验歌舞团的团长、导演和演员们再三挽留,可陈晨去意已决,怎么也挽留不住。
从重庆出发去广东的前两天,马老板特地派手下的人,去重百为陈晨购买了几套名牌服装,里里外外的衣着都十分考究,公司还专门从广东邀来形象设计师,为陈晨量身做了形象设计。
为了让陈晨的父母安心,也为了体现公司的经济实力,马老板一行,不仅吃住在高档的五星级酒店,还邀请陈晨及其父母也吃住在酒店。陈福江夫妇兴奋不已,儿子如此有出息,即将成为广东的当红歌星,作为当父母的,怎么不激动万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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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都是浮华虚荣惹的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