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就在陈晨18岁生日那天，在广东正图娱乐公司马老板、高总监等人的簇拥下，陈晨走出广州火车站。本来，马老板已安排手下的人，和自己一起乘坐飞机返回广东，可航班太少太紧张，一周之内无机票，而马老板要赶回广东参加公司的一项活动，只好改乘了重庆至广州的火车。
　　 刚上火车时，马老板就亲自安排好了，陈晨抵达广州后谁献花，记者如何采访，晚上下榻的酒店，以及哪些人参加在羊城饭店为陈晨举办的18岁生日聚会。
　　 陈晨的的确确还没出过远门，广州更是没去过，坐在重庆至广州的火车上的软卧里，陈晨多少有些兴奋，离别亲人和故乡的惆怅已荡然无存，随着火车疾驶的节奏，陈晨开始勾勒和规划自己的人生：好好奋斗，将来成为红遍广东、红遍全国的歌星，再好好找个漂亮的姑娘结婚，然后把父母接到自己身边享清福。当然，自己以后还要买房买车，成为有钱人，甚至还要出国……
　　 “哎，陈晨，在发什么呆呀，火车马上要抵达广州火车站了。快起来，收一下吧。”
　　 “靓仔，马老板好好器重你呀，你等会儿看看来迎接你的那种规格，你就知道了。”
　　 “陈晨，别慌张，你要装出很老练的样子，把气质拿出来。记住，记者采访你时不能乱讲话，一定要按我们公司给你设计的语言来讲。”
　　 火车还未停稳，正图娱乐公司的一行人在马老板的安排下，围着陈晨争先恐后、七嘴八舌地叮嘱着，甚至还有人给他系鞋带，整理衣服。
　　 马老板真是神通广大，关系不比一般，居然说通了火车站的人，让那些保安将潮水般的乘客拦在了后面，让陈晨一行先出站，
　　 在乘客们惊异和充满羡慕的目光中，马老板昂着头走在最前面，笑眯眯的，向左右两边那些并不认识的南下打工的人群挥着手，露出的是首长在部队检阅的那种表情和神态，高总监迈着碎步走在第二，隔两米多远便是走在第三的陈晨，五米远之后，才是公司的那帮打杂的人。就在广州火车站大门口，公司为陈晨举办了简单而隆重的欢迎仪式，两位美女笑吟吟地上前为陈晨献上鲜花，然后是马老板简单致辞，接下来便是媒体的采访。其实，现场采访只不过是做做样子，让电视台的记者们好取几个镜头，因为公司早已将采访内容写成了通稿，事先交给了媒体记者。
　　 10多分钟的欢迎仪式后，随行人员打开豪车车门，将陈晨请上豪车，然后，这个车队向羊城酒店绝尘而去。
　　 上车后，陈晨终于长长地松了口气，一摸，额头上的汗水不少，连里面的衣服也汗湿了。18岁的陈晨，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在欢迎仪式上，他只知道心里有只小兔子，在那里闯来闯去，脸上露出的是微笑、高傲的表情，这样的表情做久了点，陈晨发现自己的脸也有些僵硬。
　　 在羊城酒店短暂的洗漱后，公司要为陈晨举办盛大的晚宴暨18岁生日宴。
　　 晚上，在灯红酒绿、觥筹交错中，陈晨见到了公司的几位已经出过歌带、名气不小、出场费高昂的红歌星，还认识了公司各个部门负责人，以及东莞、珠海、深圳、中山、佛山、顺德等演出分公司的老总。坐在主宾席的马老板，硬要陈晨坐在他的旁边，而且还叫上了自己的太太和正在广东省舞蹈学校读书的女儿马小嫚坐在陈晨旁边。陈晨紧张极了，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语言和他们交流，只顾低着头吃菜，机械地应付着前来给他敬酒的一张张陌生的脸。
　　 席间，在高总监的倡议下，几位正图娱乐公司的签约歌手一一进行了表演，他们的演唱，令陈晨佩服极了，他不停地为几位歌手鼓掌、喝彩。
　　 “陈晨，唱一曲！陈晨，唱一曲……”
　　 “重庆崽儿唱一首！重庆崽儿唱一首！”
　　 “陈靓仔，来一个！”
　　 见大家趁着酒兴起哄，马老板站起身来，抹了抹厚厚的嘴唇，开始替陈晨解围：“好啦，好啦，大家别难为他了！他刚到公司，还没有自己的歌，再说，他马上要改民族唱法为通俗唱法，还得有一段时间，但他的条件极好，他会红起来的……”
　　 “不行不行，马老板没有一碗水端平，我们都唱了，他也得唱。”其他几位歌手又开始起哄了。
　　 马老板把手一挥，“陈晨，那你就唱吧，随便唱啥都行。”
　　 见大家都这么热情，陈晨只得鼓起勇气，唱了一首电影《冰山上的来客》中的插曲《花儿为什么这样红》，唱完后，掌声也不少。这时，高总监走过来，对着陈晨耳语：“以后别唱这样的歌了，在广州，这样的歌不受欢迎，要唱就要唱流行歌曲，唱情歌。”
　　 这时，刚刚去别的席桌敬酒回来的马小嫚靠近陈晨，纤细的手指托着一小半杯法国葡萄酒，娇滴滴地说：“来，重庆靓仔，祝你生日快乐！哎，我也快满18了，比你小一个月，下个月我搞生日聚会，你一定记得来参加哟！”看得出来，马小嫚对陈晨的印象很不错。陈晨悄悄问高总监，那女孩是谁？高总监告诉他，她是马老板的宝贝女儿，名叫马小嫚。
　　 同样对陈晨印象不错的，还有马老板的太太，这位浓妆艳抹、风韵犹存的中年女人，不停地给陈晨夹菜，生怕他吃少了。
　　 突然，马太太意识到，自己痴痴地望着这位小靓仔有点失态，立即将话题转移到了高总监身上。
　　 那天晚上，很少喝酒的陈晨喝醉了，醉得一塌糊涂，在酒店的房间里吐了一地。
　　 休息两天后，陈晨搬到了条件较好的公司宿舍，开始了第一天的培训。
　　 有些娘娘腔的高总监，一边比划着他的“兰花指”，一边对陈晨说：“你能进入我们公司，确实不容易，马老板也很器重你，寄予了你很大的希望，你不能辜负他。”
　　 高总监用“兰花指”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后，接着说：“我们正图娱乐公司有一流的创作班子和实力很强的艺人，有市场营销公司、唱片公司、5个舞蹈团，下面有10多个演出分公司，你不缺表演的舞台，我们公司要把你捧红，还得对你进行一系列包装，对于你的家庭出身，我们也要考究重新打造。陈晨这个名字暂时可以用，还得给你取个响亮的艺名和容易记住的英文名。今后，除了排练和演出，不要和观众更多接触，也不能随便去大街上露面，要给观众以神秘感，也不能谈恋爱，更不能早早结婚，否则，对于观众来说，会失去吸引力。你的普通话也要改，改成港台味的普通话。平时，要表现出高傲、高贵的性格，我们还会为你特别制造一些你意想不到的、肯定轰动全国的新闻，包括离奇的绯闻，你要经受得住压力。此外，公司还会专门请人为你设计发型、服装，包括走路的姿势……”
　　 接下来，在专业老师的指导下，陈晨克服民族唱法的发声、运腔、吐字和呼吸，完全改用通俗唱法，要求唱“味道”，尤其是在运腔和尾声的使用上，并不要求气息饱满，而是巧妙地使用颤音，一句话，按公司的意见，陈晨就是要有港台歌星的唱法和味道。
　　 刚开始进入正图娱乐公司的陈晨，的的确确感到很新鲜、很兴奋，但渐渐感到压力不小，因为之前公司签约的几位男女歌手都已出版了自己的磁带，拥有了自己的主打歌曲，在广东已有了不小的名气和粉丝，甚至有的歌手在香港都有了一席之地，经常和刚评出来的香港歌坛四大天王张学友、刘德华、黎明、郭富城同台演出，成为了公司最大的摇钱树。
　　 然而，无论马老板怎样器重自己，喜欢自己，陈晨早已清楚地认识到：公司不是慈善机构，并不需要吃空饭的人，自己必须从头开始认真地学，争取早日出师，早日为公司创收，早日成为公司的另一棵摇钱树。
　　 一想到这里，陈晨心里有些烦恼，而那段时间更让陈晨烦恼的是，道貌岸然的高总监，居然盯上了自己----
　　 那天傍晚，陈晨刚从视听练耳的钢琴老师那里下了课，准备去公司食堂吃晚饭，没想到，陈晨在公司大厅里碰见了油头粉面的高总监。高总监那天的打扮，着实有些火爆：发型是刚去美发厅做过的“爆炸式”卷发，上身是紫色方格子高腰夹克，水红色衬衫里面还系了一条鹅黄色丝巾，下穿紧身牛仔裤，足蹬白色高靴波鞋。乍一看太抢眼，从后面看，不过是20岁左右的小伙子，但从前面看，至少是40岁的相貌。
　　 陈晨好奇地上下打量着高总监，礼貌地招呼：“高总监，你好！下班了？好几天没看见你了。”
　　 “哦，我去新加坡考察一位华裔歌手来广州开演唱会的事，去了好几天，今天刚回来，我专门在这里等你，走，我请你去羊城海鲜楼吃海鲜……”不容分说，高总监拉着陈晨就往外走。
　　 “谢谢！谢谢高总监。”
　　 “你看，这是什么？这是我这次专门从新加坡给你买的玛瑙项链，来，戴上。”
　　 “不不不，高总监，你太客气了，我怎么能要你这么贵的东西……”
　　 “因为我喜欢你呀！别推了，我给你戴上。”
　　 不顾陈晨的一再推辞，高总监还是强行地将那条玛瑙项链戴在了陈晨的脖子上，然后，搂着陈晨的腰，向海鲜楼走去。长了这么大，从来没有男人对自己这样亲昵过，特别是自己的腰，被一个男人搂着，陈晨很不习惯，于是装着蹲下系鞋带，暂时躲过了刚才的尴尬局面。
　　 这算是广州最高档的海鲜楼，是设在船上的，就在广州人流量最多的荔枝公园外面的码头上，船的外观也装饰得金光闪闪，像座宫殿，里面的设施更是高档，连服务员也尽是些帅哥美女。
　　 “吃啊，多吃些，别客气。”高总监一边说，一边把头靠近陈晨。
　　 看到高总监色眯眯地望着自己，陈晨很不习惯，有意避开高总监的目光，“不客气，你也快吃啊。”
　　 “我不饿，看你吃的那个模样，我就舒服。”说完话，高总监翘起纤细的食指，爱怜地戳了一下陈晨的额头，搞得他更加不好意思。
　　 “陈晨，在公司一定要听话，作为一名还没走红的歌手，更要懂事，更要听我的安排，什么事都要顺从。”
　　 陈晨并未听懂高总监这番话的含意，睁着一双大眼睛，茫然地点着头。
　　 “有人说，这叫潜规则，我不这样认为。我们公司的歌手，如果谁不服从我，想走红，哼！没那么容易。”
　　 “我一定服从您的安排，尽早实现我的理想。”
　　 接着，高总监神秘地对陈晨说：“你也许还不知道，我们公司的那几位女歌星，哪个没上过马老板的床？否则，她红得起来吗？可是我不喜欢女人，我就喜欢你！只要你踏踏实实跟着我，保证你以后飞黄腾达，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哦，是这样啊，高、高总监，快吃菜。”陈晨语无伦次地应付着眉飞色舞的高总监。
　　 餐桌上，高总监仍然不断地劝陈晨喝酒，还说喝酒是一位歌星的必备素质，两人先是喝了一瓶洋酒，接下来还喝了几瓶啤酒，晚餐结束时，陈晨已有了些醉意。
　　 夜已深了，广州的夜晚格外清凉，略带潮湿的空气，受海风的影响，在这座中国南方城市的上空漫延开来，笼罩着整座城市。在车水马龙、纸醉金迷中，两人带着醉意，低一脚高一脚地搀扶着，来到附近一家酒店。高总监要了一间双人间，让陈晨也留宿在了酒店。
　　 其实，这一切，都是高总监用心安排的。
　　 不知什么时候，高总监摸到了陈晨的床上，一下搂住他，不断地亲吻着他，抚摸着他。
　　 “好让人恶心，这个爱挑兰花指的人，居然是这样的人！年龄差不多和自己的父亲一样大，居然这样！”陈晨越想越生气，恨不得掀开被子，站起身，给他一记响亮的耳光，然后转身便走。
　　 可是，晚餐时高总监说的那番话，分明是针对自己说的，是对自己的警告，如果得罪了他，就得罪了公司的二号人物，得罪了整个公司，以后，怎么在公司立足？怎么在广州混？怎么实现自己的理想……
　　 一想到这些，柔弱的陈晨屈从了，他强压住“咚咚”的心跳，闭上双眼，假装睡着，任凭精力出奇旺盛的高总监，上上下下地折腾着他，高总监终于达到了目的。
　　 那一夜，陈晨彻夜未眠。
　　 第二天一大早，折腾了一个晚上的高总监，睡得像头死猪，陈晨轻脚轻手地下了床，将高总监送给他的那条玛瑙项链，留在了房间的床头柜上，悄然无声地离开了酒店，回到了公司宿舍。
　　 这样的事太难以启齿了，该不该向人诉说？向谁诉说？孤独无助的陈晨，不知如何是好，在公司宿舍里呆呆地坐了半天，然后决定不声张此事，将它彻底忘掉，尽量回避高总监，抓紧时间练习业务，早点成为红歌星，红遍广东，红遍全国，以便尽早躲避高总监的纠缠。从那以后，陈晨不再搭理高总监，而且有意回避高总监。
　　 之后，马老板那位漂亮且妖娆的马太太，几次来到公司看望了陈晨，她很喜欢这位不多言不多语的重庆小伙儿，自从在陈晨18岁生日宴会上见到了他，马太太便对陈晨颇有好感，每次见面，总要叮嘱他注意身体，特地邀请陈晨去她家里煲汤给他补身体，还专门给陈晨买了两件御寒的毛衣，令漂泊他乡的陈晨十分感动。
　　
　　 五
　　
　　 陈晨的确有天赋，也很刻苦，进步得很快，半年后，老师为他量身打造的《广州之夜》、《你是我最牵挂的人》、《再别羊城》、《夜幕下的你如此美丽》等歌曲，他掌握得很好。马老板几次到录音棚听他的录音小样，都感到很满意，他希望能早日为陈晨出磁带，让陈晨早日红起来，成为公司另一棵摇钱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