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吴老四，你是小于子的爱人吧？”
　　 大概是这句话让对方心情爽歪歪，“嗯呢，四哥啊，有事和我说，小于子在开车。”
　　 “啊，小于子开车呢。你是他领导哈，一定吐口唾沫砸地上都是坑儿，你就是那个什么来着，对，西施。大美女，唐朝的。我也不饶弯子，你让你家钱匣子把北屯那几户草莓也拿了呗？你看，不是我讹你和咱小于子。人家王大柱，你知道吧？俺们村的一把手，那家伙，脑门锃亮，衣服穿的像反毛公鸡，看熊样不待人稀罕，偷偷跟西施你说，他黑道上有人，黑道白道都有人，你们只要在茂岭村，不，我们德胜乡出现，不过这关卡恐怕不好使。”
　　 “哈哈哈，老四，四哥，你可贼拉幽默，我还西施了，不是稀屎就好，不过，你喊我西施不管哪朝哪代的我爱听，舒服呢。我读大专那坎儿大家都这么叫哩。”
　　 “那，那我说的情况，你问问你家那口子？”
　　 “切，还用问他？我说了算。他都是我的，何况这点破事，你通知下北屯的果户，还有那个什么来着？”
　　 “嗯，王大柱，俺们村长。”
　　 “你告诉他，那一片果户的草莓他操心集中一下，明早我和我老公就去拉。”
　　
　　 ３、
　　 三个脑壳围着一起，撂了电话，王大柱一拍老四的肩膀：“我的妈呀，想不到你平时一百扁担打不出一个屁，说话还真有水平。”
　　 “看来，小于子身边的那个人是小三，小破鞋，这世道是怎么啦？”
　　 “你个粑粑嘴瞎鸡鸡咧外啥？好狗看自己个门子，咱凑合把草莓卖个好价比啥都强，告诉你啊，小于子他们来了，你闭上你那张屁股，少拉闲话。”
　　 海霞当着王大柱面子没梗脖颈，王大柱很高兴这事谈妥了，“四哥，我麻溜给俺老婆电话，叫他跟其他果户通个信儿。”
　　 王大柱打完电话，扫了一眼酒瓶子还有几两没喝：“哎，四哥，你下午也没事，咱再喝点？大姑你不介意吧？”
　　 海霞就烦王大柱黏酒杯，可那么大的人，又是村长也不好说啥。
　　 “喝吧，就像我舍不得那点酒似的，不过，大姑丑话说前头，我们委托你的事儿你上点心。”
　　 “那是必须的，四哥来走一个？”酒杯暧昧的碰了一下，日头有点偏西了，山里的太阳冬天三点多一些就不壮了。黑天早。
　　 海霞算计了一下，大哥二哥三哥他们都在小于子这卖草莓，十几家要巴结老四和海霞说情哩。
　　 云朵的房子，宽敞不说，没事这帮果户再搓几圈麻将，她抽点红也能赚一笔。马上过年了，可草莓一天比一天产量高。这种叫玫瑰香的草莓比久久品种好吃，甜酸适度，口感极佳，在大连市场上很受消费者青睐。
　　 海霞想过了，老四说的对，云朵也不在家，她虽然离婚好几年，但都出去打工了，听她自己嫂子丽梅说给人做保姆。她大哥云祥人老实，在茂岭村开了一家超市，丽梅不让雇人干，就云山和她两口子干，现在好处在哪？物流公司只要一个电话，货物当日送到。云山老实，气管炎，妹妹云朵被男人曹明欺负也不敢给撑腰，曹明在乡医院上班，和云朵结婚后，睡上了茂岭村委会妇女主任丁雪。丁雪也是，都两个孩子的妈了也跑骚，把儿子女儿扔了，前年跟着曹明走了，年底回来，两个人双双和老婆汉子离了婚，住进了城里。
　　 云朵好在结婚八年没有孩子，问题出在曹明身上，他去大医院检查过，精子成活率太低，治不好。中药西药吃了一火车，还那吊样，也起来，就是放空炮，白瞎了云朵这块地。云朵漂亮，素面朝天不用打扮也天生丽质。云朵却不是好命。没有娃走大街上掉价，可不是她的原因，男人该老老实实守着她过日子呗？曹明不，偏偏和丁雪乱搞，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曹明夜不归宿，云朵一开始去丁雪家找过，丁雪男人见到曹明去了就躲了，这个男人纯属活王八，没能耐。有本事娶老婆来家，没本事驾驭，丁雪做村里妇女主任一年挣一万多叻，还有外捞，跟王大柱不知揣了上边拨给老百姓多少救济款，分到农户手里只有一人五斤精白粉。每年腊月中旬大连一个企业都要给茂岭村一笔救济款，王大柱其实很聪明，也算是个好官。茂岭村不穷，村民们没搞大棚之前，出外做大工的，挣钱，他们老婆在家也不闲着，种地养猪也赚个零花钱呢。草莓经济区一落成的当年，几乎都收回了成本。上乡里开会，乡长马江想给茂岭村一个优秀经济带头村的奖励，王大柱说不用啊！再干三年你再给我们戴高帽。王大柱就怕大连那个企业知道茂岭村富了，不给救济款，他也是为自己，没有了救济，他的手没地方伸。
　　 丁雪能干上妇女主任也是拜他所赐，丁雪尽管是两个孩子的妈，大高个，皮肤好，王大柱的老婆思花整个一大窝瓜，一米六的个头，胖，上下一般粗。那张脸跟黑锅底是一对孪生，丁雪这块豆腐不是谁都吃的上，王大柱也没想到，几年前，夏天帮黑，王大柱从村委会回到家吃了晚饭，浑身汗淋淋的，从屋里杆上拽了条毛巾去门前的河套洗澡。
　　 河不是很大，是山里空出的水，在他们门前旋成一个深潭。四周柳树杨树掩映，密咂咂的枝条遮的不透风，吃完饭的时候，没有人走动，山村静的很。王大柱肩膀搭一条毛巾走进河套，刚蹲下身准备搓洗身子，就听妈呀一声，他一抬头才看见几米宽的河对岸一棵柳树底一个女人露着雪白的脊背在往身上套衣服。
　　 “你看什么看？看拿钱来！”对方穿好衣服对王大柱炮轰起来。
　　 王大柱一看这不是傻蛋媳妇丁雪吗？平常他在村委会上班也没功夫和街坊邻居扯闲篇，丁雪和傻蛋结婚快六七年了，走大道上碰到了打个招呼就完事了，也没啥交往。倒霉傻蛋有艳福，在邻乡的一个石场砸石头，和丁雪他哥一个坑合伙干的，丁雪经常去给她哥送饭。就认识了傻蛋，其实傻蛋不傻人老实点。丁雪她大哥看中傻蛋本分过日子也行。就把妹妹嫁过来了。几年时间生两娃，一个丫头，一个儿子。要不是计划生育还不是超生游击队？
　　 傻蛋把丁雪娶回家，眼馋得茂岭村的一些男人流口水，那么俊的一个人咋就叫傻蛋弄到手里了？啊？男人们看看自己家的黄脸婆一身锅灶灰味儿就腻歪。就想把丁雪睡一次，他妈的死也值了。他们也是有贼心没贼胆。丁雪眼光高，朝上看，泥腿子哪里会入她法眼？
　　 但王大柱也没想到丁雪会跟着他，丁雪这么一挑逗王大柱那心也火烧火燎的热，“咋？看也要钱。行，多少钱？我拿，可你必须给我脱了。按照我的要求脱。”
　　 丁雪瞅瞅四下无人，说：“大柱，你真想吃老娘的豆腐？”
　　 “操！废话！你送到我嘴里叫我吃，不吃就是傻瓜！”
　　 月亮升起的早，大大的圆圆的，快到七月十五了。月亮透过柳树梢将清咧咧的光辉洒在两个人的身上，丁雪没有过河，丁雪说：“你是个汉子你过来，过来我成全你。”
　　 “不用激我，拿大奶子吓唬小孩吗？我过去你就让我啃？”
　　 “啃就啃，但不能白啃，驴啊马的骑一会还尥撅子何况我是大活人。”
　　 稀里哗啦趟过膝盖深的河去了对岸，在此之前，王大柱这个村长她也有点喜欢，可他是村长，不拘小节被人骂。
　　 月亮做了他倆的媒人。花前月下，风来了，但很暖。他把她抱紧柳树荫里，两个身体就像两团燃烧的火撞在一起炽热火爆，忘乎所以。
　　 其实，王大柱在啃了丁雪之后才知道，她早有预谋。
　　 王大柱把丁雪啃了，第三天丁雪去村委会找他。“大白天的你一个妇道人家穿着超短的裙子，衣服领子那么低，一对乳房都要蹦出来似的，咋就是勾引野汉子？”
　　 丁雪一下子坐在大柱的腿上抱着他的头说：“俺就喜欢这样怎么了？”
　　 “哎吗，我的姑奶奶这要是给人看见了我村长做不成了！”
　　 “呦呵，你真怕我假怕我？你如果还有良心的话，就让我做妇女主任？！你也知道傻蛋那憨货，就有一样活拿手。”
　　 “傻蛋那旮旯好呢？”
　　 “你装孙子吧，你不明白，男人最稀罕啥？”
　　 “钱、地位、美女。”
　　 “那还问，傻蛋就床上那点活不用愁，也不用督促，没黒没白的吃。大柱，他挣不得大钱，我的两娃子需要吃喝拉撒吧？你和我都这层关系了，还用考虑吗？”
　　 “你听谁瞎鸡巴巴巴选妇女主任？”
　　 “没有不透风的墙哈，再说科技发达，信息满天飞，茂岭村老少爷们早得到消息，这几天就选举。”
　　 王大柱知道这个女人糊弄不得。要是她把这事捅漏了，他的饭碗真的砸了。
　　 “好了，好了，小妈大人。我马上安排。”
　　 王大柱还是不知道丁雪和另一个男人怎样搞到一起的。
　　
　　 ４、
　　 海霞门里一趟门外一趟，日头都靠山了，像棵大窝瓜皱皱巴巴的斜依在北山凹。草苫子该放了，大哥吴老大吴老二哥俩去年就买了卷苫子机器，只要把开关一推上苫子自动卷上来，放下去，省事不累人。但这机器也要一笔花销，吴老三老婆野鸭子说啥也不买，两个大活人都在家，慢慢用竹竿捅呗。可以省一旮旯钱干啥不好。吴老三扛不住野鸭子那张碎嘴子，就没置办，过后觉得后悔了。磨刀不误砍柴工，野鸭子少去县城大商场去两回，那卷苫子机器才二千元也够了。野鸭子人长得精瘦像根麻秸秆，就喜欢打扮。叫唤雀子不长肉和大嫂连香二嫂巧玲形成鲜明对比，那两个妯娌又矮又粗，站在那儿就是两只大马桶。
　　 海霞和三嫂关系还凑合，她们岁数差不多，野鸭子实心眼，有啥说啥，海霞拿她当枪使，对付大嫂二嫂。
　　 这会子，海霞看到大嫂二嫂在各自大棚前望着男人在棚坝上放草苫子。
　　 三嫂野鸭子叉着腰指挥吴老三竹竿捅下的草苫子有些偏偏了。
　　 海霞那个急啊，老四和王大柱还在喝，天黑了，大棚温度掌控不了，草莓生长慢，晚上市一天就少卖很多钱。
　　 “哎！哎！三嫂啊！你喊老四干嘛？”
　　 野鸭子扯着嗓子说：“我没喊哪？海霞，你们咋不放草苫子，待会儿温度低了，草莓冻了可要减产了！”
　　 “嗯呢，俺家老四和大柱在喝酒呢。”
　　 “都啥时候了？喝点猫尿找不到炕头了？你看那些户都放草苫子了。”
　　 海霞高声大语，王大柱也不聋，这是下逐客令了，也是，喝了一下午，都四点了，山里日头落的早。
　　 “四哥，妈呀，我也的回去放草苫子，海霞大姑啊，你就别扯脖颈吆喝了，怪累的，我马上回去，要不我帮四哥放完苫子再走？”
　　 “你啊，赶紧回去吧，俺可不用喝的嘴都瓢了，说话发板，大舌头了，怕只怕你家妹子给你搓衣板跪着。”
　　 “吊了，我眼球一瞪她都给我老老实实的，没打发她回高老庄都不错了。”
　　 “我说，大柱啊，今儿喝的痛快吗？”老四下地把大柱的农田鞋递给他，一股子臭脚丫子味儿，像刚打开封儿的碳酸氢胺，熏的老四打了个喷嚏，唾沫星子喷了大柱一脸。“我的天老爷啊，你这是谁想你啊？”大柱边穿鞋系上带儿边说。
　　 “大柱啊，你可别埋汰老四了哈，他要有你那两把刷子早当村长了，说不定这会儿跟你说话的是他第二任老婆了。”
　　 “哈哈哈，大姑你真幽默，好了，我走了。老四，谢谢你，还有大姑，你俩真好，我王大柱会记住你们的好。”
　　 “行了，行了，快走吧，别鸡巴咧咧了，一会看不到放草苫子叻。”
　　 “哦，你家大姑就抠门，那买机器才几个钱，要不这么着，我去年那台掉地上摔了几道口子的卷苫子机你推到乡里电焊的地方修一修一样用。”
　　 “那可不错，赶明儿让老四去推，不然也的过去，小于子和小凤一大早就能过来。”
　　 “好，那我走了。”王大柱走路一摇三晃跟斗流星，真是喝大了。
　　 腊月门槛一迈进来就没闲着，一天到晚都在草莓大棚里，海霞算了下，他俩平均一晚上睡五个点觉。刮风下雪的天几乎一宿不睡，下一层雪就用长竹竿绑着的扫帚清理草苫子上的雪，起大风的时候还要加固纲绳，怕大风把塑料掀开，一旦塑料被风掀开破碎了，开花结果的草莓顷刻间就会被冻死，一年苦扒苦熬披星星戴月亮扣的棚子就前功尽弃了。年前，王大柱带着新华保险公司的业务员挨家挨户走动，希望大伙为大棚财产投保，都没有听，对保险意识很淡泊，王大柱自己是投了双份保单。
　　 大柱走后，老四头重脚轻地像踩在棉花上，看样子不能上高，海霞骂了他几句：“你就是一泼狗屎，不知道天高地厚，你帮大柱把事办了，过后他不会过河拆桥啊？你看看喝的啥样，还敢上大棚顶上啊？”
　　 “怎么不敢？酒喝人肚子里了，还喝驴肚子里了吗？”
　　 老四把身上都油汪汪打铁了脏的绿色棉袄两面一斜搭就朝自家大棚走。
　　 摇摇摆摆的像只大鸭子。吴老三的棚挨着他家的，看老四这醉醺醺的样子，就从大棚上下来了，拍了拍手上的泥巴说：“野鸭子，我去帮老四把草苫子放了，你看他喝的那怂样！”
　　 野鸭子想拦阻，平日里老四倒是没啥，就是海霞几个哥哥大棚有活，她抱着膀子在看热闹也不肯伸手，都生着气。
　　 “哎！正国，你真去啊？”
　　 吴老三说：“你一个老娘们别他妈的头发长见识短，别说还是一个妈养的，外姓人遇到事儿也不能看玩意啊？”
　　 “那我也过去打个手。”
　　 “你还愣着干啥？”
　　 日头咕咚掉到山那边后，老四被海霞搀回活动板房掀到炕上呼呼大睡，这边野鸭子和吴正国吴老三帮着海霞放草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