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爱在惜缘前(小说)
高考志愿我填报了遥远的东北大学,那时一门心思就想离这块地方越远越好。那时我自私地欺瞒着阿莱哥,说是跟阿莱哥同报省城大学。后来,我如愿以偿地来到了东北,就读东北大学。阿莱哥知道以后却没有过多地责怪于我,他说离得远些也好,会忘记痛苦,他不希望我过得不开心,阿莱哥进了省城大学就读中文系。在大学,我异常的安静,把所有的时间都用在了学习上。大学四年阿莱哥频繁的与我保持着联系,书信、电话不断。他在精神上时时鼓励我,安慰我。四年我几乎没怎么踏出学校大门,我把自己完全包裹进一方天地,寒暑假我出就出去打工。四年光阴转瞬即逝,随着时间流逝,我又开始恢复了心绪。临近毕业,我又被星星诗舍录用,我的精神完全恢复过来的时候,阿莱哥却失去了任何的联系,没有书信,没有电话。我打电话到学校,学校却说阿莱哥早已经提前退校,打电话给马兰姐,马兰姐轻描淡写地跟我说,阿莱哥是回到了家乡提前参加了工作,他不想再打扰我,告诉我阿莱哥一切安好。那时我亦是没有勇气再回到家乡看望阿莱哥,我怕见到那里的任何一景一物。
在东北读的四年大学安安静静,四年终于让我淡化了曾经的伤痛。我开始把回忆压在心底,谁也没有讲过。后来我就到了大连。初到大连时,马兰姐一次出差意外地找到了我。我满心欢喜地打探着阿莱哥的消息。那时马兰姐没有告诉我阿莱哥的具体事情,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他很好,让我一切勿念。临走也没让我送出楼去,她在楼下拿出相机给我拍了张照片,说是拿回去给阿莱哥看,马兰姐在楼下大声跟我说让我有机会回一次家乡亲自看望一下阿莱哥,但我真的不想再回到那里。我怕再回到那里,我会死掉的。成鹏,你知道吗?我是想念阿莱哥的,但我不能回去,你理解吗?
沉默。良久,成鹏轻叹道:“小帆,我理解。无论你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我都会支持你。”
小帆在成鹏的怀抱里轻轻地睡去。成鹏望着小帆湿了泪痕的脸,心底隐隐作痛,小帆的故事彻底把他惊住了,他万万没想到小帆会有如此的坎坷人生,命运对她真是不公,他发誓他要尽一生的职责保护好小帆,就像阿莱哥那样不能让小帆受一点点委屈。
从那之后,小帆果真像她说的那样,她对成鹏彻底吐露了苦痛的往事之后便又恢复了快乐的本性。而且小帆主动地跟成鹏提到给他一次机会,也算是给自己一次机会。因为只有成鹏了解了她的过去,她的过去也只有成鹏会理解她,她要安静的做成鹏的女朋友。成鹏感动的拥小帆入怀,他把誓言在心底又重重的重复了一次。今生今世他要保护好小帆,不会再让她受到一点点风雨的催残。就这样,成鹏与小帆终于走到了一起。直到三个月后再遇阿莱哥。
阿莱再次失踪,小帆跟成鹏提了分手。成鹏在黑夜里彻夜未眠,他是放不下小帆的,他时时刻刻在想念着小帆。成鹏主意已定,无论小帆如何要求,他都不会轻意离开她。
阿莱再次失踪一个星期后,送到省城的病例结果确认了出来,脑胶质瘤晚期。当医生轻描淡写地把这个病例结果告诉小帆时,小帆几乎歇斯底里地迸泪而出。她似疯了一样反复质疑着医生的话,大喊着不可能、不可能。
小帆随后又用颤抖的手拨通了马兰大姐的电话,电放通了,小帆急切的地:“马兰姐,阿莱哥他现在在哪里,你快告诉我。”
电话那端沉默。小帆死命的攥着电话,她怕露听了丁点消息。小帆再次急切地问道:“马兰姐,我是小帆啊,你快说话啊,阿莱哥他现在在哪里,快告诉我啊。”
那话那端传出低沉的话语:“小帆,别急,你抽时间回来一趟吧,阿莱他,他没事的。”
小帆似乎觉察了什么,但她不愿深想,她说道:“好好好,马兰姐,你等我,我马上就回家,回家。”
小帆扯住旁边成鹏的衣服颤抖地说道:“成鹏,我要回家,我要找到阿莱哥,马上马上就回。”
成鹏不敢违逆此刻小帆的的话,他太怕了,他怕小帆经不住刺激。他说道:“小帆,我来订票,我陪你一起回。”
当晚,成鹏与小帆毅然地踏上了回往汶川的归程。当大客车驶进已经焕然一新的新城时,小帆眼睛模糊了,她不由自主地颤抖着,但她又忍不住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这个新城里的一切。只是一切都是新的,一切都是如此陌生,就好像她从来都没有在这里呆过一样。成鹏紧紧地拥着小帆,他在努力地把小帆冰凉的手捂热。
马兰接到了小帆。见了面小帆一把奔过去抱紧马兰,她问道:“马兰姐,求求你了,你告诉我真相,阿莱哥他到底怎么样了,他现在在哪里?”
马兰再也抑制不住,她的眼泪打湿了小帆瘦弱的肩头。马兰嚅喏的说道:“小帆,阿莱他,阿莱他去逝了……”
小帆停止了话语,旁边只有马兰一个人不停的啜泣声。成鹏无力的垂首在身旁。
好久好久,小帆低低的说道:“马兰姐,带我去看看阿莱哥吧。”
凄冷的墓碑前,小帆泪眼婆娑的反反复复地抚摸着冰冷的墓碑,就像抚摸着阿莱哥熟悉的脸庞。那么精细,那么温柔。小帆自始至终再没问过马兰一句话,她就那样静静地抚摸,静静地流泪,静静地轻语昵喃着谁也听不到的声音。小帆把墓碑紧紧地搂进怀抱,就像搂着一个熟睡的婴儿,她把头轻轻地靠紧墓碑,不言不语。就这样静静的,静静的……
身后传来一声叹息,一双大手有力地托起小帆的肩膀。小帆似是惊醒猛然回头。一张似曾经相识的脸出现在他的面前,有着跟阿莱哥一样俊秀的脸,只是在这张已经不再年轻的脸上呈现着一首明晃晃的伤疤。这个伤疤一下子把小帆的思绪勾回了七岁那年的春天。那个父母双双离逝的那一天,就是这样一张脸生生的男人生生的把自己扯出爸爸妈妈的怀抱,生生的不顾着她的挣扎哭喊把她抱离。是的,就是这一张脸,当时小帆深深的刻在脑子里,她当时是那么恨这一张脸。
此时,她恍然隔世,她似乎一下子明白了一切,她轻轻地问道:“你是阿莱哥的爸爸吗?”
这个已近古稀的男人,满鬓银丝,眼窝深陷,他轻轻地点了点头。他从衣服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小帆,说道:“你是个苦命的孩子,好好保重,这封信是你阿莱哥让我转交给你的。”说完,这张刚毅的脸庞缓缓地转身,颤颤巍巍地越走越远。
小帆无力地蹲坐在墓碑前,她轻轻地打开那封似乎散发着阿莱哥熟悉味道的遗信。
小帆:
我的好妹妹,跟你说声对不起,因为你见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无法再陪伴在你的身边,请原凉这最后几年在你身边的缺席,我只是不想让你再面对伤痛。我们共同走过来的这许多年,我已经满足。你还记得你曾经问过我为什么要这么待你吗?如果我的生命能继续,我宁可把这份秘密永久保留。但我现在已经无法陪伴,你的心结需要彻底解开。
你还记得你七岁那年在游乐场发生的一切吧,我曾亲眼见证了那段残忍的场景,那一年,我八岁,我看到你的爸爸妈妈出事了,你哭喊着要跑过去,当时拉住你的那个小男孩便是我。但我没有拉住你,我只能眼看着你哭喊着爸爸妈妈,我幼小的身躯却无法帮助你。当时,我怕极了,我看见你那么哭,我伤心极了。我七岁时妈妈也去逝了,我知道那种失去妈妈的感觉。当时所有人都眼睁睁的看着,我死命的央求着带着我执勤的爸爸,我央求着他把你抱走。那个抱走你的男人便是我的爸爸。
后来,我又让我爸爸偷偷地帮助你进入和我同一所学校,因为那样我好照顾你。自那以后我时时地关注你,但是你在城市没有再待下去,你回到了乡村,直到高中我再次见到了你。也许这就是你我兄妹的缘份,上天是要我保护你的。但我眼见你近乎孤僻的心灵,只有我才知道你曾经经历的那可怕的一幕对你的打击有多大。我真不愿意时刻离开你的身边,直到你和雨枫争吵,然后你跑向大马路,我在后面死命地追赶,你差一点就被车撞到,我奋进全力地推倒你,这才避免你的伤害。你在拼命地喊着雨枫,虽然我的头受了一点小伤,我只记得我跟你说,我没有照顾好你,对不起。但后来你的精神又似乎受到了刺激,我伤好后毅然地说服了爸爸陪你在乡村度过了一年的时光。在乡村的那一年是我短暂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可以天天看到你,可以时时刻刻保护你。有你在身边,便是我最大的幸福。
小帆,我的好妹妹,你知道吗,在奶奶家的那段时光是我人生中最美丽的回忆。你的精神在一点点的恢复,我很高兴,我喜欢你身前身后吵闹着叫着我阿莱哥。可是,小帆,我是不由自主地爱上了你,只是当时你把我当作哥哥,我却无法把你当作妹妹,我想一生一世地照顾你。我是这样打算的,只是你后来瞒着我考去了东北,到最后,你才告诉我。你知道我有多伤心吗?但我又冷静下来,我想到了你不愿意再离家乡这么近,你怕见到的所有熟悉的景物,触景伤情。我也怕你的精神再度受到伤害,我只好放手你一个人去了东北。可是,大学二年级的时候,我的头也时时隐痛,后来医生告诉我是个该死的脑瘤。也许这便是命运跟我开的玩笑吧。我没敢告诉你,这是我的自私,也是我对你的不忍。直到你顺利毕业,参加工作,我从你的信中看得出你已经恢复了精神,遥远的他乡让你忘记了苦痛,你找到了快乐,我万般欣慰。从那以我没再联系过你,我知道这辈子无法再保全自己照顾你一生一世,我只好选择在你的世界里消失,我想让你彻底忘记我,让你在那边开始新天新地的生活。我回到了家乡,在有限的生命里,我常去孤儿院陪伴着那些失去父母的孩子,因为在他们身上我能看到你的影子。我感觉我照顾好他们就像照顾好你一样。空闲的时候我开始写诗,我写的每一首诗都有着你的影子,只是这些诗只存在于我的日记本里,没有任何人会看到他们。
后来,我的头痛发作时间越来越多,越多越痛。医生告诉我只有一个月的时间,我疯了,那时,我开始日日夜夜的想你,我打电话给马兰,我告诉了马兰我的一切。马兰当即就从北京飞了回来,马兰痛哭地骂着我是个傻子,但她却不让我再见你。马兰姐也是爱你的,她是不想再让你受到伤害。马兰姐把你的相片给我看。一时间,我真的是想你,小帆,我想在临死之前告诉你我爱你,我要见到你最后一面我才走得
安然。
我没有听马兰的劝阻,我跑去大连找到了你,可我看见你身边有个帅气负责任的男孩子,我放弃了要对你说的话。小帆,我今夜只能在这张信纸上告诉你,我爱你,如果可能,我不想让你做我的妹妹,我要让你做我一生一世的妻子,我要保护你直到永远。可是没有永远,我走了,妹妹,你要好好保重。成鹏是个不错的男孩子,有他照顾你一生一世,也便是我的心安。
小帆,我的好妹妹,我的爸爸知道我们之间的一切,他是那样默默地支持我,我同是七岁时失去妈妈,爸爸一直把我带到大,我没有在他身边尽完孝,总感觉遗憾万分。我死之后,我怕爸爸太孤独。还有我不放心孤儿院的那些孩子,这几年跟他们相处下来,我在努力地让他们找到快乐,就像当初我让你找到快乐那样,马兰姐已经答应帮我照顾我的爸爸和那些孤儿。你有空多给孩子写写信,告诉他们要永远乐观地活着。要引导他们幸福地面对人生。
妹妹,我真不愿意失去你,不愿意就此阴阳两别,但愿真有来生,如有来生,我一定要陪着你共走人生的路,保护你一生一切。小帆,我爱你。永别了。
爱你的阿莱哥
5月12日夜
小帆读完此信,再也控制不住,嚎啕大哭。远远站着的成鹏要跑过去,他被马兰拉住了,马兰说道:“成鹏,别过去了,让小帆哭出来吧。哭出来她的心里会好受些。”
成鹏擦着眼角的泪水无声地应着。
马兰缓缓地对成鹏说道:“成鹏,答应我一件事。”
成鹏疑惑地问道:“马兰姐,你说,只要是小帆的事,我一定帮你。”
马兰叹了口气说道:“在小帆心里有一个结,阿莱临死之前托付我不要告诉小帆真相,雨枫没死。”
成鹏瞪大眼睛。
马兰继续说道:“当时小帆冲向马路,雨枫并没有追赶,追赶的是阿莱,是阿莱用身体推开了小帆,只是阿莱当时的头受到了重创,本应住院观察治疗,但阿莱不放心小帆回到乡村的生活。他便也跟了过去。自那以后外伤引起肿瘤缓慢发展,直到恶化。当时小帆的脑子已经产生的幻象,她误认为是雨枫已经离去。自那以后小帆的神经出现了严重的障碍,我和阿莱虽然告诉她雨枫没事,但每当刚一提起雨枫,小帆的头痛就会发作。阿莱后来干脆就把这件事隐瞒下来。你要帮助阿莱保密。不能让小帆知道,如果她知道了,她脆弱的神经是经受不住这么大的打击的。”
成鹏听后捶胸顿足,他恨不得把小帆所经受的所有痛苦转移自己的身上。只是他现在是这般无力。
悲劫的痛苦漫无边际地袭扰着小帆。成鹏陪伴着小帆在汶川呆了一个星期。这一个星期里,小帆像是一个机械人一样整天整天地守在阿莱的墓碑前,任由成鹏万般劝阻终是无效。一个星期过后,小帆突然间像是换了一个人。精心地梳洗打扮,甚至露出了似乎隐藏了一个世纪的笑容。小帆找到了成鹏说道:“成鹏,我决定暂时留在家乡,你回大连去吧。我要完成阿莱哥的遗愿,照顾一下孤儿院的孩子,还要给阿莱哥的爸爸安排一下往后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