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荷·爱】酒缘(征文.散文)
酒,我是怕的。说实话水一样的东西,喝进肚子里,变成了火一样的,整个神经末梢帜热了起来,血液的沸腾是自然的了。
初次饮酒,是六哥的婚礼上,堂兄堂弟捏着我的鼻子,连灌三盅。盅子不大,如同瓶盖似的,不到几分钟,头昏脑胀,看起人来都是双重的影子。脚下飘忽忽的,本来平平的路面变得起伏不定了。我不知道怎么找到了一个麦草垛子,亲自撕下乱草垫在身下,睡着了,整整一个晚上。闹过洞房之后,叔婶们才发觉了,四处寻找,偏偏疏忽了那个麦草垛子。
天亮了,我也醒了。棉袄上落了一层厚厚的凌霜,连眉毛上也是白白的一层。初冬的夜晚没有被冻醒,甚至没有感冒,我想都是这三盅酒给的热量。当我回到婚礼的现场,气氛热烈了许多。因为我的“失踪”给喜庆的婚礼添了一些阴影。二叔数落着堂兄堂弟,好像责任全是他们的。而我的父亲还在每个角落里搜寻着我的影子。当人告知父亲,我回来了。他急着跨进门槛,喊着,狗日的在哪里?我迎着走了出去。父亲愣愣地盯着我,似乎不认识似的。接着从上到下看了我一遍,嘴里说着:“以为你狗日的……”父亲说到最后,捂了嘴没有说出口。临转身,又回过头来,从我的头发里捡取了几根麦草,拍着我的脸蛋说:“不能喝就不要喝了。”
这次过后,堂兄堂弟们不再为我劝酒了,但起了绰号“三盅不过岗”。说实话看着酒瓶盖一样的盅子,真的可怕,不要说喝了,就是闻到了酒味,脸会烧了起来。
到了部队随首长出差,人家用了好酒来招待,盛情难却,加之首长的劝说,硬着头皮灌下一杯,几分钟不到,浑身发软,先是耷拉在椅子上,最后坐到了地上。被别人弄到吉普车上,随着车子的摇晃,胃里随之翻江倒海起来,吃的,喝的全洒落在了公路上还有吉普车的篷布上。首长笑着说:“狗肚子里装不住酥油,可惜好酒了。”战友知道了,叫我“狗肚子”。
大凡酒桌上,有人图吃、有人图喝、有人图说、有人图劝。而我则属于图吃的那种,菜一摆好,我的筷子就准备好了的。等着说话的人说完了话,一句开吃,筷子立即插入自己喜欢的菜肴中。我吃我的,低着头只看着盘中的佳肴,管它什么酒与我无关。等他们喝的差不多了,想起吃的时候,盘子被我清理的差不多了。也有吃不美的时候,一次战友聚会,遇到了一个能劝的。他不劝吃,只劝喝。一时间酒桌上起了哄。有人夺走了我的筷子,捏着我的鼻子,搬开我的嘴,酒被灌了下去,我有了被侮辱的感觉,出言不逊是自然的了。谁知惹恼了一个图喝的吴姓战友,他把酒瓶在地板上一磕,瓶底掉了,酒流了一地。脱了底的瓶子露出了尖利的牙齿。他举了起来,我躲闪着,感觉就要砸了过来。谁知就在那个瞬间,他把锋利的牙齿对准了自己的大腿,顷刻,鲜血直流,绿色的军裤被染上了红色,变得黑幽幽的。我被震住了,酒桌上全被震住了。背着他去了医院。战友清理血迹还是留下了痕迹。处分是自然的事情。至今我在懊恼着,他的瓶子怎么没有砸向我来。如果砸了我,该是另外的感想,不至于看到酒,就有了血的幻觉,因为我真的被震住了。
真正和酒有缘是到了新疆,新疆人喝酒豪爽,汉族也好,维族也好,酒具是口杯,或是大碗。公用的酒令“伙些!”(干杯的意思)。口杯或者碗里的酒一饮而下。新疆人喝酒有个规定,站着喝了不算,平起平坐,没有尊贵之分,杯子一碰,一声“伙些!”儿子娃娃的气概,全在了酒里,遇到这种气氛,不喝一两杯,觉得对不住男人的称谓。每次喝酒,都要暗自叮咛自己,把握好,能够消化掉是最佳状态,不然浪费了食物不说,还让胃痛苦不已。全靠自己的定力,管他劝酒的说的天花乱坠,或者擅长激将的说你如何的不行。不行就不行,自认为酒力不行即可,别的行了算是。
也有上当的时候,初到新疆,那个叫“穆斯莱斯”的葡萄酒喝起来顺口,后味带甜。同事忽悠着,就是甜酒,喝了没事,两杯下肚,便飘飘然进入了状态,无力的四肢怎么也托不起发软的躯壳,天在转,地在转,我也在转。后来知道这个叫“穆斯莱斯”的家伙还有一个俗名“没事来事”,酿过的葡萄兑了鸽子血是什么讲究?反正,我发现了一个问题,新疆的女人都喜欢自己的丈夫喝上几杯“穆斯莱斯”为的是“没事来事”,其实维吾尔人的酒文化已经透进了我们的骨子里,如同吃着他们的馕和抓饭一样。
酒壮怂人胆,真的如此,喝上酒,带着酒气,可以给领导说出一些平时不敢说出的话来,反正醉了,领导也不太在意。和闹了别扭的同事,借着酒杯道歉也好,解释也好,总之,了却了一桩心事。看着平时不太喜欢的女人,此刻就像变了模样似的一样的迷人。
喝到好处,喜欢散步,从西大街到东大街,绕道南城返回西大街,行人见了远远地躲避着。这个时候,感觉自己就是自己,是一个真实的自己。什么都敢想,什么也不愿去想,总觉得整个城市就被自己踩到了脚下。也想一些不尽人意的事情,想着想着就会痛哭就会落泪,毫不掩饰地让哭声和泪水淹没在城市的某一个角落里。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的酒量被培养了起来,当我豁出去的时候,看着空了的酒杯,自己便有了后怕。儿子满月,我真的喝醉了,被谁弄回家的,我一概不晓,躺在沙发上迷迷瞪瞪的,也许在梦里,见到了我的已故的岳父,他有些生气,说我不给他喝酒,只顾着自己高兴。我开始懊恼自己没有想起岳父,敬他一杯酒,也许不会惹他生气。本来是一个高兴的日子,我怎么就没有想起给他敬酒呢?岳父说他很疼他的女儿,他的外孙也不例外。不知在梦里还是醉了,我跪下来给岳父磕着头道着歉,直到妻子回家喊着我的名字,才把我唤醒。我又想起了梦里的事,提着酒瓶,去一块干净的草坪上,把酒撒落了,岳父是否喝到了,我无从知晓,但心安了许多。回到家里,才感觉额头发疼,对着镜子一看,红红的一个包蹲在额头上,看着地板,才觉瓷砖太硬了。可对岳父来说,起码我是虔诚的。
醉了的时候,我可以和任何人对话,活着的,逝去的,包括我自己。对于酒性的认知,是水还是火,取决于人性了。而酒缘其实来自于人缘,不然大千世界,为什么只有你和我还有他聚在一个桌上,举着的杯子碰在一起,不用说话,一切便在酒杯之中了。
柳振师首稿于2015年6月25日凌晨1点。新疆阿克苏文化艺术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