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韵】半壁蔷薇,一世倾情(小说)
一
小城,有一个美丽的名字:凤凰城!
而这是一个关于小城那些被尘封许久的过往片断的故事。也许,它是那么的普通平常,普通平常得人们早已将遗忘;在青山绿水间,在悠悠白云下,这个故事,依然的在流传着;你看,那遍地蔷薇花开,正在将之诉说!那样的故事,不知道还需不需要流传?
小城秋宅,一个曾经令小城人仰慕向往的地方,如今早已无人居住,异常的残败!若不是雪娘不时地叫人前来打扫收拾,恐怕会更加的不堪,更是令人难以忍睹了吧?
此刻,雪娘正站在这座小城曾经引以为骄傲的房子面前,望着这座曾经给予她无数的欢乐、希望和无尽等待的空空的院落,心里平静如水;望着那一株此时开得正茂的蔷薇,她的眼里,是不尽的思念,和着殷切的期盼!
这么多年了,秋依然没有一点消息,不知道此生,她还能不能等到他的回来?
也许,这只不过是她一个美丽的,不愿意醒来的梦?如眼前这蔷薇,不管世道如何变化,它自娇艳地开放!那血般火红的颜色,映着这破旧却干净的院落,说不出的凄婉、空落,是如此的格格不入!她的秋,终是不会回来了吧?
“娘,该回家了!”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走了过来,神色恭敬地轻声唤着!
这是她的儿子,是她与秋的儿子!
虽然,她最终没能过门,成为秋家的媳妇。然而,小城的人们从来不会因为她的未婚而孕,而觉得有何不妥?在善良单纯的小城人眼里,她就是秋家媳妇了,虽说没人这般的叫过!更何况,秋的父母亲心中,早已内定了她作秋家的儿媳妇!雪娘的父母心里,其实也是挺看好这桩婚事的,如果没有后来的那些变故,他们也许会有更多的儿女,承欢膝下!
“枫儿,你怎么来了,今天不是睿儿订婚的日子么?”雪娘见到来人,紧蹙着的眉头不由得放开,展颜,道!
“娘还记得今天是睿儿的订婚日子么?你怎么一大早的就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了,害我们好找呢?”
“枫儿你是在教训娘么?”雪娘故意微怒,皱眉!
“孩儿不敢!”秋枫连忙安慰着:“只是,这么大喜的事情,你这个奶奶却不在场,你家孙子睿儿可是不答应!”
“他敢?小心我给他媳妇小鞋穿?”
“啊,娘,你可不能这样,把你孙媳妇气跑了,可就抱不到玄孙了哦!”
“啊,那还是算了吧!走吧,赶紧的回去,正事要紧!”
“是!”
二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了,转眼,又是一年过去了!
雪娘的身子骨,是越来越差了!
没事时,她依然要慢慢地踱到秋家院落前,看着那爬满半墙的蔷薇,开着美丽妖娆的花儿,她的心思,也慢慢地随着飘荡,不知飘到了哪里去了?
只是,她所等的那个人,她的秋,还是没有一点消息!
仿佛,世上再无这个人!
她只在梦里,她的秋,那个和她一起从小相伴的,有些腼腆、有些孤傲的秋,在那样月色分明的夜,拥着她、拉着她的手对她说的话:“雪娘,你要等我!?”
而她没有犹豫地回答:“我等你!”
从此,她的幸福便被定格在那一夜!
她从此便沉溺在那一夜了,不再醒来!
秋是进京谋取功名的!
以他那日渐没落的家道,苦苦相守支撑着的他的母亲,早已有些吃不消了。
若不是求了他父亲曾经的好友,现任京城巡抚的张翰林,为他在京城谋得一官半职,也好为了将来娶妻生子铺垫!
只是,谁曾想到,转瞬间国破山河在,伊人难再还!
她的秋这一去,竟然再不见回还!
秋的母亲,已在秋离开后的几年,因为思念儿子,加上积劳,一病不起。临死时,拉着雪娘的手,和尚是孩童的枫,想要说些什么,却没有说出口!
而雪娘知道,她是想秋呢,雪娘只在心底默默发誓,她要等他回来,那怕用这一生作赌注!
如今,雪娘已经垂暮,躺在病床上,再也没有一丝的力气,去到那个院落,去看当年他们一起亲手种下的那株蔷薇!蔷薇已经爬满了院墙,并不需要细心的呵护!只不知道,当再无人看护,蔷薇会不会一样凋零、残败?
三、
街上传来阵阵锣鼓声响,有人骑马策奔,口中高喊着什么!
“秋侍郎回乡省亲!闲人避让!”
而街道上早已人潮涌动,人们奔走相告着,争相要一睹这个所谓的秋侍郎到底,是何方神圣?
这么多年过去了,老一辈的小城人到如今已是所剩无几,知道秋家的,记忆中努力地搜索着,努力地想要把眼前这个两鬓霜华、眉宇间带着几分苍凉的人,和那个记忆中斯文羞涩,孤傲寂寥的秋郎联系起来!
“呀,这真的是那个秋郎么?”
“真的是那个秋郎哩!”
“唉,可苦了雪娘了,等了这大半辈子,可终于把秋郎等了回来!”
“没想到,这么多年了,秋郎居然回来了!”
病床上的雪娘也听到了这个消息,她的精神豁然一振,眼角,止不住有晶莹闪烁滑落!
秋第一时间赶到雪娘病床前,看着病床上奄奄一息的雪娘和病床旁站着的枫、睿,秋再也忍不住了,这么多年的奔波劳苦,此时此刻,在他的雪娘面前,显得那么的渺小,不值一提了!
秋跪下在雪娘的病床前,双手紧紧地抓住雪娘的手!
“雪娘,我回来了!”
“回来了!”雪娘弱弱地应着,神色间满是浓浓的喜悦!
此时此刻,两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仿佛,许多年前的那个夜晚!
纵有万语千言此时无声!心灵的交融已然诉说一切!
“你,辛苦了!”
“你也辛苦了!”
“你还好吗?”
“好!”
“你这些年都是怎么过来的?”
“……”
“枫,是我们的儿子!还有睿儿,凤儿,巧儿,都是枫儿的孩子!”
“睿儿已经结婚了,新媳妇是隔壁村王员外的孙女;你还记得么,那个王员外?”
“你累么?要不要休息?”
“不用了,有你陪着,真好!”
“这么多年,苦了你了!”
“呵呵,不苦哩!一切有枫儿陪伴,倒是你,受的苦更多?”
“唉,一言难尽啊!还好都过去了!”
“是呀,都过去了!”
“可是,我们都老了!”
“是,都老了我们!”
四
秋立于雪娘的坟前,眼角浸着泪水!
雪娘终于还是离去,就如他当初的离开!
他的离开还有回来,雪娘这一去,便是永远!
雪娘是死在秋的怀抱里的,她的眼角带着浅浅的满足!还有什么,比死在最深爱的人儿怀中,更为幸福的事呢?雪娘等了秋大半辈子,临了,终于还是被她等到回来!
这么多年来所受到的一切苦痛,伤害,在秋的怀抱里,显得那么的风轻云淡,不值一提!
知道心爱的人儿,经历了这么多年的历练闯荡,终于平安的回来,这,便是最为幸福的事情!
其它的,都已经不重要了!
是的,一切都不重要了!只要人能够平安的回来,一切都不重要了!
唯一的遗憾,便是再也不能陪他一起,在那蔷薇盛开的院落里,在那样月光如水的夜,细细的诉说着一生的心愿!
秋的心里有些懊恼、悔恨!
他恨自己为什么不能早些的回家?他恨这个世道,人们为什么要争夺权力?国与国为什么要有战争纷乱?
想当年,他不过是想要去到京城,谋一席度日的手段!却谁想还没有到达京城,就传来朝政被篡位,皇上被谋杀!左右不知所措的时候,偏又遇到了劫匪,成了强盗!
再后来,新政还未曾坐稳,已然灭国!无意中救了太子,却杀了生平的第一个人!到现在秋还能清楚的记得,当时手无缚鸡之力的他,双手双脚颤抖着,好半天不能平息的呼吸!
命运给他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让他从此跟随着太子,在保家为国的伟大事业中奔波、厮杀!只是没想到的是,当他终于理想达成,帮助太子成功地坐上皇位,平息了内乱与外辱,在天下太平时候,终于能够有时间想想自己的事情,大半辈子的光阴,已然过去了!
而他的雪娘,亦然耗尽生命,只等到他最后的归来!
他的雪娘,在耗尽了生命的所有,在等到了他的归来时刻,终于能够安然地,在他的怀抱中,神色怡然地阖上了那双美丽的眼睛!
秋和他的儿子孙子们一起,在雪娘的坟旁,种下了一株蔷薇!
那细细嫩嫩的枝叶,是从他家院落里的那株蔷薇上摘取!
秋小心翼翼地给蔷薇施肥、浇水!就像他们当年,在院子里种植下那株蔷薇一样!
秋知道,自己的后半辈子,会一直的陪在雪娘的身边,他会一直的看着那株小小的蔷薇,慢慢地漫延,长大!直到慢慢地将雪娘的坟茔包裹,就如同是他,将他的雪娘拥抱,紧紧地,再也不会放开、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