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回味】那人那事(散文)
仔细想想,梁明忠也有他的狡黠之处,他知晓他的软肋。因此,可以说,他到秀美的邢江河,虽说是上门入赘,却是一次成功的投资入股。当然,这或许得力于他那看似强壮的身坯,那副貌似憨厚质朴的模样。他以为,从此以后,他可以躺在邢江河这个米粮仓上,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舒心曰子。可是,只要想象一下,就可以知道,他打错了算盘。需要招上门女婿的人家,主要是缺少男丁。找一个人来,将门户顶起,是这种人家的无奈之举。以他的秉性,不可能脱胎换骨。他这个上门女婿的表现,恐怕连朱八戒都不如。也许,这就是我能在城里的小摊子上,见到他的原因。
至于后来的情况,也不难想象。美好的假面退色以后,给人的印象,定然是丑陋无比。受人的冷眼,遭人的奚落,甚至遭到呵责,以至辱骂,都在情理之中。懒人虽懒,脾气也是有的,正所谓,茅厮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一气之下,便想离家去闯荡一番,挣一笔财富,再衣锦还乡,趾高气扬一回。谁知老天不佑懒人,他失魂而出,依然落魄而归。死皮癞脸,回到家里,妄想死灰复燃。对他早已心灰意冷的妻子,见其又来纠缠,再也忍无可忍。摊上这样一个货色,真个是倒了八辈子的大霉!惹不起,躲得起,三十六计,走为上。妻子带了娃儿,在一个夜深人静的夜晚,远走他乡,至今音讯渺无。
妻儿走了,他有点诧异,搞不清楚婆娘的意思。在家千般好,出门万事难!没人服侍的日子,简直就不是人过的。他想,迟早有一天,妻儿还会回来服侍他。时间不长,他就把妻儿弃他而去的事,抛到了九霄云外。他既不欢喜,也不悲伤,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家中尚余油盐柴米,衣食暂且无忧,他便落得逍遥自在,想吃就吃,想睡就睡。晴天晒晒太阳,雨天洗洗月亮,过着懒人的幸福生活。可一日三餐,家中便有粮山一座,也抵不住坐吃山空。不劳而获的享受,时间不久,就成了过眼烟云,风光不再。于是,他就变着法子,可卖的就卖,可换的就换。家里的傢具,三开櫃、五斗厨、桌子板凳,耕田种地的农具,犁头、耙子、锄头镰刀,凡是能换钱的,一样都不会剩。唯独现现成成的田土,他宁愿让其长满荒草,也不愿侍弄一下。到了最后,他就全身心地,躺在了国家对贫困人口的救济薄上。若是没有政府,将他列为危房改造对象,给他盖了两间小屋,恐怕今天我见到的梁明忠,定是绻缩在别人家的屋檐下,等待着好心寨邻的施舍。从小屋远离村寨的地理位置,可以想见,邢江河的村民们,早已把他当蛆虫一般,深怕被他沾上,惹得一身恶臭。
我在想,若是我们进得了那间小屋,若是能打开里面的那一扇门,必定会看到一顶蚊帐,同外间的墙壁,差不多的颜色,将整个床铺,罩得密不透风。因为,一个人若是养成了一种习惯,不论是好是坏,要想加以改变,是很难很难的。好比身有洁癖的人,眼睛里面,所有的东西,都是脏的。不论何时何地,心里都有一块抹布,不停地擦拭着一切的物品。懒病与洁癖,是一对天生的孪生兄弟。
傍晚时分,我们驱车离开了邢江河。正值阳春三月,反常的天气,掩盖不了季节天生的丽质。山坡上,高矮不一的树木,舒展着枝叶,用生命的色彩,渲染出浓浓的春色。一簇一簇的映山红,在绿叶的映衬下,艳丽夺目。田野上,勤劳的布依族妇女,还在用她们灵巧的双手,把秋天的丰腴,绣在春天的纤细上。一株株稚嫩的秧苗,在她们精心呵护下,稳稳地挺立在水田中,唱着生命的童谣。这秀丽的景色,竟然难掩我心头的沉重。望着田野上勤劳的布依妇女,不由联想到黑黑的小屋,懒惰在小屋里的梁明忠。心想,梁明忠呵梁明忠!我怎么帮你?我又怎能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