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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千年古渡


作者:守备师令 秀才,1776.81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3906发表时间:2015-08-20 16:21:25


   李全香也是一条侃腿,也爱到渡口坐一坐。渡口无任何建筑物,椅子都没有一把,只有上世纪六十年代修筑的拦湖大堤,和大堤上稀疏疏的水杉树。无论过河等渡船的忙人,还是无事聊天的闲人,都是放下屁股往草皮上一坐,跟坐在自己屋里的沙发上一样,松软舒适,干净利落,爬起来拍拍屁股灰尘都没有。李全香说道起来声洪嗓大,手舞足蹈,说到兴奋处,还使劲地拍打着杨清明的肩膀,杨清明躲闪不及,哎哟喊着肩膀疼,挪动着屁股隔李全香远了一些,嘻笑着继续嘴巴上的活路。吃一堑长一智,再次相见,杨清明离李全香远远的,但说着说着,李全香的屁股会走路,不知不觉走到了杨清明的身边,杨清明的肩膀遭拍是在劫难逃。
   杨清明慢慢地知道了九口堰渡口就是一部大书,书中的故事说不完道不尽。远古的事有些虚无缥缈,说不清道不明,但近代的事逐渐在脑海中明晰起来,说不定哪天告诉秋巴,要秋巴将它写出来。秋巴这狗日的会读书,在湖西乡渔场,原来的张家湖大队一生产队,和杨清明般般大的人不少,只有秋巴读书勤奋。
   上世纪三十年代四十年代,摆渡的不是别人,是李全香的爷(此地人都将父亲唤作爷,祖父唤作爹。上世纪七十年代改斜归正,都将父亲唤作爸,祖父唤作爷。)李幺哥。李幺哥是土匪,文明的土匪,与土匪们喝过血酒拜过天地,年纪最小排行老幺,都叫他李幺哥。李幺哥为人和善,说话软言细语,一副瘦弱书生模样,沿湖两岸,朋友颇多,能为乡邻们帮忙的地方他从不推辞。杨清明的爹(即祖父)说话狂妄得罪了土匪老大,土匪们暗中商议,要在夜半三更的时候捉他来沉湖的。沉湖就是将仇人五花大捆,用船将仇人运至湖心再一脚将仇人踢到湖里最后一丫篙将仇人戳到淤泥湖底了事。若没有李幺哥,只怕杨清明的爹早就成了冤死鬼,九口堰的淤泥中该有多少冤死鬼哟!男人,女人,坏人还是好人,都惊恐绝望地在篙草丛中踏上了不归路。说是有位美艳绝伦的国军团长夫人在此过湖,被土匪老大看中了,老大将她截留在九口堰做了几天压寨夫人。美女的心不在九口堰,整天嚷着要回家,老大的脑壳没进水,哪有让她回去的道理?团长晓得了还不提着枪带着兵来报复?说是渡她过湖回家的,船至湖心就让她"回老家"了。杨清明的爹杨老汉白天在田里割谷,晚上喝了三杯烧酒,还口无遮拦地骂了几句娘,种田累死累活发不了财不如当土匪舒舒服服整天吃香的喝辣的,却不知死神临近。是李幺哥双膝跪在老大面前求情,说杨老汉曾经救过他的命,小时候他学游泳沉在了深水里是杨老汉救他起来的,老大看他一派真情全然不知都是他编撰的假话,叹息一声,说看老幺的面子留他一条命吧,但要他五担稻谷。杨老汉算是捡回了一条命。李家是对杨家有恩的,杨清明与掌生同年,一块儿长大,总有闹矛盾的时候,杨家总是首先责怪杨清明。那次两个抢缝纫机,虽然杨清明破了鼻子受了伤,回家还是挨了老父一顿好打。
   按说李幺哥在解放时是应该枪毙的,土匪老大老二老三都在九口堰吃了枪子儿,公判大会人头攒动,湖东湖西看热闹的人挤满了湖堤边收割后闲置的冬水田,每条路口以及湖堤上架设好了随时出击的机枪,磨刀霍霍杀气腾腾。李幺哥逃过一劫除了他上了贼船没做贼事群众呼声不错,还在于他脑袋瓜子灵光,积极配合解放军抓捕土匪们归案立下了汗马功马,没费解放军一枪一弹,也没有人员伤忘。土改时,李幺哥还划成了贫农成分。不然,哪有他儿子李全香去当兵的份儿?也该李家走狗屎运,李全香当兵恰好朝鲜战争爆发。李全香随大部队连夜跨过了鸭绿江,在朝鲜一山洞里宿营。山洞里有蛇洞,晚上能听到蛇在里面吱吱地叫。李全香爱逞能,卷着衣袖说,你们看,我把它狗日的蛇揪出来喝酒。手刚进去,洞中机灵的蛇啄了他的右手食指头。朝鲜山地的蛇有两个头,一头一个,没有尾巴,毒性特强。李全香即刻晕头转向,倒在山洞里。刚踏上朝鲜的国土,李全香便被军部的吉普车送了回来,到国内的大医院里抢救,命救过来了,只是右食指截断了一节,这都无伤大雅,大事小事照常能做,半点影响也没有。世上的事真是说不清白,李全香在朝鲜战场上丁点贡献没有,反倒给部队带来麻烦,复员时部队还评他为二等残废,每月都能领残废军人的补助,现在只怕每月有好几百块了,要不是犯作风错误,他还在湖西乡食品站上班拿国家工资,风不吹雨不淋,逍遥自在。掌生是他儿子,读书不用心,长大了学木匠。掌生却没他爷的命好,开电锯刨木板时生生刨掉了自己两根手指,比他爷严重得多,也没谁为他评残废。杨清明笑他掌生,说屙巴巴都要屙对地方屙对时候,屙对了叫金巴巴,屙不对就是一泡狗屎,你屙的巴巴没有你爷屙的巴巴香,你爷的"全香"。想到掌生一家人的名字,杨清明更是笑得前仰后合。啊哈哈,过瘾,真是好过瘾,掌生你看,你媳妇叫腊香,你大兄(兄即为弟,弟亦为弟)的媳妇叫秋香,你幺兄的媳妇叫桂香,哟嗬嗬,全香了。掌生也禁不住好笑,-家人的名字也确实凑巧,巧巧的姆妈生巧巧,巧到一处了。
   邹金伍比李全香当兵要迟,李全香在食品站工作邹金伍还在部队当连长。退伍时邹金伍没安排到本乡镇,却安排到湖东乡,去去来来隔着鹅颈湖不方便,狗日的杨清明狗眼看人低还不给他摆渡。邹金伍很大气,大人不计小人过,也不把他放在心上,依旧热情地同他杨清明说话。李全香说你杨清明是不讲行规不讲义气的人,邹经理的爷是你祖师爷你晓得么?晓得你还故意不摆祖师爷的儿子过河。
   这是说的九口堰的一桩秘史,心照不宣的,偶尔避着邹金伍说一说笑一笑。
   邹金伍的亲爷不姓邹,姓黄,因心宽体胖个子矮,九口堰人都喊他矮老汉。李幺哥不摆渡了,由矮老汉接手。矮老汉一管湖二摆渡,前前后后四十年。反正他是单身汉,一年四季守着一条渡船,敬职敬业。渡口的堤边有他憩身的茅草棚,什么时候喊过河都是有人的,在当时的张家湖村打着灯笼也找不出替代者。大湖还没被改造,渡口生意兴隆,矮老汉每年向村里交钱,数额在逐年增加,增加也有钱赚,赚大钱,据传村里好多女人都与他有染。矮老汉心高气望,一般女人还瞧不上眼,还想老牛吃嫩草,他看上了如花似玉才满十七岁的鲁香儿。那时的渡口九口堰不像现在,这边望到那边水清米白一目了然,而是生态平衡水草繁茂,渡船离了岸你不一定看得到渡船的影子,弯里拐去的水路,高佻繁密的芦苇,碧绿高举的荷叶,将渡船包揽在博大精深的湖里。九口堰之一菱角堰盛产菱角,每年七月,茂密的菱角叶挤挤挨挨,蓬勃生长,水面一片深绿,简直插针之地都没有了。邹金伍的娘叫鲁香儿,还只有十七岁,正哼唱着歌儿撸菱角藤。
   妹妹屋里绣香枕,
   听到哥的脚步声,
   四只腿的板凳坐不稳,
   手中掉了绣花针。
   菱角藤是上好的猪饲料,家里喂了一头母猪,母猪食量大。鲁香儿清纯得有如湖中盛开的莲花,莲藕般嫩白的手轻盈地撸着菱角藤,不知身后有双色眯眯的眼睛早已垂涎欲滴。菱角堰是个湖心堰,渡船得从堰边经过,每隔三五天,矮老汉都要绑根长杆镰刀伸下水去,在菱角丛中割出一条水路。如此妙曼女子,就像送到嘴边的一块肥肉。空船回转的路上,矮老汉终于如愿以偿,把鲁香儿结结实实地压在了菱角藤上。仅此一次,却-炮中的,邹金伍在娘肚子里开了花发了芽,而且茁壮成长,三四个月,撑得他娘的肚子现出丑来。鲁家一点办法也没有,只得紧急招夫,生下邹金伍。矮老汉放炮时已整整六十岁,大她鲁香儿四十三,比鲁香儿的爹(祖父)小不得几多,与鲁香儿成夫妻自然万万不可能。鲁家招的夫是湖南过来的蔑匠,叫邹永平,会打箩筐篮子,家用小物件以及捞鱼的花篮等。李全香会捞鱼,号称鱼鹰子,邹永平健在时,经常找邹永平打花篮。邹永平不说多话,平时闷声闷气的,对凭空得来的儿子从心底是不太乐意的,就像人家生的孩子塞进了自己的裤裆时,又假装把他生了出来,佯装是自己的孩子,于是抱一抱邹金伍的时候都不多。而矮老汉,却是想方设法亲近儿子,给儿子买好吃的饼干和水果,扯布做新衣服,逮着儿子了亲了又亲,当儿子为心肝宝贝,为天上的月亮和星星,还有两次将儿子带到渡船上玩。而矮老汉对儿子越亲近对鲁家的伤害就越大,一泡屎不臭了你又挑起来臭。鲁香儿的哥鲁权喝了酒,跑到渡口,逮住矮老汉就是两拳,生生打掉了矮老汉两颗门牙。矮老汉再也不敢亲近邹金伍了,只是远远地,抛过去无限关爱的目光。这些,邹金伍一点印象也没有,那时他还小,矮老汉病死渡口时他还只有五岁。说他是矮老汉的儿子,是他读小学四年级时候知道的,乡邻望着他怪怪的目光以及窃窃私语以及鄙夷轻蔑的笑声,总是让他心生胆怯,感觉到自己似乎猿猴一样长出了尾巴成了乡邻们的异类,摸一摸又什么也没有。他不知自己有什么地方与众不同,还是跳绳时与掌生吵架掌生帮他戳穿了这层纸揭开了这个秘。你是矮老汉的种长得像矮趴罐。你爷邹永平不是你爷你还天天喊爷爷爷。邹金伍一路哭泣着回家,拽着娘的衣角问我爷不是我爷?我爷是矮老汉是不是?娘惊愕不已,打了他两耳巴。你听哪个狗日的瞎嚼?人家瞎嚼你就信了?人家说你不是娘生的你信不信?记住,你姓邹,你是邹永平的儿。而坐在门口打菜篮的邹永平却闷着一张脸一声不吭,娘的说道他既不附和也不反驳,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神态。是呀,爷邹永平身材高大,魁梧雄壮,自己怎么这么矮呢?娘的话他邹金伍有深深的疑问在心头。
   (3)
   在锁狗子之前,摆渡人有两个,是赵安平的两条儿牯子乐心和乐意。湖东乡湖西乡还叫湖东公社和湖西公社,都该鹅颈湖区政府管辖。赵安平是副区长,位高权重,安排两公子在九口堰摆渡谁也不敢有话说,其-,赵家是当地人,其二,两公子还未成年,都是半大小子,邹永平死了,死在渡口的茅草屋里,据说根本不是病死的,是吃了老鼠药自寻了短见,安排-个人摆渡哪个不怕?两人摆渡火气高,有人壮胆心太平。再则过河人多,一人也忙不过来,吃饭的时间也没有,刚端上饭碗,就有人喊过河哟过河,催魂似的。实际上赵区长在曲线救国,心痛两个宝贝儿子。不然儿子们都得去挑东干渠西干渠,跑不脱的,围湖造田,深沟抬田,大修电排站,正如火如荼方兴未艾。水利建设任务重,当时也没得未成年人口保护法,谁家没有半大孩儿上水利的?一担泥巴压在肩上像压着-只青猴,老天都可怜。
   乐心和乐意,摆渡的时候,却激怒了湖西公社高潮大队的人。
   高潮大队在虎渡河边,离九口堰有十多里路,开挖西干渠,高潮大队所有的民工都住进了九口堰,即后来冠名的湖西乡渔场。掌生秋巴家都住满了人的,只是赵家没有,乐心乐意的姆妈有神经官能症,听不得吵闹,老鼠子打架都叫她不得安生睡不着瞌睡。
   高潮大队二生产队划来了补给船,船工是一位叫金柏的年轻人,木纳且老实。金柏将木船停靠在渡口,用铁链锁在湖堤边一棵老柳树上,将棉柴大米白菜棉油等搬上岸又运送到住地,在住地吃过午饭,转身划船回高潮大队的,而船却不见了。金柏吓出一身冷汗,连忙找二队当家人瘸队长,瘸队长爬上湖堤查看,确实没有了木船的影子,怪金柏没上锁,湖面上北风又大,木船肯定被吹到湖底了。金柏哭丧着脸,说百分之百上了锁的,这,钥匙还装在裤兜里。金柏到湖底去找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船找回来了。而船上的铁链却不见了。铁链不见了是要赔钱的。放牛娃哪里赔得起牯牛?一条铁链几十块。金柏一泡眼泪水挂在脸上像死了亲娘。瘸队长看他可怜,这孩诚实,船应该是上了锁的,估计锁是被人敲了,还偷走了铁链子,于是带着他去问摆渡人。乐心一脸茫然,说这不晓得。左问右问都说不晓得。瘸队长又四处打听。李全香在湖边钓鳝鱼,极神秘地把瘸队长拉到隐蔽处,嘴努向渡口,轻悄悄地说,我告诉你们,是赵区长的公子干的,我看得清清楚楚,他们敲了锁将铁链子用黄挎包背回家了。见瘸队长将信将疑,又稍稍提高了声音,直着眼神,用毒蛇咬过的手拍着结实的胸脯,说你们还不相信?你们只管到他屋里去搜,搜不出来你们砍我的脑壳!李全香在食品站工作得心满意足,嫖了女人,是李区长将他开除公职,含羞回乡,这个仇他不得不记。他巴望赵家出点事儿,赵安平个狗日的吃饭噎死骑车撞死就好了。瘸队长又去找乐心们,说小师傅不要开玩笑了,铁链子你们玩一会也就玩腻了,你们帮忙拿出来好不好?瘸队长在为乐心们辅垫台阶好下坡,哪知乐心眼一横跳上岸来,我日你的姆妈的烧x,哪个说我们拿了铁链子?你告诉我,告诉我老子打死他。
   瘸队长将情况汇报给书记江先进。江书记在各生产队工作段搞督查。挑西干渠任务重时间紧,民工每天三个"六",早六点钟上堤晚六点下堤每人挑完六方土。江书记安排连长古清芳去处理。古连长年轻气盛,摸清情况,断定铁链子就在赵家,于是振肩-呼,在收工后的晚上,高潮大队的民工里三层外三层将赵家围得水泄不通。古连长要搜家。赵区长得知消息后连忙从建设指挥部赶回来,古连长已经从赵公子的床铺草里搜出了铁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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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小说以千年古渡为题,以渡工锁狗子张清明为主线,围绕着九口堰这个古老渡口展开故事,有历史有传说,更有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看着琐琐碎碎毫无章法,其实都是作者有心的铺垫,都在为即将出场的一个个人物做铺陈。故事枝枝蔓蔓,层层叠叠,人物也是紧锣密鼓,纷至沓来:虚张声势,爱出风头的锁狗子,刀子嘴菩萨心的郝来凤;为人低调,谨小慎微的邹金伍;小时赖皮为官之后大方仗义的赵氏兄弟等等都被作者刻画的有血有肉,立体丰满,让人觉得这些人就在身边,这些事就在眼前。小说用渡为题,既渡人又渡心,后味无穷,推荐阅读。【编辑:上官欢儿】【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015082104】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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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上官欢儿        2015-08-20 16:23:16
  问好司令,感谢支持江山小说!欢迎加入小说交流群:461238773.
上官欢儿
2 楼        文友:上官欢儿        2015-08-20 16:24:01
  抱歉,是师令,汗~~~~~~~~~
上官欢儿
3 楼        文友:凌泽风        2015-08-20 22:44:29
  司令老师来了哦,又是洋洋洒洒的中篇,先问个好,回头拜读。
闲杂人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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