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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千年古渡


作者:守备师令 秀才,1776.81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3921发表时间:2015-08-20 16:21:25


   李全香木着脸对马脸说,走吧走吧,这还有什么话说呢?人家凤儿见都不愿见你。趁着早回吧,免得摸夜路。等会车都搭不上了。
   (5)
   马脸坚持不回是谁也没料到的。九口堰人无论如何指责他规劝他他都不辩解,只是讪讪地一笑不置可否。太阳西落,围观的人相继议论纷纷地走了,阳光不再炙人,正是去渔池割鱼草的时候。渡口突然空荡荡的。马脸在渡口亭的水泥座板上找了块位置,面向湖面安详地坐了下来,漠然地抽着烟。他坐牢五年,与妻郝来凤离婚五年,郝来凤从抬山嫁来九口堰也是五年。这些他是身不由己的,也无能为力。坐在牢里,他对妻的改嫁一直如芒在背如鲠在喉。他实在是舍不得郝来凤,虽说她有些搞不清汤,但模样端正,身材匀称,勤劳踏实,任劳任怨,平时给她几顶高帽子,她喜不自胜,家里的事交给她,你一百个放心,跟着男人也是死心踏地的。况且女儿都九岁了,一家人破镜重圆重修旧好该是几和美的事!他对妻女是百般疼爱的,当初偷盗也是为了让妻女吃点好的穿点好的,自己读的书不多,没有什么特殊本领,种几亩薄田捞不来钱。现在刑满释放了,他要千方百计将郝来凤物归原主。找过她娘屋,求爹爹告奶奶无人理他,才搭车来到九口堰。女儿的确是病了的,还住在镇卫生院里,胸膜炎,说是红斑狼疮是骗人的,骗得人们的同情与怜悯。
   马脸不回,杨清明既担忧又泼烦,说你不打歪主意了行不行?我是明婚正娶的,让什么都可以哪能让妻呢?反正马脸油盐不尽,坐在水泥板上像樽菩萨,好歹不吱声。杨清明没办法,总不能像撵小孩-样撵他走吧?渡口亭是公家的,任何人都可以坐的,这不叫犯法。刚才这多人说他,劝他乘早回他的抬山他不听,赖着不走,还有这么恬不知耻顽冥不化的人。杨清明面红耳赤,吸溜一下鼻子,去湖堤边的棉花地里打老叶。他没准备走远,恐怕有过河的人。马脸爱坐让他坐去,只是看着不太舒服,就像渔场人看见了邹金伍。邹金伍都没有这么讨厌。邹金伍只是小气,对别人没得半点危害。突然想到乐心哥,也就是湖东乡的赵乡长,好像有半年没到九口堰过河了。这也不怪,乡干部都配了摩托车,过河不方便,他想回湖西乡看望娘老子,骑摩托车走湖旁公路,只是多那么十里二十里路,油门一催抽一支烟的时候就到了。
   杨清明摆了几趟渡船,天已刹黑,便锁好了渡船,背上撑篙回家,任凭马脸沮丧地坐在亭里。他要吃晚饭,之后,照常到渔池棚子里去睡觉,其间定时爬起来观察池面,以免翻塘(指鱼缺氧大量死亡)。妻郝来凤在晚上不用去渔池了,在西干渠边的大屋里安置鸡鸭猪,还有乖儿子杨聪聪,与杨聪聪搂着睡觉,次日起床洗衣做饭。渔场的家庭都是这样,都在西干渠边修有大屋,大屋近处有农田。屋与田都置身于湖堤与西干渠围成的半圆里。秋巴说,这个半圆不是半圆,是一只弓,杨清明的渡船则是弓上的箭,划拉一下就将箭射过去了。仔细一想的确形象。渔池是围湖造田的产物,在上面,两里路的远近,每家每户都有,不大,五六亩的面积。渔池边,千篇一律地修有仄小的渔棚子,堆放鱼饲料、鱼药和肥水的磷肥碳氨,剩下的地方放张仄床,让男人们来守夜。这就生生地将夫妻分居两地。但时间一长也习惯了,至于夫妻生活,各有办法,抽工磨夫,见隙插针,速战速决。人是活的卵是甩的,活人总不会被尿憋死。杨清明呢总是半夜回来,三下五除二退下女人的衣物,囫囵几下了事。郝来凤睡在床上基本上是个死人,任由杨清明摆弄,一点情趣都没有,掌生说他女人会喊会叫,像一头中了刀的猪,而郝来凤只会出气,证明自己还是个活人。今天很特别,马脸来了,又是针对妻子郝来凤来的。虎视眈眈。他怎么放心将女人放在大屋里?只得将儿子交给老娘。在关键时刻,老娘还是顾大局识大体同仇敌忾,说你们安心地去守渔池吧,孙儿我会照顾好的。若是狗日的马脸来了,看我不用刀砍。狗日的。
   杨清明与妻挤在仄逼的单人床上。一把床用洪运扇老掉了牙又遍体鳞伤,吱嘎吱嘎地送着凉风,屋里点了蚊香的,驱赶蚊虫的同时散发着呛人的烟雾。若是平常,杨清明不到半夜不得上床,搬把木椅在棚口的空地上静静地抽烟,听鸟虫的低鸣,眼前鱼儿“咚”的蹦跳声和“叭哒叭哒”的觅食声。偶尔提起脚边的充电电筒,揿亮,将雪白的光辉铺向池面,观察鱼的动向。翻塘是有前兆的,鱼会浮上水面,游向岸边,大口大口的喘气。你及时打开增氧机,鱼儿就得救了,精神了,沉入水底了。若是鱼儿大量涌向岸边,嘴儿伸出水面,人走过去它毫不惧怕了,这就晚了,它病入膏肓了,再开增氧机已无济于事。杨清明很警惕,养鱼十多年从没翻过塘,虽说渔池小,容量大,草鱼便放了两千多尾。上半夜是不睡仔,下半夜定了闹钟,两小时起来用电筒扫它一次,防患于未然。说来喂鱼很是辛苦,六七八九月基本上是睡不好觉,杨清明都是夜上损失白天补,没人喊过河时,在渡口亭的水泥板上睡一会。不过不这样辛苦也行,天一黑打开增氧机,让它马不停蹄地将白花花的水扬出水面,像一朵盛大的菊花。这很费电,鱼喂得再好也赚不到钱,交电费了。五六亩的鱼池每年赚个三四万,这有郝来凤的功劳,也有他杨清明的功劳。今天杨清明却不想太辛苦,早早的开了增氧机。郝来凤来过夜,这是大姑娘坐花轿---头一回。等于是来“慰军”的。它兴奋在温软的氛围里。朱颜辞镜花辞树,转眼三十多岁,都不再年轻,那个需求却不减当年。平时没条件,只能粗枝大叶,聊解饥荒。今天是要细细品味一番。于是早早地拉息了电灯。
   一张旧木床被撞击的吱嘎吱嘎的响。郝来凤仍像一根沉闷的木头,半点声息没有。杨清明记得刚结婚时,随着他猛烈的撞击郝来凤娇喘不断,现在像在做与己无关的事,半点感觉和回应都没有?掌生说他女人叫床叫得雷王阵吼,往住要边做事边蒙住她的嘴巴。对男人来说这是兴奋汁,女人叫得越厉害男人越满足,越有精神。
   杨清明捏了一下妻的臀部,嗔怪地说,你怎么不喊?
   郝来凤睁大眼睛推搡他的胸,不满地说,你搞你的,我还喊?怎么喊?喊都来看啰,锁狗子在搞我哟!---神经病。
   杨清明哈哈好笑,你就这样喊,还怕那个?我们是扯了结婚证的。就像开车拿过执照。
   快乐的事在说笑中做完了。两个并排躺在床上,仍赤身裸体。杨清明一手捧着女人的奶,想到白天的事,心中隐隐约约有不安的情愫。个马脸,想将他身边的女人抢走,简直没将他放在眼里了。马脸没有回,在九口堰人生地不熟,未必他在渡口亭过夜,那猖狂的大湖蚊还不将他的血喝完?狗日的不听劝,蚊子咬死他才好。
   杨清明推了推郝来凤,玩笑着说,凤儿呀,你该不会跟马脸跑吧?
   凤儿似乎睡着了,还悠悠扯着细鼾。杨清明像在同棚屋的壁墙说话。马脸来了,他杨清明的确是担心。自己三十多岁,才捡到了身边这个活宝贝。平时说要打她,他敢打?说着玩的。凤儿做出再出格的事他也不敢打,况且凤儿只是有些啰絮,嘴巴有些不干不净,没有其他坏毛病。若是她扯腿一跑,那他不喊天?喊天不应,喊地不灵,一辈子只有打单身的命了。
   他一时沉浸在浩大无比的恐惧和悲怆里。他每年都上过抬山,看望岳父岳母,对妻子与他前夫马脸的事也知晓了一些。马脸因盜窃罪犯了法,凤儿没打算与他离婚的,她还想抚养着女儿等他几年。是娘家坚决要求她离婚,太丟脸了,娘家都无地自容了,不离婚就不认这个女儿。凤儿对父母的话是言听计从,历来没反对过,还谈公然抗旨?于是离婚不可避免。现在马脸出牢了,跑到九口堰来了,再三勾引的话,凤儿会不会旧情复燃?
   凤儿呀!我杨清明对你还可以吧?说打你都是骗人的。实际上从来没打过你吧?自从嫁到杨家,当家权就给你了,一分一厘都入了你的手。我摆渡船的收入从来没打过埋伏,口袋里从来没攒过私房钱,抽烟是向你打了报告经过你批准了的,也没抽过高级烟,了不起抽“红金龙”。我们一年的纯收入三四万有吧?都是你管理的,你应该清楚。一年四万十年四十年,等我们儿子长大读书不愁了,结婚也不愁了。我们的日子像芝麻开花---节节高。我杨清明算勤劳吧?最多清闲时在渡口亭斗五角钱的地主,输赢十几块钱。没有其他坏毛病。你看狗日的马脸,大火强偷,丢人现眼呢……凤儿肯定是睡着了,杨清明等于在自言自语,有谁在听他唠叨?
   清早起来,要停增氧机。有人坐在棚前的木椅上,还在熟睡,口角挂着哈拉子,仔细一看,是马脸。对马脸这不速之客猝不及防,实在是惊愕万分恼羞成怒。狗日的,追到渔棚子里来。杨清明猛然抽掉了木椅子,马脸还在梦中,突如其来跌落在地面上,发出轰然响声,屁股跌得生疼,也一下从梦中醒来,抿了抿嘴,弓起手背擦了擦哈拉子,窘迫地望着他。说老兄,何必这样呢?我又没害人,不过借你的椅子坐了一夜。杨清明吼道,老子又没请你,你赶快滚。见他没有走的意思,便显得更为恼怒,紧扭的眉毛能拧出水来,张大着脚步急切地捡起棚檐下割鱼草的镰刀,逼向马脸,边吼边张牙舞爪地乱砍,还不滚啵?还不滚啵?我砍死你!马脸却镇定得很,毫不畏缩,眼都不眨一下。你砍吧你砍,砍死我算了,反正我也不想活了。郝来凤不要我了,我女儿得了重病也快死了。活着也没得么意思。杨清明原本是想吓唬吓唬他,逼他滚蛋,他却不退缩,镇定自如,逼得杨清明无计可施,举起的手定格在空中又无奈地落下了,既沮丧又尴尬,不知如何是好。此时郝来凤蓬松着头从棚子里出来,问马脸。柳一兵,你还有没有脸?
   马脸搓手讪笑着。凤儿哟,我一劳改犯,还哪来的脸?无脸无皮了。
   无脸无皮了还来做什么?
   接我的爱妻。
   你少放屁,谁是你的爱妻?
   郝来凤。
   放你娘的狗屁。我和你早就离婚了,各走各的路各过各的桥,打屁不沾大胯了。
   天已见亮,连片的渔池的主人相继起床,要挥刀割鱼草。一早一晚,天气凉快,是劳作的好时辰。听到杨家棚口的吵闹声,都丢下活路跑过来,一看又是马脸。知道他是来搞破坏的。破坏杨清明的家庭。就像日本佬侵略中国,中国人就得团结一致共同应敌。保家卫国人人有责。这个道理大家都懂。于是对马脸都没有好声相,七嘴八舌指责他,推推搡搡驱逐他。马脸晓得众怒难犯,连忙软声相求,您那们不烦,我也不是来搞破坏的。我的女儿叫婷婷。郝来凤是婷婷的妈,这不假吧?如今婷婷得了重病,住在医院里,天天想姆妈。又不晓得电话,我来告诉一声,这总行吧?希望她郝来凤能抽空去看一眼。
   边说边痛哭流涕。弄得大家面面相觑。心一沉也软了。这该不是真的吧?是真的话马脸没得错,虽说离了婚,女儿毕竟是郝来凤身上掉下的肉,哪有娘不心痛的?再忙也得去看一看。郝来凤也是个大大咧咧的人,来九口堰五年,没见她接女儿来玩过。不过各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里面的痛楚谁也说不清。
   有人说,杨清明,你们打电话问问岳父家,探个究竟看看?
   杨清明连忙掏出手机,拨通了岳父的电话。爷呀!听说婷婷病了,得了大病,您那晓得吧?
   对方的手机传来吱吱的声音。可能在渔池接听,离铁架天线太远,信号差,听到声音断断续续的。
   他岳父说,是得了病,住在乡卫生院里。具体得了么病还不清楚。你们是晓得的,自从凤儿离开了柳家,这个仇算是结上了,两家人至今话都不讲。我们给婷婷送去吃的穿的,都被柳家甩出门外了。婷婷都被柳家人告乖了,遇着我了理都不理,像个仇人。
   (6)
   红斑狼疮是个什么病?郝来凤也不太清楚,反正是十分严重的。对河张家湖村的顾矮子,他幺姑娘就是得了这个病,去荆州医院住了两次,还是死了。郝来凤一时惊慌失措,泪眼迷漓。对这个女儿她有深深的亏欠。离婚时她只有五岁,还在读幼儿班,娘家人去拖嫁妆,两家的人马吵成了一锅粥,女儿坐在门前的桃树下哭,谁也不理。想起来就伤心。每次回娘屋,都想去看看她,走到她屋门口,都被她奶奶骂走了。去她读书的小学,也只能远远地观望,女儿对做娘的在心底埋下了仇恨和怨愤,母女俩形同陌路,各不相干了。“多谢”她奶奶长年累月的灌输,“婷婷是母猪下的,奶奶养的。”这次回心转意一反常态想见娘,一定是病得不轻,人在痛苦之中,能躺在娘的怀里即使默不作声都是极大的慰藉和快乐。何况是孩子。哪有儿不念叨娘的。世上只有妈妈好,没妈的孩子像根草。
   郝来凤心急火燎地想着回娘家,去看一看女儿婷婷。而杨清明却沉默着,不太愿意,马脸回来了,这个是最大的威胁。他担心妻子一去永不回,就像放鳝鱼喝水。
   女人看出了他的心思,说狗日的锁狗子,老子今日去明日回,老子跟你伢儿都生了还会跑?老子舍得你也舍不得聪聪。
   这的确也是。儿子聪聪是女人的宝贝,整天吊在她们屁股头,风里去雨里来,由大屋到渔池由渔池到大屋,简直是她的尾巴,晒得黑巴溜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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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小说以千年古渡为题,以渡工锁狗子张清明为主线,围绕着九口堰这个古老渡口展开故事,有历史有传说,更有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看着琐琐碎碎毫无章法,其实都是作者有心的铺垫,都在为即将出场的一个个人物做铺陈。故事枝枝蔓蔓,层层叠叠,人物也是紧锣密鼓,纷至沓来:虚张声势,爱出风头的锁狗子,刀子嘴菩萨心的郝来凤;为人低调,谨小慎微的邹金伍;小时赖皮为官之后大方仗义的赵氏兄弟等等都被作者刻画的有血有肉,立体丰满,让人觉得这些人就在身边,这些事就在眼前。小说用渡为题,既渡人又渡心,后味无穷,推荐阅读。【编辑:上官欢儿】【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015082104】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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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上官欢儿        2015-08-20 16:23:16
  问好司令,感谢支持江山小说!欢迎加入小说交流群:461238773.
上官欢儿
2 楼        文友:上官欢儿        2015-08-20 16:24:01
  抱歉,是师令,汗~~~~~~~~~
上官欢儿
3 楼        文友:凌泽风        2015-08-20 22:44:29
  司令老师来了哦,又是洋洋洒洒的中篇,先问个好,回头拜读。
闲杂人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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