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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千年古渡


作者:守备师令 秀才,1776.81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3918发表时间:2015-08-20 16:21:25


   杨清明温软地说,你就等等吧!等天把再说。你看,我们打电话上面的爷都不清楚。是真病还是假病?总不能听他(马脸)的一面之词。我们打电话,再打电话,要爷帮我们去弄清楚。
   于是掏出手机联系爷,爷满口答应了,晚上给他回电话。杨清明的娘也很着急很忧心,生怕儿媳妇脚一抬跑了不再回来,儿子又得打光棍。平时婆媳不和,都是嘴巴讨嫌,分开住还隔三叉五地吵架,甚至动过手脚,渔场人经常拿她们婆媳俩说笑话。婆婆不像婆婆媳妇不像媳妇。此时婆婆异常亲热,奶声奶气地说,姑儿,今日就算了,就按清明的办。明日我帮你们去渔池割鱼草。行啵?
   事情就这样办。杨清明背着撑船篙去渡口,心中还是不太平。挨得过初一挨得过十五?妻子总要去抬山,至于夫妻关系还稳不稳定,这要看妻子的态度和立场。上得湖堤,发现渡口亭里坐着马脸。还以为他走了的,众人都打了保票,郝来凤一定要去看女儿的。看来婷婷的病是假,与他争夺女人是真。他怒不可遏,一船篙扑打过去。我日你娘呀!马脸没有躲让,咧着牙说杨哥,公家的地方我坐一会也犯了法?
   杨清明红着脸,牙齿咬得咯吱响。你究竟想怎样你说?
   嘻!还想怎样?什么都没想,只想在这坐一会。
   这是个难缠的主,杨清明把他横看起,没得办法。想起乐心哥。乐心哥本事大,对待马脸应该办法多多。早就应该找他了。正准备撑空船过去打乐心哥的电话,马脸在亭里话都不便说,邹经理骑着“凤凰”摇着清脆的铃铛上了湖堤。正好呢!邹经理背上“凤凰”下堤坡上了渡船,扭头喊马脸过不过河?马脸回他一个笑摇着头,不过咧!
   船在荷叶与杂草中穿行。二人讲些无关紧要的话。杨清明突然觉得邹经理并不讨厌,他那说话声宏亮、清脆、柔顺,也亲和,像玉珠落在玉盘上。不像马脸。马脸一举一动都讨厌至极。抬山话本身是好听的,音韵流转,在他嘴里出来完全变了味,舌音卷得阴阳怪气,压抑而悲怆。两相比较,邹经理在他心中高大起来。只不过为人低调么,用钱谨慎么。对他人没得半点伤害。想从前不该刻薄他,喊半天也不渡他过河。到岸时,还在推搡礼让中坚持将邹经理的凤凰背上了堤坡。
   堤上长着两排多年的水杉树,青枝绿叶,树干笔直,箭一般直指天空。堤面不宽,少有人行走,野草遮得严丝合缝。杨清明一屁股坐在堤面上,掏出手机给赵乡长打电话。有紧要的事,不然不会轻易找他。当乡长了,大事小事肯定多如牛毛。杨清明这点是明白的。从前还没兴摩托车,赵乡长在九口堰过河的时候多,与他杨清明称兄道弟,主动给他留电话,说有事只管找他。他当然是激荡兴奋的,往往在渡口亭与人聊天时拿出来炫耀。真真有事找赵乡长,赵乡长帮不帮忙心中没底。因此喊了声乐心哥,接下来的话说得唯唯喏喏、啰啰嗦嗦、词不达意。好半天对方才听了个囫囵,说对方叫什么?----马脸?----他还坐在渡口亭?这容易,你等我打个电话。
   乡长是有权威的,喊派出所来辆警车捏副白亮亮的手铐吓他一下,他还不滚?妨害了社会治安,还不滚抓去住警备。乐心哥的本事他看到了,渔场人都看到了。狗日的掌生不是多亏他,被派出所不知关几回了。乐心哥是有本事的人物,这的确是比邹经理强。原指望乐心哥派警察来的,他却说打电话。狗日的马脸死皮赖脸的还怕打电话?他也不晓得马脸的电话呀?
   乐心哥,这行不行?
   怎么不行?
   你又没马脸的电话!
   这你放心,我打了秋巴的电话。秋巴马上来了。我负责他滚蛋。
   望望对岸的渡口亭,真的,秋巴的肩上搭件红汗衫,赤裹着上身,叉着腰立在马脸面前,挥舞着右手絮说着什么。不久,马脸立起身拍了拍屁股,望了一眼湖对岸的东干渠,走了。
   (7)
   马脸回了抬山,渡口也安宁了。杨清明放了一半的心。狗日的马脸坐在渡口亭,整天在他眼前晃荡,令他浑身不爽,蹙眉板脸,话都不爱说。这下好了,走了。多亏乐心哥,一个电话几分钟解决了问题,这还是要表示谢意的。现在他又不来过河了,来过河肯定不得收他过河费,过一百道河也不收。还是年底送他两条过年鱼。杨清明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现在还有一半的心放不下。妻子坚定要去抬山,明早就去,赶镇上的早班车。上面的爷回了电话,婷婷的确是病了住院了,什么病他也说不清楚。红斑狼疮?不晓得,反正有病在住院。要爷问清楚的,人老了比小孩都不如,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妻这一去次日能不能回?他担心马脸。不是好东西,一心想要回郝来凤的,在他杨清明碗里抢食。花言巧语,软硬兼施,郝来凤会不会动心?杨清明又不能陪着去,渔池要管渡船要驾,还有儿子聪聪要照料,屋里的猪鸡鸭张嘴要吃,恨不得分成两个人。
   次日清早起床,骑自行车驮她到镇上。反复说,明天早点回,我没时候接你,你租个摩的回来。明天一定要回呀!说得多了,听的人厌烦了,说我偏不回,我要在抬山玩到过年。杨清明晓得妻子在说气话,黝黑的脸上挤出一丝讨好的笑意。
   你不吓我!
   回到家里,杨清明忙得团团转,基本上是过河人喊得乌天黑地了才慌慌地跑过去摆渡,有时甚至要人自己撑过去再及时撑过来,船费就免了,不劳者不得食,又是熟人。晩上,把儿子交给老娘,自己摸黑去割鱼草,晩上还要在渔池守夜,防止翻塘。第二天又是如此。
   到了第二天傍晩,突然想起妻怎么没有回来?说好了回来的。忙打上面爷的电话,电话响了半天音乐才潮水般退去。爷说还要守一天。郝来凤的人呢?在医院里陪婷婷。杨清明的心猛然一沉。郝来凤又没有电话,电话只有一部,在杨清明手里。又与爷说,来凤几时回您那屋您那几时给我打电话,啊?
   电话一直没来。
   第三天,杨清明做事总是心事重重无精打采晃晃悠悠的,过河人给船钱他要么忘了找零头要么多找或少找,割鱼草时竟然将大姆指割得血流如注,晚上应该每隔两小时寻一次塘的,他坐在木椅上发愣,将寻塘的事忘了,差点翻塘。眼前老是晃动着妻的身影,还有马脸。电话打到抬山,开始爷还是热心地接听,要他不急,你就辛苦些吧,凤儿马上会回来的。再打电话爷明显地不耐烦了,五年了,凤儿就像卖给了你,从来没在娘屋里玩个三五天,这次还是婷婷住院,你催魂似的。凤儿在娘屋你还不放心?这就说到了他心坎上,确实不放心。屋里忙都在其次。晚上又打电话过去,想要郝来凤接电话,验证她是不是在爷的屋里过夜。在爷屋里过夜他是放心的。爷的电话优扬地响着音乐,马上就挂断了。接着打过去对方不在服务区请稍后再拨。杨清明的心悬浮起来,上不巴天下不巴地。
   第四天仍不见凤儿回来。电话不通。
   第五天依旧。
   儿子聪聪问他妈妈呢?妈妈怎么还不回来?说给他买变形金刚的。围着他要妈妈。杨清明头都大了,本身心神不定烦躁不安,儿子还添乱,便给了儿子一耳光。儿子从来没挨过父母的打,像死了娘,呼天抢地地嚎淘大哭。老娘披着一头白发从屋旁的偏屋里出来,忙小跑着过来护孙子。你疯了么?我的乖孙孙是随便能打的?哦哦哦,乖乖!不哭了不哭了!又捩转头恶他,说你拿我乖孙孙出气?有狠你就上抬山去找她,问她还要不要这个屋!
   他斜着脸怒道,屋里的事呢?丢得开?
   老娘扭着眉拍打着大腿拉长着声调,你就放心地去,渔池我来管,渡口我来请人帮忙。我的先人……
   时值傍晚,渔场人都回了大屋,要吃晚饭。隔壁李全香端碗饭站在门口吃,他是个爱管闲事的人,听到吵闹边吃边走过来,说杨清明,你明日清早就上去,渔池有掌生帮忙,反正我们的渔池挨渔池,方便。渡口也没几人过河,反正我去钓鳝鱼的,有人喊过河我就去撑几篙。你只管放心地去。
   我恨不得现在就去。杨清明望着李全香闷声说。
   现在去哪还有车(客车)。
   骑自行车。
   安排好了屋里的事,当即骑车出发,火烧火燎的。因为走近路隔几道河,必须走远路,走张家弯,穿麻绳垱,过横堤子,弯了个大圈才到抬山,一百三四十里的路程。其间还要翻过两座山头,下山容易,将闸捏紧,上山冲不上去,要下车推。
   拍开爷的大门,已是转钟两点。
   (8)
   杨清明回到九口堰时太阳已偏西,他像害了一场大病,浑身无力,圆盘脸上的肉掉了一圈。没回大屋,直接到渡口。渡口亭里围了一圈人,在高声大气地斗地主。看到杨清明,都停止了吵闹,问凤儿呢?凤儿接回来了?杨清明掏出“黄鹤楼”逐个敬烟,泪水忍不住珠子一样蹦了出来。
   众人面面相觑。怎么回事呢?凤儿没回来?婷婷的病蛮严重?
   杨清明无语哽噎,坐在湖堤上抽抽嗒嗒的啜泣着。众人敛气收声,不知如何劝解。待平静下来他才断断续续地说了实情。
   郝来凤跑了!跟着马脸跑的。南方打工去了。他们女儿哪来大病?还红斑狼疮,骗人的。马脸一心想与凤儿破镜重圆,找凤儿娘家,她爷坚决不同意,说除非猪会爬树。快走快走,一劳改释放犯,偷鸡摸狗的人,丟人现眼的,我女儿还要做人。再说她在九口堰成了家,过得逍遥自在,再跟你绝对不可能。后来却松了口。有人说马脸提着黑包包,扯开拉链,掏出二十匝红票子叭的几声甩在爷的饭桌上。全家人眼都绿了,不再反对了。
   众人义愤填膺,说这怎么行?你与凤儿是拿了结婚证的,凤儿又去找马脸,这不犯了重婚罪?
   你去法院告她。
   李全香吐了口唾沫,说告个屁,没得这功夫。就找她娘家要人,坐在她娘家要。
   秋巴丢下手中的扑克,切了-声,瞧不起人似的,说都不行。
   李全香不信邪,问秋巴怎么不行?人是从她娘家跑的就找她娘家要。
   哎!您那把凤儿交给她娘屋了?谁证明凤儿是从娘家跑的?兴许她娘家反咬一口,找杨清明要人。凤儿是嫁给杨清明了的。
   哪就告凤儿重婚罪!
   更是不行。谁证明凤儿是跟马脸跑了的?即使跟马脸跑了,人家不承认成了家结了夫妻。
   李全香摇了摇头,抬高了声音。照你说就没有王法了!
   龙裁缝说这都不怪,只怪我多事做了这个介绍。我看这样行不行,问问赵乡长,看赵乡长怎么说。
   李全香猛拍大腿。是呀!杨清明,你赶快找赵乡长,请赵乡长给你帮忙。他是个能人,心又善。他出面肯定有办法。
   都说只有这条路。赵乡长对我们渔场的人不错。
   杨清明木着脸,心中跳出一线希望,连忙打赵乐心的手机。对方关机。一时急得在亭前团团转。乐心哥在忙些什么?他可是从来不关机的。此时对面东干渠又有人喊过河哟过河哟,像催魂。杨清明完全没有心思去理他。
   有人说是邹金伍,邹经理。秋巴对邹金伍不满,在西干渠开商店,找邹金伍开化肥农药时碰了一鼻子灰。就说不理他,让他喊。喊到明日去都不理他。
   李全香也说,是的,反正他有劲喊就让他喊。
   一簇人没动,时而瞥一眼对岸,继续谈论杨清明的事。龙裁缝咕哝着,本乡本土的人,不渡他说不过去。于是撑船去渡邹金伍。撑船驾船人人都是行家里手。
   邹金伍骑的还是那辆“凤凰”,十几年了仍像新的,只是日久阳光的照射不再闪亮耀眼。这是他保管得好,从不轻易借人。开始李全香去借过一次,准备借来给儿子去走丈老(岳父)的,邹金伍胡扯要出门,自行车没空。那天是星期天,邹金伍出个鬼门?整天在屋里摸菜园。李全香在外大肆渲染,自行车就是邹金伍的妻,甚至比妻还贵重。你看有谁借妻的?从此谁也没向他开过口借自行车。李全香上他的门,虽说没借到自行车碰了一鼻子灰,但他对自行车的厚爱却让李全香大开眼界。这辆“凤凰”,回了家之后总是被邹金伍用毛巾擦拭得一尘不染,他房屋的床后,自屋檩上垂下两根带钩的麻绳,干净的自行车被悬挂在绳钩上,车上还覆盖了一张蓝底白花的布匹,简直就像藏个金伢儿。
   邹金伍扛着自行车上了湖堤,与众人打招呼,众人嘿嘿、嘿嘿地应付着,缺少乡邻的亲切和实质的内容,虚浮得有如渡口亭上红漆潦草着的几个大字,“九口堰渡口”。秋巴写的。秋巴会读书但不会写字,硬硬的几笔毫无美感,还不如杨清明这个半文盲乱刷几下。反正写不写无所谓。如今过这个渡口的都是熟人,近处两湖岸的,生人都坐客车走了下游的湖旁公路,连赵乡长这个常客好久没来过了,有了摩托车,时代在发展,马上会进入有私家汽车的时代。到那时,赵乡长肯定会率先买四个轮子。九口堰人没见他落后过,他赵前进应该叫赵“先进”。
   杨清明不厌其烦地打赵乡长的电话,老是关机,关机也要打,几分钟打一回。兴许他的手机没电了,充着电,突然又会开机。这么大的官哪能长时间关机呢?
   邹经理听说了原尾叹了口气,说不打了,打一年都打不通了。众人惑然地张望着他。
   赵乡长昨睌被县纪委抓走了。邹经理若无其事地说。
   秋巴从水泥条椅上站起来,拍了两下屁股上的灰尘,说我就晓得要出事的。他在上面抬山养了一个小老婆,只有二十多岁,像画上画的美人儿,生的都吃得。你们说她是谁?----马脸的亲妹妹……
   说得众人一愣一愣的,张大着嘴巴睁大着眼。像天方夜谭。
   狗日的秋巴,你怎么不早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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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小说以千年古渡为题,以渡工锁狗子张清明为主线,围绕着九口堰这个古老渡口展开故事,有历史有传说,更有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看着琐琐碎碎毫无章法,其实都是作者有心的铺垫,都在为即将出场的一个个人物做铺陈。故事枝枝蔓蔓,层层叠叠,人物也是紧锣密鼓,纷至沓来:虚张声势,爱出风头的锁狗子,刀子嘴菩萨心的郝来凤;为人低调,谨小慎微的邹金伍;小时赖皮为官之后大方仗义的赵氏兄弟等等都被作者刻画的有血有肉,立体丰满,让人觉得这些人就在身边,这些事就在眼前。小说用渡为题,既渡人又渡心,后味无穷,推荐阅读。【编辑:上官欢儿】【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015082104】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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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上官欢儿        2015-08-20 16:23:16
  问好司令,感谢支持江山小说!欢迎加入小说交流群:461238773.
上官欢儿
2 楼        文友:上官欢儿        2015-08-20 16:24:01
  抱歉,是师令,汗~~~~~~~~~
上官欢儿
3 楼        文友:凌泽风        2015-08-20 22:44:29
  司令老师来了哦,又是洋洋洒洒的中篇,先问个好,回头拜读。
闲杂人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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