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花夕拾】六月,小河口的风
调到小河口上班,眼看着快满两年了。这些年的调动,一次比一次偏僻,一个赛一个的幽静。曾有友人不辞辛劳,从城里一路风尘的赶来这里看我,告别时得出结论,说我在提前养老,我挥了挥手,笑而未语。
小河口,地名,位于岳西县头陀镇境内,下游不远即是霍山县有名的磨子潭水库。如今城里人流行到山里“驴行”,似我这般既不用花心思变成驴,无论晨起抑或夜寐,又都能呼吸到山之深处才会有的清新空灵之气,何乐而不为?
每一座山都有她独特的魅力,都有她与众不同的风情,等着你去靠近,去欣赏,去爱。当你走进一座山时,无须你做什么,做回自我就好,你会自然而然的得到来自于山的无私馈赠。譬如我现在所处的小河口。
傍晚的小河口,由于地势、环境等原因,清凉的山风一直断断续续的吹着,凉丝丝的。假如时间允许,稍有闲暇,我定会捧本书到休息室旁边的草坪上小憩一会,享受夏日难得的惬意时光。
有时还会远走几步,踱出厂房,顺河而上,到达不远处的山脚。那里有一小块天然草坪,青悠悠浓密密的浅草,像是清澈的河水里,洗干净后摊晾在河畔的薄被,沿着地势斜斜铺开,水灵灵的,好似永远干不透,翠得滴出绿来。傍晚,对岸的山恰好替草坪、替我遮住了西晒,独有蓝蓝的天空、轻染斜阳的白云是遮不住的。
生活在附近,夏日里如果不来这软绵绵的草坪上走一走,那真是一种犯罪;来此后注重形象,衣衫整齐并穿鞋套袜者,也是。
风一阵接着一阵,前一阵刚走,接着又有一阵从上游峡谷吹出,到谷口,遇山,受阻,稍一停顿,调头转向对岸,复被对岸反弹了回来。人在山中,远山是看不见的,只见得近山处密密的树梢头随风摆动,像极了一群高矮不一的学童依山而坐,跟着私塾先生手中小板子上下晃动的节奏,摇头晃脑的背诵某首新学的古诗,或《论语》的某个片段。
一眨眼功夫,这股风便由对岸迎面向我奔来了。迈着轻盈的步子,仿佛是位贪图清凉的小姑娘,顽皮的趟进清澈透亮的河水,一路撒欢,轻提裙摆,绕过岩石,涉水而来。水面泛起的涟漪还未褪尽,一股清爽之如山泉的风,便从我面颊两侧流过,宛若一张呵着芳香气息的小嘴,轻而迅速的吻过我每一丁点裸露的肌肤。清凉的感觉迅速在体内游走,爽遍全身。
在这山之脚、河之畔的翠绿草坪上,我拿着书,或立,或走,或仰,或卧,或盘膝而坐,抬头看山,低头看书,兼闻风语。其实,看不看书并不打紧,走在傍晚的小河口,一书在手反倒显得有点骄情。我索性把书放到地上,张开怀抱,张开嘴,醉饮山风。瞧,风轻涌,路过那山,那水,轻拂小草,轻拍我躯,携着清爽而来,卷走我每一丝刚刚浮起的燥动。
山虽不高,但不燥,不语,峁然不动,是大智者。坐拥山中,陷于绿色,沐浴清风,将昨日之事抛到山外,明日之事留待出山再说。六月的傍晚,我站在小河口,恣意享受每一刻静谧的时光,期盼身心得到彻底放松。
恰在此时,清风又起,悄然翻动了地上的书,待我俯身看时,右页是一首徐志摩的诗。《黄鹂》:“一掠颜色飞上了树,‘看,一只黄鹂’有人说。……”小河口不知有没有黄鹂,一掠颜色飞上了树倒是有的,小鸟也是有的,而且有很多,特别是早晚清凉之时,各种鸟类纷纷出动。
有单溜的鸟,一般飞得较快,忽东忽西,直上直下,从未在一个枝头停留哪怕超过半分钟;一家几口子散步的鸟,三只、四只或更多,成群结对悠闲的飞着,时而在空中回旋,时而在林间绕圈,有时还会停在同一棵树上,叽叽喳喳的点头交流;正谈恋爱的鸟,某个枝头,静静的相互依偎,头挨着头,羽粘着羽的那对,肯定就是;当然还有其它七七八八的鸟,不一而足。这些小鸟大鸟们叫着、笑着、飞着、闹着,和以松风竹韵,这歌唱一点不比那些超级男女差。
这里是属于它们的,热闹也是。我的身边除了来去匆匆的风,一个同类也没有,“……它飞了,不见了,没了——/像是春光,火焰,像是热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