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塘秋之恋征文】苦楝子(散文)
安本开着车去做油漆,他脑袋里想着二儿子邱峻的事情。邱峻这小子游游逛逛,今天广州,明天深圳,后天厦门,一家单位难做三五个月他就嫌累、嫌工资低。家里给他定了一门亲事,让他带着女朋友一起出去打工,可他嫌她不懂玩乐享受、不懂新潮、不会穿戴。姑娘不但模样周正,而且谦虚懂礼仪,让安本夫妇像喝了蜜一般。两边的父母“亲家”、“亲家母”叫得很是亲热,可邱峻这小子硬是把姑娘给甩了,姑娘走之前,帮邱峻洗好了所有的衣服。帮邱峻整理房间时,姑娘看见邱峻的皮夹子里只有一百多块钱,她把自己身上的三千块钱放在了邱峻的皮夹子里。姑娘的父母也通情达理,没有为难安本夫妇。
对邱峻的这门亲事,安本夫妇惋惜得要命,多好的女孩,多好的亲家!儿子怎么就不懂得惜福呢?如果真是合不来,邱峻可以认认真真踏踏实实地重新找女朋友呀,可是,他都三十了,仍然像一条野狗到处疯跑瞎逛。他总是说,成家了,就没有自由了。
安本弄不明白,原来的婚姻家庭怎么能如此稳固?稳固得像一颗砸不烂、炒不爆的铜豌豆。如今的恋爱、婚姻、家庭怎么这么随便、脆弱?随便得像孩子过家家,脆弱得像一打就碎的玻璃。到底是时代变了,变得让他看不懂了?还是他老了,老得跟不上时代了?安本第一次感觉自己是这么的无能和渺小。
安本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嫁在当地,可她偏偏找了个贵州人。他本打算狮子大开口,多要一些彩礼钱,让男方知难而退。前几天定亲,安本开口就是二十万,可男方二话没说,就把二十万打在了安本的银行卡上。
安本想,外地人终归没有本乡本土的人可靠,大儿媳就是一个活生生的明证。一想到女儿要嫁这么远,安本剜心一样的疼。俗话说,嫁了个女儿,母亲多了半个儿子,父亲少了一个女儿。女儿订婚那天,安本躲在房间里大哭了一场。
【六】
早晨起床,安本感觉脸部很不舒服。下了楼,春香吓一大跳!安本口眼歪斜、口齿不清、口角流涎!
医生诊断,安本患的是中年男性的常见病——面瘫。
安本难得在家休息,一闲下来,他非常不习惯,无头苍蝇一般在院子里转来转去,瞎转了一会儿,干脆端了一张凳子,在院子里坐下。
坐在院子里,看着院墙边的苦楝子树,叶子和果子有些泛黄了,枝叶变得稀稀疏疏的,树下铺了一地的黄褐色的落叶和山楂大小的苦楝子。他不禁捡起一粒苦楝子,放在嘴巴里嚼嚼,又苦又涩。他想,难道苦楝子树真的不吉祥?这几年家里的不顺都是它带来的吗?真的该把它砍了吗?
爽朗的秋阳照在院子里,照在苦楝子树上,照在安本身上,照在躺在安本身边的大黄狗身上。注目一片蓝天,天空一片湛蓝,天地一派和谐安详,安本心里舒爽了许多。慢慢地,太阳向西移去。四点钟左右,黄昏已经开始腐蚀群山和院子的轮廓。不久,黄昏占领了群山、院子、苦楝子树、安本和屋子一隅。所有的一切,都很自然地融合在黄昏里。
安本突然明白,他和苦楝子树,与宇宙中的万物一样,都在宇宙里很从容地尽其生命之性。在这个生命过程中,人和一花、一树、一鸟、一虫一样,既不神圣伟大,又不卑微渺小,一切都平等地融合在一起。
安本想,他不能支配孩子,不能支配时代,不能支配自然。与自然妥协、尊重自然才是生存之道。苦楝子树生长在哪里,那是自然的选择。他能做的只能是适应寒暑交替,看朝飞暮卷,伴日升月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