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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待到满山红叶时


作者:周天鹤 童生,779.35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4993发表时间:2015-10-23 20:54:49
摘要:当黄金,欲望,贫穷纠结在一起,尊严不如一袋矿石。秦岭山上淘金的女人用自己的尊严,汗水,眼泪甚至生命在如山坚硬的矿石中翻捡着自己渴望的生活。当春香离开充斥着欲望的秦岭金矿,踏上家乡的土地,家乡的红叶才是她心底最美的颜色!

待到满山红叶时
   花苗说:“走姐,咱们不在这里挖了。咱们去四坑看看。”
   扣子看着花苗:“咋,又去找你那个老王啊?”
   “四坑口的堆那么大一堆矿石,不兴咱去捡几块?”花苗说。春香知道,那个老王对花苗有意思。花苗也经常厚着脸皮,一边开着玩笑,一边从矿石堆里捡着,时间长了老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何况花苗还是一个很讨人喜欢的年轻少妇。
   “死女子,又要去哄骗人家?早晚你吃人家的亏。”春香笑骂了花苗一句。
   三人说说笑笑,往四坑爬,一会功夫就来到四坑矿口的矿场。这里果然堆着一大堆等待拉下山的矿石。
   坑口矿部的棚子里静静的,没有人声,只有看护矿石的老王住的棚子里,传出一个男人苍老粗壮的咳嗽声。
   花苗指指棚子,三人也不说话,就在矿石堆上挑拣着。从矿洞里开出的矿,说是矿石,其实只是废石少一些。但对于这些捡矿女人来说,相对就要容易一些,但仍然要用铁钩子刨。
   正在她们聚精会神在矿堆上捡挖的时候,老王出来了。
   老王先是咳嗽了一声,继而大声说:“我说你们这些捡矿的婆娘,这是咋了?我这么大个人你们看不见是咋的?”
   三个人也不抬起头,自顾咯咯地笑也不说话,手却不停。
   “都听不见是咋的,脸皮比城墙都厚了你们?”老王提高了嗓门,往这边走来,“快走快走!马上老板从洞里出来,我挨骂不说,恐怕连饭碗都保不住了。”
   “这一大堆矿石,在乎我们捡这几块啊?”扣子抬起头说了一句。
   “成了老母猪拱红薯窖了,天天来,这还得了?”
   这时花苗直起腰说:“哎呦,王大哥。你怎么说话那么难听啊?”
   老王这才看到是花苗,脸上顿时有了喜色,声音柔和了许多:“又是你这个小滑头。”
   花苗走过去,在老王的耳边低语了几句,老王大声说,“快点捡几块走吧,让老板看见了可不得了。”说完就走地远远的,蹲在那里抽起了烟。
   春香望着笑眯眯走回来的花苗:“你个鬼精灵,又给老王灌什么迷魂汤了?老王恁听话?”
   “俺诓他哩。”花苗说。
   “花苗,你快成狐狸精了。”扣子接话说。
   花苗不恼:“咱赶紧捡点走吧。”
   仨女人急急忙忙地在矿石堆里捡了起来。当马甲的夹层里装满后,太阳也已经西斜了。从西山的头上射过来的阳光,照在东边的悬崖上。河谷里显得阴暗了起来。
   捡矿的女人从各自捡矿的地方出来,走上下山的路。马甲里装了矿石,背负着沉重的女人们躬着腰身,走在暮色笼罩的峡谷,远远看去好似企鹅在慢慢地蠕动。公路上不时的有拉矿车上下,坐在上面的民工,看到这群女人,放肆的、大声的吆喝,对她们说着粗俗的话。女人们一边嬉笑着、骂着,一边不停脚步。
   收矿点在离矿区四五里地一个三岔谷口。这里常年有几个当地的收矿老板,他们把东风车停在这里,就坐在车里等。这里有太多的偷矿石者和捡矿石的人,他们把从矿区捡来或者矿洞里偷来的矿石,背到这里,老板按矿石的品味给钱。老板们每天都可以收一东风车矿石,他们把收来的矿石拉下山,再用混汞碾碾出来,练成金子,一夜就是上万块钱。而捡矿人和偷矿人,辛辛苦苦捡出一袋矿石也仅仅只能卖几十块钱。
   山上的天黑得早。暮色刚刚降临,无边的夜幕就严严实实地笼罩了大山。远处金洞口的点点灯火,像繁星一样陨落在漆黑的山野,在努力的闪烁着光芒。但夜幕太厚实,太浓,使它发出的光亮显得异常微弱。开矿的炮声,从大山深处传来,沉闷而遥远。
   捡矿的女人们在住地,开始生火做饭,几口小铁锅,支在石崖下的平场。女人们搭伙做饭,饭是很简单,白水煮面,但劳累疲惫的女人们依然吃的很香,一会功夫就吃完了。
   躺到铺上的时候,月亮就上来了。刚开始月亮搭在山豁,害羞似的探头探脑的停留了一会,便升了起来。正是月圆的日子。月亮很明很净,像个擦的锃亮的铜盘,挂在山顶。银色的月光,水一般的泻在山野,山野显得安详而又沉静。月光从崖头慢慢移下来,从棚顶的的缝隙照进来,照在这个汗味夹杂着女人气息的窝棚。
   这时候,大山很静,在清淡迷蒙的月色里,宛如一幅巨大无比的水墨画。画面的景物都静止不动。山梁、树木、峡谷以及高远宽阔的天宇,就像月白色的宣纸上泼撒的或淡或浓的墨意。
   黑夜,对这些远离家门,置身于高山深峡的女人来说是漫长的。早早躺在铺上的她们说些家常里短,说些捡矿女人中的风流轶事。这里没有通讯,没有书信,一切和家都隔绝了。晚上的瞎聊瞎侃是女人们唯一的乐趣。当然也有人想家,想亲人,但是在这个封闭的山谷,也只能偷偷的把泪留在被窝里。
   女人们乱哄哄地说一会,慢慢的声音就小了下来,接着就听到有人的轻微鼾声,当一个人睡着,其他的人也都停止了说话,即使有人说话,声音也是很低很低,最后都静了下来。棚子里连一个人说话都没有了。
   春香没有睡着,睁着眼睛从棚顶那个窟窿里望上去,正好看到那轮圆月。看到月亮,想起丈夫和孩子,心里生出几分伤感。但是在这样的月圆之夜,家乡的山村一样的静谧,静的你能听到露水的滴落声,能听到玉米的拔节声。但是在这样的夜晚,她会拥着孩子,在丈夫的鼾声里香甜的入睡。如今,却置身于异乡的山谷里,在弥漫着汗味,臭味的窝棚里辗转反侧。此刻,春香是那么的想念豫陕边界上山窝里的那个家。
   春香身边的铺空着。白荣已经两夜没有回来住了,身边少了个人,春香觉得空落落的。春香有些担心,不知道她干什么去了,会不会有事。春香对白荣心里有一种感恩和感激。春香刚来这个捡矿女人群里的时候,白荣已经是老秦岭了。她对春香很照顾,并且把靠近最里面,最干净,最安全的铺位让给了她睡。
   事后,白荣对春香说:“看你收拾的干干净净,招人喜欢。一看你就是新来的。”
   从那天起,春香就对这个比自己大几岁的白荣,很感激,也觉得心里很亲近。
   花苗翻了个身,睡的很香,嘴里还嘟噜着。这个只有28岁的女子,其实就是秦岭山下的本地人。离矿区也就百十里路。和春香她们比起来,花苗的生活条件已经是很好了。在黄河滩边上,有地有果园,生活还算富裕。但秦岭山上的矿区诱惑力太大了,所以,一些本地的男人女人农闲的时候,坐上顺路的拉矿石车,上山上再待个把月,都能挣一把钱。
   花苗结婚三年了,也没要孩子。丈夫在另一个矿区,给人开车拉矿,在家闲不住的她瞒住丈夫和村里一帮妇女在麦收后的空闲时候,上山来了。后来丈夫知道了花苗也在山上捡矿石,就开了车上来找她,精明的花苗三两下就把丈夫哄走了。由于离家较近,花苗一个月回去一次,在家住一晚上后再坐车到秦岭山下,拦一辆上山拉矿的车就上山了。每次上山都有不少的收益,所以花苗山上山下一个月来往一次,到落个悠闲自得。
   这个时候,睡在花苗身边的扣子,起来起夜了。月光下的扣子,身材高大丰满。这个没心没肺,心直口快的女人和花苗是邻村。结婚十年,有俩孩子。自打结婚到现在,身材瘦小的丈夫,一直就是在她的统治下生活,在家里一切都是扣子说的算,就连麦收后出门挣钱,也都是扣子自己出来,要丈夫在家里看孩子守家。
   丈夫好心说了句:“你在家我去吧。人家都是男人出门挣钱。”
   扣子眼一瞪,粗喉咙大嗓门的说:“就你那干骨头棒子,瘦的跟猴一样,能干啥,老老实实在家看孩子,把地种好。”老婆一发威,丈夫只有沉默的份了。就这样,扣子在这山上已经生活了三个年头了。她两三个月回一次家。
   一次,花苗和春香、扣子捡矿时说起了回家的事。花苗说扣子,你三月才回一次家,中间间隔太久了。
   扣子说:“谁像你个小妖精,离不开男人。”
   花苗也不恼:“那你不想男人啊?”
   扣子当时正在石头堆里刨矿,头也不抬地说:“有啥好想的,都结婚几年了。够够了。我家那个死干棒子,别看瘦,弄那事还挺勤,可三两下都软了。弄的人心急火燎的,还不如不在跟前落个清净。”
   还没说完,春香和花苗已经笑的直不起腰了。
   春香翻了个身,一声叹息消失在湿润的月色里,大山已依旧那么沉寂,一切的生命都仿佛在水墨画里静止不动了。
   一只夜鸟飞过山谷,凄厉的叫声划过夜空让更衬的山野的死寂和深邃。
  
   四
   一声鸟叫,在崖头响起的时候,捡矿的女人们,从睡梦中醒来了。
   夏日的清晨,空气湿漉漉的。河谷蒸腾的雾气中很稠密,能看到白色水分,像白纱似的,在苍翠的山谷和密林里轻轻的飞舞,缓缓的蠕动。慢慢的,太阳升起了。雾气在阳光下,呈现出斑斓的色彩。这样云蒸霞蔚的景象,没有出现多长时间,雾气就蒸腾的干干净净,无影无踪,留下一片绿色的世界。这绿色,沐浴着朝阳,泛着耀眼的光芒,充满一片生机。
   新的一天来临了。捡矿女人们,也早已为上山捡矿做好了准备。她们穿戴整齐,一群人厮跟着,走过河谷,走上通往矿区的公路。走上公路的时候,就不单单是春香她们这群女人了,居住在各沟小岔的捡矿的女人们,都从居住点走出来,走上大道,向矿区奔去。
   远远的从山下望上去,洞口的废石坡上,都遍布了女人,她们在废石里刨挖着。
   临近中午的时候,她们被一群穿制服矿警队员挡住了。矿警队员像押犯人一样把女人们押到他们的住地,让她们排成一队站在那里。这时,矿警队长从活动房里走出来,看了一队女人。
   这时,女人群里有人说话了,“我们又没有偷你们矿,抓我们干啥?”
   “就是呀!”
   “就是!为啥挡我们?”
   女人群里一片符合声。的确,女人们在废石坡里捡矿,他们是没有权力抓她们的。但总是有多事的年轻矿警队员,会无缘无故的把女人们挡住,把她们带到住地,让女人为这些懒惰的年轻小伙子们,干些洗洗刷刷男人们不想干的活。
   今天,果然还是这样。听女人们都是在起哄,队长尴尬的笑笑,“今天没偷,不一定以前没偷吧?”
   “既然今天没偷,那就让我们走啊。”扣子声音很高。
   队长看看扣子,清了清嗓子说:“让你们走,让你们走。但是你们既然来了,就请你们帮我们干点活,洗洗床单和被罩。这帮狗日的懒的跟猪一样。”队长自我解嘲地笑笑。
   说话间,队员们就从房子里抱出一大堆床单,扔在她们面前。女人们也不拒绝,各自拿了床单就洗了起来。这种事,在矿区很平常,女人们也见怪不怪了。况且,这些护矿队员们,在矿区要经常碰到,维持好关系总比把关系弄僵了强,这个道理捡矿女人都懂。
   干活的时候,一些矿警队员们就会跑到女人们跟前搭讪。有几个和他们熟悉的女人一边干着活计,一边开着充满挑逗性露骨的玩笑,大伙哈哈大笑。
   队长走到,春香和扣子跟前,看着她们干活。停了会说,“看看,这洗衣生来就是你们女人干的,你看这白床单经你们一洗多干净啊。”
   “你们这是欺负我们女人。”花苗看队长和眉善目不是很厉害,也大胆说了一句。
   “这孩子,说话这么难听。怎么能是欺负啊?”队长不恼。他看见了,春香弯腰时裤腰处露出的一截细腻光洁的皮肤“你们男人把你们丢在这山上,真是心疼人啊。”
   “有办法谁还来受这罪啊。”队长在春香背后说话,让她感觉背入芒刺。她转过身,瞥了队长一眼。
   “这山上,到处都是钱,谁不想来啊。你嫌钱扎手?”扣子,快人快语。
   “到处都是钱,也是男人的世界啊。”队长自言自语的说了声,望了一眼春香,走回房子。
   春香洗好床单往活动房北头铁丝上晾的时候,队长走过来说:“那背后有一袋子矿石,走的时候,你装上吧,可比你捡的品味高的多。”
   春香回头时,队长已经走回了活动房,她只看到了队长的背影。
   临近中午的时候,矿警队员给每个洗床单的女人们发了两个白面馒头,就打发她们走了。那几个和矿警很熟悉的女人,依然很风骚的和队员们说笑着,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原本都没有捡满马甲的的女人,吃着馒头,又奔向洞口的废石坡,继续完成上午的活计。
   春香并没有去房子背后背队长说的矿石,而是和花苗、扣子又去了废石坡。
   回到住处的时候,三天不见的白荣却回来了。听到女人们议论给护矿队洗床单的事。白荣问春香,“今天让矿警队挡住了?”
   春香说“可不是咋的,还给洗了几十号人的床单。”
   白荣说:“这矿警队,成天没事挡我们这些女人给他们干活,还有那个王八蛋队长看着笑眯眯的,其实色得很。”
   春香惊奇的问:“姐,你认识他?”
   白荣说:“我在这五年了,咋能不认他?他们护的是国营矿区的矿,以前我们捡矿天天碰见。”
   春香没有吱声低语着;“怪不得哪。”
   白荣听见了春香的低语,就问她,春香告诉了队长让她背矿的事。
   白荣说:“这不稀奇,你长周正,皮肤又兹腻(光洁的意思)当然队长能看好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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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一群女人为了脱离贫穷,为了生活的更好,来到了秦岭的金矿,她们情愿在这里挥洒汗水和泪水,然而捡矿的生活并不像她们想象的那么美好。大大咧咧的扣子摔断了腿,不得不离开了;爱占小便宜的花苗最终没能逃脱护矿人的纠缠,被残忍地杀害了;爱干净的小寡妇白荣虽然最后带着一笔横财离开了,付出的却是身体和尊严;最幸运的春香其实也一直被护矿队长觊觎着,差一点迷失了自己。待到满山红叶时,春香回到了家乡,这才发现其实最美的一直在家乡,这是人性的觉醒与回归。小说以几个女人为依托,展现了人在欲望,财富面前的迷失,间接体现了广大农村广大农民生活的艰辛,这是应该引起广泛关注的社会问题,推荐阅读。【编辑:上官欢儿】【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015102414】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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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上官欢儿        2015-10-23 20:56:49
  问好周老师,好久不见了,感谢支持江山小说,祝创作愉快!秋安。
上官欢儿
2 楼        文友:周天鹤        2015-10-24 14:17:28
  谢谢上官老师,还望多指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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