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原色(小说)
“兴杰啊,你是我们唯一的儿子,这些年你做了太多错事,不要再错下去了,老天爷看着你呢!”孟兴杰靠近病榻,听着老父亲的话,心头一酸,几滴混浊的眼泪流了下来。
“爹,对不起,这些年我对不起你们……我错了……我一定改头换面,重新做人。”孟兴杰哽咽着在弥留之际的老父亲面前保证。那声音愧疚中带着坚定,在场人无不为之落泪。
“秀芳,这些年苦了你了,看在我的面上,原谅他们吧!”爷爷的目光迫切地盯着李秀芳,李秀芳怎能不知老人口中的“他们”是谁?如今事过境迁,各自都有了归属,什么原谅不原谅都已不再重要。老人的临终心愿,是必然不可违背的。
“爹,您放心,我都忘了。”老人听到这句话,心里得到了莫大的安慰。目光从刘敏母女身上,移至夏雨身上,最终落在老伴儿的满头白发上。
“我走了,你怎么办?”短短几个字,犹如洪水猛兽般袭击了在场所有人,那心底的酸楚化作嘤嘤哭泣声充斥满整个房间。
“老头子,放心,孩子们都在呢!”奶奶的话让孟北辰心疼不已。他紧紧握住爷爷的手,刚想说,我会照顾奶奶,却听见另一个声音响起:“爹,我保证,从今以后,我会好好照顾娘,再不会让她受一点苦。”
在生命的尾声,所有恩怨都会化作一缕清风,在时光最深处飘远,不见。如果爱可以成全所有,又何必让恨继续残留。在爷爷的墓碑前,所有人肃穆的神情,悲伤的心情,都已悄悄灌满了另一种情愫――感恩。
孟兴杰提出将老母亲接来同住,刘文英心中残存的不情愿被刘敏击垮。曾经,孟北辰那样帮助自己,如今,她已重新开始自己的人生,并且在知道自己和孟北辰是同父异母的姐弟后,她觉得自己更应该为这个家庭担起一份力所能及的责任。当她一口一个奶奶地喊着,孟兴杰和刘文英曾经的冷漠已荡然无存。
“我们要走了。”
“也好。奶奶由我们照顾,你就放心吧!”
“我相信你。姐姐!”孟北辰与刘敏,身体里流淌着同样的血液,那份与生自来的亲情始终存在于彼此心中。
告别,是希望的开始。
于孟北辰一家如此,与刘敏一家亦如此。
『八』
时光不会因为怕人老去而定格,生活也不会因为坎坷而停止。
上海依旧披着华丽的外衣,诱惑着所有在这里求生的人,无论他们过得是好是坏,它都一如既往地以热闹,繁华,奢靡示人。
春节,转眼间来了。无疑,这个春节,对于孟北辰,夏雨,李秀芳来说都有着截然不同的意义。往事一幕幕在回放,曾经的埋怨,仇恨,误解,报复,隐身,沉默……终于尘埃落定,得以释怀。
夏雨执意要出去工作,孟北辰欣然同意,他知道夏雨很独立,有思想,若让她闲在家里,她肯定不会开心的。在孟北辰的帮助下,夏雨找到了一份钢琴家教工作。李秀芳主动承担起家里的大小事务,每日孟北辰夏雨回家,她都已做好香喷喷的饭菜等他们。日子归于平淡,一家三口过起了原汁原味的幸福生活。
“小辰,好好挑个日子,把你和小雨的婚事办了吧!”李秀芳提醒孟北辰。
“妈,你放心,等忙完这一阵,我们就开始张罗。”孟北辰拉着夏雨的手,微笑着说。
春节刚结束,单位许多工作正式进入策划投资启动阶段,这个节骨眼孟北辰不是一般的忙,常常会加班到很晚才回来。即便如此,他依然觉得很幸福,因为无论多晚回家,家里都有人为他亮着一盏灯。想起曾经自己一个人时,偌大的房间,出来进去只有他和自己的影子,病了没人照顾,累了没人心疼。相比起来,现在的生活已经像天堂一样美好了。
人间四月天,上海最美的季节。莫非和欧然的婚期到了,孟北辰带着夏雨如约而至。回到上海这几个月时间,夏雨与莫非也已非常熟悉。莫非嘴快,常在夏雨面前讲以往孟北辰对她如何如何痴心不改,夏雨害羞的样子很可爱,孟北辰看到她脸红就会偷偷笑。
“嗨,臭小子,怎么才来?”
“不怪我啊,喏,都是她,打扮起来没完没了,好像今天她是新娘子似的。”
“说真的,你准备什么时候成全夏雨啊?”
“成全什么?”
“新娘子啊!”
“别急,不会太久了。”
莫非看到孟北辰与夏雨双双而至,嘴上少不了一顿调侃。两人说得眉飞色舞,夏雨站在一边一个劲儿笑。莫非又向孟北辰使了个眼色,顺着方向,孟北辰看见不远处的莫莎正往他们这边看。
“小心点,那丫头最近心情不好,你可别惹她!”莫非提醒。
“放心,我有分寸。”孟北辰的语气很坚定。
其实,夏雨早就听孟北辰说起过莫莎,同为女子,她理解莫莎的心情,并且,在她心里觉得莫莎就是个可爱的小妹妹。
该面对的终归是要面对的,孟北辰拉着夏雨径直来到莫莎身边。自始至终他爱的人只有夏雨,莫莎的一厢情愿源于她的单纯与善良,他无意伤害她,因为这些年的相处,孟北辰早已将莫莎视作小妹妹一般。以前是,现在是,将来还是。
“莎莎。”
“北辰哥哥。”
“她是?”
“我给你介绍一下,她是我未婚妻夏雨。夏雨,这是莫非的堂妹莫莎。”孟北辰非常有礼貌地将二人给予了介绍。尤其当孟北辰说出未婚妻三个字时,夏雨心里一阵温暖,她冰雪聪明,自然知道这是孟北辰给她的一颗定心丸,并且这样说也是对莫莎的一种维护。
“莫莎,你好。”
“夏雨?我们好像在哪儿见过。”
“在酒吧。那天你掉了耳钉。”
“哦,原来那天北辰哥哥要找的人就是你。”
莫莎天真烂漫的脸颊上,有种恍然大悟的神情,对于眼前的两个人,可以用郎才女貌来形容。莫莎知道,爱情本该是两情相悦的,可是她不后悔爱过孟北辰,毕竟因为认识了孟北辰,她一颗少女的心才开始情窦初开,有了丝丝悸动的美好。如今夏雨回来了,她能做的就是小心翼翼地将那份感情收回来。虽然会不甘心,会心疼,会流泪,可是,毕竟她与孟北辰什么都不算。
“莫莎,没错,我终于找到她了。你会祝福我们的,是不是?”
莫莎眼睛直直地望着孟北辰,清澈的眸子有泪光闪烁,良久,莫莎才微笑着开口:“是,祝福你们。北辰哥哥,夏雨姐姐。”
婚礼按时举行,音乐响起,新郎新娘缓缓步入T台中央,接受神圣的洗礼与虔诚的祝福。所有人都在目不转睛地望着一对新人,唯独坐在夏雨附近的一个中年妇女怔怔地望着她出神,中年妇女被夏雨颈上的一串紫水晶项链吸引了。
婚礼致词完毕,到了婚宴期间,那个中年妇女在莫莎的陪伴下来到孟北辰和夏雨面前。
“北辰,好久不见你,越来越精神了。这位是你女朋友吗?真漂亮。”
“阿姨,谢谢您还惦记着我。我来介绍一下,夏雨,这是莫莎的妈妈徐阿姨。徐阿姨,这是我未婚妻夏雨。”孟北辰注意到,徐阿姨自始至终都在盯着夏雨,眼睛里仿佛有种浓得化不开的情愫。
“哦!夏雨,这名字真好听。你是出生在夏天吗?”
“嗯!我是出生在夏天,爸爸说,我出生时正下着雨,正好又姓夏,就取了夏雨这个名字。”
“原来是这样。夏雨,你的项链好精致,不知是在哪里买的啊?”
“这条项链是我爸爸留给我的,很多年了,我也不知道在哪里买的。”夏雨说完,抱歉地笑了笑。
徐阿姨没再追问,只是望着夏雨不停地点头,嘴里轻声呢喃:“好……好……”
婚礼结束后,孟北辰见天色尚早,便带着夏雨去了郊外。春天,真的极美,夕阳下拉长的影子相依着,草地青青,野花飘香,处处都显得无比温馨惬意。
可是,他们谁都没有预料到,这份安逸会被突如其来的消息打破。
自从婚礼上徐阿姨见过夏雨后,就开始念念不忘。她让女儿莫莎无论如何都要请孟北辰和夏雨来家里做客,孟北辰不好拒绝,便带着夏雨前去赴约。
徐阿姨热切的眼神,一直停留在夏雨的脸上,夏雨一片茫然,孟北辰也不知怎么回事。直到徐阿姨拿出一张泛黄的老照片:“夏雨,你看看这上边的两个人。”
夏雨接过去,仔细看着黑白照片中的一对男女。男人器宇轩昂,浓眉大眼,女人清秀端庄,温婉秀丽,梳子两条长长的麻花辫,脖子里戴着一条项链,好熟悉的项链!夏雨一怔,抬头急忙追问:“徐阿姨,这是谁?”
“夏雨,你不觉得,你和她长得很像吗?”
孟北辰接过照片,看了一眼,仅一眼,他就几乎可以确定照片中女子的身份。他搂住夏雨的肩膀,一起等待徐阿姨揭开谜底。
徐阿姨接过孟北辰手里的照片,看着照片竟掉下了眼泪,只听她对着照片说:“心雅,靳勇,二十五年了,我终于帮你们找回了女儿。”
夏雨身子一软,差点虚脱,幸好孟北辰扶着她。她走到徐阿姨身边,拉起徐阿姨的胳膊追问:“徐阿姨,他们是我的爸爸妈妈,是不是?是不是?”
“没错,孩子。他们就是你的爸爸妈妈,你爸爸叫靳勇,你妈妈叫杜心雅。”
夏雨推开窗子,望着窗外的夜空,泪水溢出眼眶。双手紧紧捧着父母的照片,脑海里回响着徐阿姨白天给她讲的那个故事……
那年,一批上海的知青被下放到北方的一个小山村做支教,一对年轻的男女在那里相知相爱。不久,他们在小山村里举行了简单的婚礼,在贫瘠的生活环境中,他们相互支持鼓励着彼此。没多久,女人怀孕了,男人开心不已,小心翼翼地照顾着爱人。可是,万万没想到,就在女人即将临盆时,男人却意外身亡。那是一匹受惊的骏马,疯狂地奔跑着,眼看就要踢到一个年轻的女子,是这个男人不顾生命危险救下了年轻女子,然而,这个男人却被那匹疯狂的骏马死死踩在了脚下……女人听到这个消息,悲伤过度,遭遇难产,孩子刚生下来没多久,女人就死了……
徐阿姨还原了当年的情景,夏雨知道,故事里的那对夫妻,就是自己的亲生父母。而爸爸救下的女人就是徐阿姨。
徐阿姨告诉她,后来,支教时的队长为了不被拖累,就偷偷把女婴送走了。队长说,他把孩子放在了医院附近,希望会有好心人能够收养。在孩子的襁褓中,他还放了那串杜心雅最心爱的紫水晶项链……
徐阿姨还说,她当时就去医院附近寻找孩子,她记得,那天下了好大的雨,她跑了几条街也没找到被遗弃的女婴。后来,当她回到上海,稳定之后,又去找过,可是,人海茫茫,找一个当年的小婴儿,就像大海捞针一样。幸好,苍天有眼,终于让她在莫非的婚礼上看到戴着水晶项链的夏雨。
“夏雨,别难过了。”
“北辰,原来我的亲生父母,早已不在了。”夏雨嘤嘤哭泣着。
孟北辰把她的头靠在自己肩膀上。两人望着夜空,一阵暖风袭来,还有花香的味道。他抚摸着夏雨的长发,轻轻说:“外边的海棠花开了,丁香花也开了。花朵是春天的颜色,就像雪花是冬天的颜色,它们都恪守着自己的原则,铭记着自己的颜色,各自定期开放,定期凋落。开时奋力绽放,落时悄无声息。花儿尚且懂得珍惜与放下,何况我们呢?”
夏雨听着孟北辰诗意的语言,心里一阵温暖,望着窗外的灯火阑珊,那一盏盏遥远的灯光,像极了曾经一幕幕的往事,星星点点布满她的天空。她知道,当太阳出来时,那些灯光就会消失,但是并不代表它们不存在。良久,夏雨嘴角上扬,缓缓说道:“花儿尚且懂得珍惜与放下,何况我们呢?北辰,我明白了,珍惜与放下,才是这世间最美的颜色。”
夜空中,月圆星稀,看样子,明天定是一个美好的艳阳天。
小说我很喜欢,你突破了自己,获得了成功。
再一次祝贺!
本篇小说,处处是爱恨情仇的漩涡。孟北辰和夏雨的爱情贯穿文章的始终。两个主角的爱,经历了第三者、家庭情仇、由爱生恨等各类考验。小说设置的悬念较多,引人入胜。夏雨的身世、夏雨出走的迷局、孟北辰父母的情仇、夏雨养父母和孟北辰母亲的感情纠葛、两个主角的爱情结局等等,非常吸引读者的心。直到最后,两个主角继续延续爱的传奇,夏雨的身世大曝光,这一层层包袱终于解开。读者的心才完全放下。
画画,很有诚意的一篇小说。祝贺画画敢于突破自己,不断进步。加油!
比方这篇,初衷只想写四五千字结束,可万万没想到,一个又一个伏笔,没法停止了。
然后,人物一个个出场,故事一步步发展,就成现在这样了。
谢谢云泥兄的鼓励,同婶婶一样的普洱茶,请用!
我的文字不着急,你要保重自己!
灵魂对晤、以心悟心,逝水的时光变得更丰盈和饱满。
善待别人的文字,用心品读,认真品评,是品格和品位的彰显!
我们用真诚和温暖编织起快乐、舒心、优雅、美丽的流年!
恭喜,您的美文由“逝水流年”文学社团精华典藏。
感谢您赐稿流年,祝创作愉快 !
感觉故事虚构的痕迹明显了些,如电视剧本了,呵呵。一些场景的转换似乎突兀了些,例如第四节在医院躺椅旁,孟北辰巧遇刘敏与遭强暴男子。还有生活细节你再斟酌:两位主人公考取大学,却都放弃了学业是否让读者生疑(孟北辰没有学费来源,夏雨耽误了报到日期),觉得理由不太充分。
恭喜如画完成中篇,辛苦了!
这篇小说比我预计的情节复杂了许多,自然,人物也多了不少。
感谢清风老师读这篇三万多字的小说,其中辛苦,画心知肚明。感谢,新沏的普洱茶一杯,小心烫!哈哈
画画的这篇小说,立意非常好,把人性中的真善美,尽数演绎与呈现在了读者的眼前。
小说很好看。
从框架的搭建,到故事的构思,到情节的发展,还有人物性格的刻画,都能看出画画对文字驾驭的独到之处,成熟,老练,得心应手。
一篇不一样的《原色》,一篇关于生命与爱的篇章。
值得欣赏,更值得推荐。
这么长的小说,阅读起来必然要花费你很多的时间,辛苦了。
你的点评温暖入心,非常喜欢。
抱抱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