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乡】游走在乡间小路上的童年(散文)
夕阳,晚霞,暮归的老牛,伴随着芳芳口含树叶吹起的“树叶笛”声,清澈而悠扬地游走在乡间小路上。童年的时光,宛若一幅画,挂在岁月的枝头。当你深情凝望的时候,往事一点一点蔓延在心头;当你打开记忆的闸口,往事就如潮水般涌来……
我和芳芳是死党,除了各回各家吃饭睡觉的时间,几乎都在一起。一起去上学,放学又一起回家。写作业不是在她家枣树底下,就是在我家椿树底下。写完作业,一起去小河边给羊儿割草,形影不离。而我和芳芳是性格迥然不同的两个孩子,也许正因为不同,在一起互补,才从来没有产生过矛盾,没争吵过,反而比较亲密无间。
芳芳性格热情奔放,大大咧咧,说话声音大,走路呼呼有风;我,性格内向,胆小害羞,说话声音像蚊子哼哼一样低,走路轻,她说我一脚踩不死一个蚂蚁,像蜗牛。芳芳瓜子脸,柳叶眉之间镶刻着一双葡萄似得黑眼睛,亮晶晶,炯炯有神,看起来秀气文静的样子,两条麻花辫低垂在肩后,随着她走路时一晃一晃的,她不是杨柳摆风,纤柔柔的,而是给人一种坚强,刚强,走路掷地有声。都说这丫头投错胎了,上辈子估计是男子,看走路的后相,一点都没丫头的样子。芳芳白净的皮肤,姣好的面容,都是我所不及的。我黑不溜秋,偏瘦,长脸,还长着一双小眼睛,扫帚眉,除了那张樱桃小嘴,好像没什么特色和出眼的地方。芳芳大我几个月,却比我高出半头还要多。在她面前,我像极了童话里所描绘的“丑小鸭”。我常常望着芳芳想:有一天我和她一样漂亮该多好。每次当我把这个想法告诉芳芳,芳芳笑我傻,她说,傻丫头,你长得眉清目秀,聪明聪慧,考试每次都是第一,你不知道我多羡慕你吧。至此,我们相互哈哈大笑一番,原来彼此都是对方仰慕的对象。
和芳芳在一起,你不用担心被村子里的调皮小子欺负。他们只要看见芳芳就会灰溜溜地溜走。记得那一天,我们放学后去小河边割青草,扛着一袋子青草走在乡间小路上,芳芳嘴里含着一片洋槐叶子,吹着优美的旋律,夕阳西下,红霞燃遍村庄,田野,映照着我们的身影在路上。这时,村子里的“二孬”从小巷子里跑出来,估计是尿急,也没看有没有人,就站在路上撒尿。我立刻背转了身体,芳芳示意我不要吭声。她从地下拿起一个土坷垃,照着“二孬”的屁股上投去。芳芳投的还真准,不歪不斜刚好投到“二孬”的屁股上。加上芳芳的力度,“二孬”疼得“哎哟”一声大叫起来。他喊着:“谁,谁偷袭老子?”当他回头看见芳芳,屁都没敢再放一个,走了。从此他再也不敢在路上撒野。
去小河边割草,路过乡间小路的草丛地,芳草萋萋,淹没了小路。每次路过我都胆战心惊的,因为有一次踩到蛇,心里总有一种恐惧,为此,芳芳骂我“胆小鬼”。然而,我就有这种“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胆怯。克服不了,仿佛成了心理障碍。但,家里喂养两只绵羊,每天放学都要去割草的。这也是童年的功课,不能落下。每次返回的时候,芳芳让我跟在她后面,这样就放心多了。为此,我很感激她,因为有一次她在前面踩到蛇了,但她却没吭声,只是告诉我,靠右边走,不要跟着她的足迹。直到回到家,她才告诉我,我说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呢?芳芳诡笑了,早告诉你,你腿早软了,我还得背你回来,我才不干嘞。
芳芳家和我家错对门。我家在路西,她家在路东。她家里有妈妈,一个姐姐,一个哥哥,她最小。听我妈妈说芳芳出生的那天是大年三十的晚上,再有几秒就是新年初一的早上。这丫头踩着新年的钟点来的,命硬。出生没几天,就接到部队上的通知,原来爸爸是军人,参加特殊任务的时候,牺牲了。芳芳从小就没见过爸爸,还被村子里的男孩子欺负过,骂她野孩子。为此她和那个男孩子打了一架。害得那个男孩子见了她就躲。她也挨了妈妈一顿狠揍。她奶奶常常说是芳芳克死了她儿子,加上家里孙女多,她奶奶一点也不待见她。倒是我奶奶喜欢芳芳胜过我。
也许缺乏了父爱,芳芳更懂得如何保护自己,骨子里倔犟而刚强。芳芳是个极其懂事的孩子。每次放学回家,就会在她家老房子前妈妈临时搭起的小厨房里点燃灶台的烟火,给妈妈做饭。尽管小小年纪的她每次都被灶房里的烟火熏得一鼻子灰,很狼狈的样子。妈妈总会拿我和她比较,看看芳芳,都会帮妈妈做饭,你就知道看书。让你帮我烧火吧,你手里拎一本书,灶火底下早没柴火了,你还在看书……每当这时,芳芳就在一边偷笑,伸伸舌头,扮个鬼脸,扔给我一句:书呆子。
夏天,小村子里,田野里一片金黄,一望无垠的麦田翻滚着麦浪,摇曳着金色的光芒。五黄六月,天气炎热,是小村子夏收的时节。当麦子成熟以后,大人们都拿着镰刀去地里割麦子,收割好的,用架子车一趟一趟运往打麦场。这个时候的乡间小路上,到处可以看见挎着竹篮,捡拾麦穗的孩子。期间,就有我和芳芳。收麦子的时候,是小村子热闹繁忙的时候,学校会放几天假,让我们回家帮助爸爸妈妈收割小麦,我们年纪小,帮不了什么忙,就在路上捡拾麦穗。每一辆车路过,都会飘下几棵麦秆,都会被我们捡拾到竹篮里面,掐掉麦穗。累了,我们就坐在路边的路梗上,拿起新的麦穗,在手里搓一下,吹一下,搓一下,吹一下,直到麦子圆圆的,光滑的躺在我们手心里,颗粒饱满,亮晶晶的。放到嘴里,还能嚼出白色的汁液,淡淡的麦香就溢满在小路上。
秋天,小河边的红薯地里,红薯秧子蔓延着小河的边沿,我们借着割草的名义,也会偷偷地挖出几块红薯,回家埋在灶火低下,吃香喷喷的烤红薯。还会在花生地里,拔几棵花生,坐在田野里,一起吃。
村后面的大坑里,有一条水泥砌成的小水道,芳芳突发奇想,顺着小水道往下滑,倒成了我们孩子的滑滑梯,因为芳芳敢滑下去,也带动了一些胆子大的,坐在下水道上,哧溜一下,滑到底下。滑的次数多了,裤子磨损很快。那一次“二孬”也在滑,离开的时候,几个孩子在背后偷偷笑,我也忍不住看了一下,原来,“二孬”的裤子后面磨了一个大洞,他却不知道。
芳芳还会上树,她们几个坐在树杈上打扑克,别提多惬意了。而我为了学上树,摔了好多次,总算学会了,可以坐在树上和她们一起玩耍,却被妈妈骂了个狗血喷头,你们一群野丫头……
往事难忘,飞逝的光阴里,那些由芳芳陪伴的童年过往,游走在乡间小路上,将时光拉长,将岁月绵延,将一份深情根植在心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