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塘】黑色的眼睛(小说)
“哪怕是亡命之徒他们也是心虚的,只要拼命反抗,他们也会害怕的!”
“思慧,你现在说的话,完全有悖你平时的性格!”
“静怡,如果你遇见这样的事情你能冷静吗?”
“思慧,其实我比你的经历还更不堪!”
静怡大学毕业后,被分配在一家规模很小的乡镇中学——西溪中学教语文。几年后,西溪小学和西溪中学合并,学校校长兼乡镇教办的主任,全乡镇的教育包括村小,都由他管理。他利用手中的权力,对所有稍有姿色的年轻女教师下手。静怡和思慧读高中时,就是公认的全班最漂亮的两个女生。
一天下午的课外活动时间,静怡被校长叫到他的办公室。静怡走进办公室,校长中午的酒气还没散,他戴着眼镜,两块厚厚的镜片就像两个酒瓶瓶底,瓶底下的两只眼睛眯得像老鼠的眼睛一样,瓶底下冒着猥琐的光。校长朝静怡走去,衣服底下小腹上的那团圆滚滚的赘肉顶住了静怡的身子,他用手指弹拨了一下静怡的脸。静怡愤怒地转身要离开,他一把拽住她的手臂,两颊的肥肉往后堆着,脸上浮起一丝奸笑,阴阳怪气地说:“你可要想好,如果你应了我,有什么好处我少不了你;如果你敢不答应,我把你调到全乡最偏僻的村小!”
校长说完,向静怡耳边吹了一口气,俯身要吻静怡的耳垂,静怡甩开他的手臂,瞪着眼睛说:“哪怕把我调到全国最偏僻的地方,我也不怕!”
几天后,静怡被调到石盘村小,石盘离乡镇集市有二十多里,不能通车,进出要步行。全校五个年级加起来的学生也只有三十来个人,学校实行复式教育,总共三个老师,其他两个老师是“民转公”(民办教师转公办教师)的当地人,静怡就一个人住在学校。
静怡的丈夫是全县最有名的外科医生,被称为是“遂川一把刀”。刚到石盘的那几个晚上,静怡不敢睡,她在卧室里的很多地方,比如枕头下、抽屉里、柜子里,藏了丈夫废弃的手术刀。
不过还好,当地民风淳朴,静怡没有遇见任何不高兴的事。
为了照顾孩子和家庭,静怡必须尽早离开石盘村小。一年后,她考上了县城附近斜田镇的副镇长。镇长、书记和下来视察的上级领导简直就是一群豺狼,恨不得把静怡生吞活剥。
两年后,静怡考上了县妇联副主席。
……
(五)
几天后,思慧接到静怡的电话,静怡告诉思慧,宇晴逃跑了。
一天夜里,宇晴工作的迪厅闯进一个醉醺醺的男子,宇晴一眼认出,他就是强暴她的匪徒,他也一眼认出了台里的宇晴。
匪徒走向宇晴,阴阳怪气地说:“小妞妞,想哥哥了吧?”
宇晴看见匪徒,这段时间她遭受的所有屈辱一并向她涌来,她说:“哎哟,是帅哥呀!想死妹妹了!”
“小妞妞,哥要一间包间,你亲自陪哥喝酒!”
“好嘞!”
宇晴跟着匪徒走进包间,她锁好门,乘匪徒不注意,把一壶刚倒出来的开水泼往匪徒的脑袋,匪徒双手捂住脸,宇晴抬起一把椅子,将匪徒活活砸死了。虽然包间里的动静不小,但迪厅强烈的节奏和音响足以掩盖包间里的一切。宇晴迅速离开包间,用钥匙把包间的门锁好,她连夜逃走了,不知去向。
放下电话,思慧深深地叹了口气。她想:宇晴可真傻啊!该好好保护自己的时候不懂得保护自己,该刚烈的时候不刚烈,该理性的时候不理性!邱敏该高兴了吧,这就是他希望看到的老婆的无畏和刚烈吧!
思慧深深地叹了口气。
思慧的手机里这时又唱起了歌:“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来寻找光明……”手机里传来静怡的声音:“我在明月酒楼等你,不管你有没有时间,你二十分钟之内一定要到!”
放下电话,思慧陷入了沉思:结婚后,静怡一直和丈夫不和,主要原因是静怡不肯和鳏居的公公一起生活,她执意要到外面租房、买房。并且,她几十年不陪丈夫回家看望公公。为此,她们两夫妻不知吵过多少架,闹过多少别扭,静怡的丈夫甚至因此在外面找小三。爱憎分明、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的静怡竟然忍了。静怡找她有啥事呢?是不是又和老公吵架了?
思慧赶到酒楼,静怡满脸泪痕,她面前放着一杯啤酒和一只开着的啤酒瓶。思慧默默地坐在静怡的对面,心碎地看着静怡,等着她开口。
“思慧,陪我喝一杯酒。”
思慧接过静怡手里的啤酒瓶,给自己倒满一杯酒。
啤酒在杯子里噼里啪啦地冒泡泡,泡泡又噼里啪啦地迅速破没,静怡呆呆地看着杯子里茶黄色的啤酒。
静怡打破沉默,她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酒说:“我公公强暴过70多名女士,已经被公安机关逮捕!”
思慧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静怡告诉思慧:我的公公是一名医生,他利用职务之便,强暴了70多名女患者。每强暴一名女士,他就把她的姓名、年龄、工作单位、强暴的时间等信息详细地记录在一本笔记本上。前几天,一名被他强暴过的女患者把他告到公安机关,公安机关到医院抓捕他时,在他办公桌的抽屉里发现了他的那本笔记本。他自己直言不讳,到他那里看病的年轻女性基本都被他骚扰过,被他骚扰过的女性更是不计其数!
一个星期以后,法院就会开庭审理。为调查取证,公安机关一一走访了这七十多名女士,希望她们出庭作证,可这些女士要么失口否决被他侵害过,要么拒绝出庭作证,并请求办案人员不要打扰她们平静的生活。
静怡用乞求的眼光看着思慧说:“这次开庭审理涉及很多人的隐私,所以审理是非公开的,但我能作为家属到庭旁听。思慧,到时你一定要陪我去。”说着,哭泣不已。
看着静怡伤心的样子,思慧答应了。
开庭那一天,思慧乘坐公交车前往法庭。正是上班时间,公交车非常拥挤,过道里也挤满了人。一名尖嘴猴腮的青年男子,不停地往前面站着的女孩身上挤,他不停地用他的腿蹭女孩的大腿和屁股,甚至把他的腿往女孩两腿之间挤。女孩每往前挪一些,男子就跟着往前挪一些。
看着这一切,思慧只恨自己的两眼不是刀、不是枪、不是利剑,不能剁掉那青年身上的罪恶!
女孩回过头,对男子骂了一声:“你神经病呀!”男子还是往女孩身上靠,他开始把他的脸凑向女孩的头发和后颈脖,他的嘴在女孩的耳背和脖子上移来移去。女孩转身要扇他耳光,男子一把抓住女孩举起的手,女孩喊道:“抓流氓,司机师傅,请你把车开到派出所去!”
男子抱着女孩说:“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夫妻哪有不闹矛盾的?家丑不外扬,有什么不愉快,我们回家解决,好吗?”
“臭不要脸!谁是你老婆?!”
车上的人都用好笑的眼光看着这一男一女。立马,车子到站,男子扬长而去,女孩哭着喊道:“抓住他!抓流氓!他真的不是我老公!”
等一车的人反应过来,男子已经走远了。
思慧想,这个世界怎样才能没有性侵害和性骚扰?女人怎样才能免受性侵害和性骚扰?
(六)
静怡和思慧都提前到达了法庭,两人在靠里面最边上的两个位置并排坐下,坐下后,静怡握住思慧的手,她的手冰冷冰冷的。
当被告被带到被告席时,思慧惊呆了,她刹时变得呼吸粗重急促,静怡用力捏捏思慧的手,轻声问:“思慧,你怎么啦?”
“你公公就是当年为我做婚检的医生!”
静怡张着的嘴巴半天没有合拢,虽然思慧眼里溢满了泪水,但她还是对着静怡怆然一笑。
除了原告以外,那七十多名女士没有一个到庭。当法官宣布证人作证时,法庭里鸦雀无声,静怡捏捏思慧的手,思慧明白静怡的意思。
思慧犹豫了很久,她终于走上了证人席。
思慧陈述完毕,法庭里又陷入了沉寂,当法官准备宣布休庭时,静怡站起来,抬着要强的头颅,眼神忧郁但坚定地说:“法官大人,我有话要说!”
被告席上的静怡公公眼窝深陷,抖擞着鸭嘴般扁扁的薄薄的嘴唇,像被电麻了一般,身子像筛糠一样地抖。
思慧紧张的心,一直随着静怡的陈述颤动着。
静怡转向她丈夫,说:“你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买房吗?你知道我为什么几十年不陪你回家看望你爸爸吗?一天晚上,你做手术很晚还没回,我没有反锁房门就先睡下了,不知什么时候,门开了,我以为是你回来了,当一只鸡爪般的手伸向我时,我知道,这不是你!我立马打开床头灯,这人竟是你父亲!如果当年我告诉你这些,你会相信吗?你一定会说,我在为自己的不孝找借口!如果我当年告诉你这些,我们的婚姻还维持得下去吗?法官大人,就是这个人的兽行,毁了我半辈子的幸福,毁了一个家的幸福!”
……
思慧和静怡从法庭里缓步走出来,思慧的手机又响起:“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来寻找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