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受伤了。住进了医院里。期间女友林慧欣一直对我悉心照料，想方设法治好我的臆想症……没有所谓的梦游，没有所谓的绝食……一切都是我的臆想而已。不吃甜汤的人原来是我自己，笔记本上神秘数字是汪海洋的车牌号码，腰果确实是刘丽文送来的，现在床头柜上还摆了满满一大盘。
　　 一时之间，我的眼泪就“吧嗒吧嗒”掉了下来。
　　
　　 【呓语5：苏甜】
　　
　　 门“吱呀”开了，一道强光照射进来，我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小护士苏甜进来换药，看到我，笑说：“你醒啦？”我点点头，苏甜一边忙一边说：“恢复得挺快嘛！慧欣姐还以为你会睡到晚上呢。”
　　 我想起一事，问苏甜道：“苏甜，你天天和慧欣在一块，我能问你一些事吗？”苏甜索性坐到我床边，嘻嘻笑说：“你说说看，我保证知无不言。”
　　 我问：“我……出车祸后，是不是发生了很多事？这两天我拼命回想，可是总有很多东西想不明白，就像是记忆碎片，无论怎么凑，都凑不成一个整体。你能告诉我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吗？”
　　 苏甜似乎有些为难，眨巴着眼睛问：“你要听真话还是假话？”我扬着手中的厚本子说：“废话，假话我自己不会编么，当然要听真话了。”
　　 苏甜说：“好吧，既然你一定要坚持，我就偷偷告诉你，不过你千万不能让慧欣姐知道，要不然她肯定要骂我的。”我说：“放心吧，我不说。”苏甜笑说：“一言为定，拉钩。”这小妮子，调皮起来倒是挺可爱。
　　 我们拉过勾，我说：“现在可以说了吧？”苏甜点了点头，说：“在说故事之前，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我说：“你问问看。”
　　 苏甜双手支着下巴，说：“你对汪海洋印象怎么样？”我说：“他是我最好的朋友。”苏甜又问：“你出车祸之前呢，你对汪海洋什么印象？他长什么样？多高，多胖？有没有胡子？”我忽然一愣。
　　 出车祸之前……很奇怪地感觉，我记得汪海洋是我最好的朋友，也记得出车祸的时候汪海洋开车送我回家。我也记得从小到大许多事，记得刘丽文，记得林慧欣，却唯独不记得汪海洋……不记得我是怎样和他认识的，又是怎样成了最好的朋友，不记得他的外貌，长什么样，喜欢穿什么衣服，喜欢唱什么歌……好像在我所有的记忆里，汪海洋这个人就一直是空白，直到出车祸那一晚才出现……
　　 我忽然感到无比恐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我的记忆真的出现了偏差，忘记了许多我应该记起来的事情？我抬头看着面前小护士的脸，苏甜正饶有兴致的看着我的反应，像是早有预料似的，我不由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甜满不在乎的说：“很简单啊，因为汪海洋这个人，现实中根本不存在。”我头脑一炸，问：“什么？”苏甜眨巴着眼睛说：“现实生活中根本就不存在汪海洋这一号人啊，你当然想不起来了。”我还是不信：“可……可我明明……”
　　 “可你明明记得出车祸那晚汪海洋开车送你回家是不是？”苏甜似乎知道我要问什么。我无力地点头。苏甜接过我手里那一大叠稿子，随意翻了翻，说：“其实关于汪海洋的所有故事，都是在这里面。你也知道这些故事只是你自己编的，当不得真。如果把这些拿掉，你对汪海洋的记忆还有多少？”
　　 我再一次愣住了。如果不算这些故事，汪海洋这个人，竟然真的从来没有在我的记忆里出现过。唯一的一次，就是出车祸那晚开车送我回家。
　　 苏甜问：“你现在明白了么？”我努力地回忆，只觉得头痛欲裂，忽然想到刘丽文，说：“那也不对，我明明记得刘丽文，她和汪海洋是夫妻，如果汪海洋是不存在的，那么她的丈夫是谁？”
　　 苏甜有些同情地摇摇头，说：“刘丽文就没有结婚，哪来的丈夫？”我奇道：“她没结婚？”苏甜说：“要不然你以为她为什么会记得你喜欢吃骆驼牌的腰果？又为什么记得你从来不吃甜的？你是她什么人她要这么在乎你，记着你的所有喜好？”
　　 我彻底懵住了。
　　 苏甜说：“你还不明白么？你的女朋友并不是慧欣姐，而是刘丽文！”我仿佛是听见了天底下最离奇的事情，张大了嘴巴，不知所措——
　　 刘丽文是我女朋友？那林慧欣又是谁？我感觉完全乱了套，一切都出乎我的预料。苏甜像是知道我并不相信她，便接着说：“你一定奇怪慧欣姐为什么要冒充你的女朋友是不是？还是觉得既然刘丽文如果真的是你的女朋友，为什么你一点儿也想不起来？”
　　 我茫然地点了点头。苏甜说：“那是因为，慧欣姐不想让你想起来！”
　　 林慧欣不想让我想起来？想起来什么？不想我想起来其实刘丽文才是我深爱着的人么？那她这样欺骗我的感情又算什么？
　　 苏甜接着说道：“其实那天答应做你女朋友的是刘丽文，并不是慧欣姐。你高兴之下拉着慧欣姐和刘丽文一起出去吃饭唱歌，你们都喝了不少酒，刘丽文喝得酒少一点。回来时，刘丽文便要开车送你回家，但是在路上出了车祸，你的脑部受了重伤，但是刘丽文……”
　　 我心中一紧：“刘丽文怎么样了？”苏甜说：“刘丽文却再也醒不过来了。”我的心陡然一凉，只听到苏甜的声音还在继续：“……慧欣姐知道了之后，费劲心力把你抢救回来，但是你听说刘丽文死了，整个人都没有了生气，整个人像是死了一样，光自杀就自杀过两三回，要不是慧欣姐机警，后果还不知道是怎样……慧欣姐对你真的是没得说，明明知道你是因为别的女人连命都不要了，却还是无怨无悔地照顾你。”
　　 我慢慢平静下来，问：“后来呢？”苏甜说：“后来慧欣姐说，如果治不好你，那么她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但是你的病是心病，刘丽文的死对你打击太大，除非让你忘记刘丽文，否则没有别的法子让你重新振作起来……”
　　 我点了点头：“于是你们就编了这样一个故事？”苏甜说：“慧欣姐本来就是学应用心理学的，知道有一种记忆催眠法，能够在潜意识里屏蔽人脑子里的记忆，从而形成记忆错位，让人忘记那些痛苦的部分，而保留那些美好的部分。”
　　 我说：“那你告诉我这些，不怕慧欣的所有努力都白费了么？我明白慧欣对我的好，可是我既然知道了我心里只有刘丽文，又怎么能再容得下其他人？”
　　 苏甜忽然站起来惊呼：“慧欣姐！你什么时候到的？”我惶然抬起头，见林慧欣一身白大褂，站在门口，手扶门框，眼里噙着泪水。林慧欣说：“我让苏甜告诉你，是因为你有权利知道，毕竟我不能一直骗你。”
　　 林慧欣走进来，也坐到我床边。我轻声一叹，我和慧欣那么多年的同学，我又不是傻子，她对我的心意何尝不明白？她用催眠术更改我的记忆，虽然有她的私心在里面，但毕竟还是为了我好。可是，真相就是真相，纵然我可以骗自己，但是刘丽文呢，我能忘记她吗？我又将如何面对她？明明已经刻骨铭心，却装作毫不在意么？不，我做不到。
　　 林慧欣伸手轻轻抚摸着我的额头，说：“我知道你心里的苦，不管你是怎么想的，我都会在你身边，你有什么想说的，我永远都是你的倾听者。”
　　 许是猛然一下子经历了太多事，一下子感觉有些累了，听到林慧欣的话，不由得点了点头，说：“谢谢你，慧欣。”林慧欣眼睛一红，泫然欲泣。
　　 我轻轻闭上眼睛，很多往事一下子涌上心头，纷至沓来，像是要将我淹没，一时之间难以理出个头绪，我对林慧欣说：“我想起来了，我都想起来了！”林慧欣的声音忽远忽近：“没关系，我在听。”
　　 我捋了一遍思绪，说：“事情的一开始，要从汪海洋出院一个月后说起。汪海洋出院大约一个月后，打电话给我让我去他家玩……”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