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孤单的远征:从肉体到灵魂(随笔) ——穆旦一生的几个关键词
你永远关闭了,不管多珍贵的记忆,/曾经留在你栩栩生动的册页中,/也不管生活这支笔正在写下去,/还有多少思想和感情突然被冰冻;//永远关闭了,我再也无法跨进一步,/到这冰冷的石门后漫步和休憩,/去寻觅你漫煦的阳光,会心的微笑,/不管我曾多年沟通这一片田园;/呵,永远关闭了,叹息也不能打开它,/我的心灵投资的银行已经关闭,/留下贫穷的我,面对严厉的岁月,/独自回顾那已丧失的财富和自己。
穆旦在致杜运燮的信中抄录了这首诗,特别强调“《友谊》的第二段着重想到陈蕴珍”。
在穆旦一生中,不能不提到他与妻子共赴风雨,相濡以沫。周与良温静贤淑、事业有成,一直默默为丈夫分担着磨难和苦痛,直到她也成了“牛鬼蛇神”,被下放到农村劳动。有一件小事足以将患难夫妻的深情定格下来。一九六九年春节前夕,穆旦从落脚的山村徒步几十里地探望爱妻。周与良后来回忆道:“他带了一小包花生米和几块一分钱一块的水果糖。几个月没见面,他又黄又瘦,精神疲乏,他只是安慰我‘要忍耐,事情总会弄清楚的’……我看到他眼中含着泪水,脸色非常难看,便安慰他:‘我也是特务,应该受到惩罚。’说了几句话,他准备走了,要走几十里才能回到住处。他非要把那包花生米和几块糖留下,我坚持不要。互道保重后,他就走了,停留不到半小时。我送他到村口,看他走远了,才回村。从后面看,良铮已经是个老人了,当时他仅五十二岁。回村后,我立即被批斗……”那一包“花生米和几块糖”,于今看来不足挂齿,且不复存,但它转成纸上的符号,堪称时间流波中的真正“静物”。
穆旦深爱着他的三个孩子。然而,孩子们却因家庭的阴影得不到正规教育。穆旦曾愁苦地对妻子说,孩子得不到教育怎么办呵。晚年他专为帮助长女查瑗学习英语,翻译了一本儿童文学《罗宾汉传奇》。查瑗当时初中毕业,被分配到天津第13塑料厂当工人。穆旦辅导她业余补习英语,以《林肯传》做教材,希望她日后或许能“做个翻译”。然而,没想到,这竟是穆旦生前翻译的最后一部著作,其间经历唐山大地震、右腿股骨裂折,没译完他便撒手人寰。
诗人晚年抱怨“人生已到严酷的冬天”,“为什么万物之灵的我们,遭遇还比不上一棵小树?”但临近生命的终点时,他依然不放弃静享大自然带给他的馈赠和灵感:“田野的秩序变得井井有条,/土地把债务都已还请,/谷子进仓了,泥土休憩了,/自然舒了一口气,吹来了爽风。//死亡的阴影还没有降临,/一切安宁,色彩明媚而丰富;/流过的白云在与河水谈心,/它也要稍许享受生的幸福。”我为诗人融身自然的乐观与坚韧所感动:“在雷电的天空下,在火焰中,/这滋长的树叶,飞鸟,小虫,/和我一样取得了生的胜利,/从而组成秋天和谐的歌声。(《秋》)这“生的胜利”其实已含纳了死亡,那是大地生生不已的节律,那是灵魂盘旋不朽的庆典。据说奥顿逝世后,在其墓碑上镌刻的,正是他《悼念叶芝》的最后两句:“在他岁月的监狱里,教自由人如何赞颂”。这出自穆旦晚年的译笔,其中还有一句经典译句,完全可用来观照穆旦惨淡而非凡的一生——
靠耕耘一片诗田,把诅咒变为葡萄园。
灵魂对晤、以心悟心,逝水的时光变得更丰盈和饱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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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用真诚和温暖编织起快乐、舒心、优雅、美丽的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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