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塘】啼血爱恋(小说)
林浩宇又点燃一支烟,深吸了一口,声音已有些哽咽:“杨梅,我很愧疚......”
杨梅哭了,原来,他并非心中没有想法,她说:“浩宇,我们重新开始吧,好吗?”
林浩宇只吸着烟,冷冷地望着她。那苍白的面容,令她不敢逼视。
林浩宇的沉默,给了她清晰的答复。
六
一周后,杨梅和林浩宇把结婚证书换成了离婚证书。
走出法院的大门,杨梅一时有些晕眩,仿佛一切都不是真的。
天气晴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异样的味道,压得厚重的乌云似乎沉甸甸地压在了心上。
他们都没有说话,还是林浩宇先开口:“走吧,回去把东西收拾一下,等他来接你。”
杨梅听了无话,全身却空荡荡的,有种很强烈的失落。她想哭,是一种突然间的情绪。
回到那共同生活过的小屋里,杨梅便收拾着自己的衣物,她想把存折给林浩宇留下,却被林浩宇拒绝了。
外面,响起了急促的喇叭声。
文刚来了。
杨梅步到门口,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双眼。这屋里曾那样熟悉的味道将从此陌生,而杨梅的心情却纷乱如麻,不知从何整理。
忽然,林浩宇叫住杨梅,递给她一个盒子,杨梅看着林浩宇,没有接,林浩宇的表情又现出了往日那种急促:“这……这是送给你的,就算是个纪念吧!”
“谢谢!”杨梅想打开,却被林浩宇止住了。
“别看了,走了再看吧。”
杨梅又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望了一眼窗外,天气阴沉得可怕。虽然才下午五点多,却已然如黑夜降临。
悬挂的电灯莫名摇晃起来,接着便熄灭了数秒钟,杨梅无缘无故打了个寒噤。
忽明忽暗几次后,灯泡挣扎着送来一次光明之后,彻底灭了。就在那一霎,杨梅竟看见了林浩宇脸颊上垂落的眼泪......
房屋剧烈抖动起来,一切是那么突如其来。仅仅是沉默了几秒,屋外便如炸锅般,人声鼎沸,各种杂乱无章将杨梅的惊恐推上了极致,天花板上的墙皮簌簌地掉了下来,房屋的抖动更剧烈了。
杨梅感到世界末日的来临。一双有力的臂膀紧紧抱住她,低沉而镇定的声音响在耳边:“杨梅,别怕,我保护你出去!”
就在说话的同时,屋外依稀传来汽车发动声。林浩宇护着杨梅,摸索着打开门,杨梅大声叫道:“文刚!文刚!”
此刻,却没有人回答。
房屋的抖动,让杨梅已经站立不住了,文刚竟然不顾杨梅而先行逃生,让杨梅全身冰冷,她满心都是被欺骗的绝望。
“喀喇”一生巨响,几乎同一时间,杨梅被林浩宇用力推到一边,幸免没被砸伤,但房屋上的砖块还在噼里啪啦往下砸,黑暗中,一个重物压在了杨梅的腿上,剧痛下的杨梅大叫了起来,接着便听到林浩宇闷哼的一声。
杨梅的恐惧支配了所有的思维,开始语无伦次:“那个混蛋!竟然先跑掉了!混蛋!”骂了半晌又一阵剧痛袭来,反而让杨梅从歇斯底里中清醒了过来,她试探着开始呼唤林浩宇。
黑暗中,林浩宇的声音清晰地传来:“我没事,杨梅,你有没有怎么样?”
“我的腿被砸着了,动都动不了。”杨梅的声音里已有了哭腔,“那个xxx蛋,居然先逃掉了,混帐东西!”
林浩宇没有回答,半天,叹了一口气:“现在别说这些没有用的话了。”顿了顿,他有些无奈:“看来得等到明天才有人救我们出去,我的腿也被压住了。”
这种地狱般的恐怖经历,他们都从未有过,疼痛和恐惧让杨梅已经无法正常思考了。
杨梅觉得自己已经快崩溃了。
这时,林浩宇终于使出全力推掉了压在自己身上的那截破砖墙,步履蹒跚地找到了杨梅。他看见自己心爱的妻子被砖墙沉沉地压着,心里一阵难过。他奋不顾身地使劲推着那块千斤的重物——残垣断壁,可是,怎么也拿它没有办法,杨梅说:”浩宇,你走吧!别管我了……我们俩不能都死在这里,还有我们的果儿,她还不满四岁,你得照顾好她,我要你们好好活着。我是没救了,何况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这是老天对我最好的惩罚,是我应得的报应!”
杨梅哭得如泪人般,后悔莫及。
林浩宇说:“别说了杨梅,那都过去了,我怎么会扔下孩子的母亲,自己逃命呢?我会想办法救出你的,放心,有我在,别担心!”
此时,林浩宇找来一根木杠,使劲翘着那块压在杨梅身上的重物,眼看就要搬掉那块重物了,没想到又是一阵晃动,身后的半面墙又坍塌了,重重地把林浩宇压在了墙下,只听“哎呀!”一声,不见了林浩宇的动静。
“浩宇,浩宇,怎么样了?你还好吗?别丢下我,别丢下我……”
这时,真得林浩宇动弹不得了,砖石压住了腿和身子,一块砖头就砸在他的脑门后,他昏迷了。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杨梅哭喊了多久,林浩宇终于有了回音。
“梅,你还好吗?我还活着,我要陪着你……”
他俩一墙之隔,却看不见,但还能听见声音。
“梅!”林浩宇叫着杨梅。
林浩宇叫杨梅的时候声音中仿佛有一点笑意:”还记得咱们结婚时,你问我的问题吗?“
“……”
“你忘了?再好好想想啊!就是新婚之夜的时候。”林浩宇的语气还是那么沉稳,杨梅的心竟也安定了不少。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在这种危急时候提到这件事,但杨梅还是老实回答了。
“你说,明天的报纸上会不会登一则新闻,题目……题目就是……地震中夫妻徇情双亡?”林浩宇的声线颤抖着。杨梅一慌,焦急地问道:“林浩宇,你没事吧?”在这无边无尽的黑暗中,只有他才能让杨梅觉得安心。
“我……我真的没事,你……还担心我吗?……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之后,是长久的悄无声息。情急之下,杨梅拼命挣扎着身子,腿上的剧痛瞬间冲击着大脑,杨梅一下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杨梅悠然醒了过来。睁开眼,仍然是一片黑暗。恐惧如同一只巨大的魔掌抓住她的身躯,她极度无助地大声呼唤着林浩宇。
良久,才听到林浩宇微弱的声音:“杨梅,我在……在这里,你……你还好吧?”
杨梅终于痛哭出来:“阿宇,我……我怕……”
“别哭,别哭啊!”林浩宇有些慌张,“我……我会陪着你,你别……别哭……”听着林浩宇强做镇定地安慰杨梅,她的心仿佛被撕了一个大口。
“真的,别哭了,我……我以前不是说过,不管多……多危险,我都会在……在你身边……”林浩宇的气息越来越急促。
“阿宇,你别吓我,别吓我!呜……”杨梅泣不成声。
“咳……咳……杨梅,我……好想……睡……”
杨梅的泪水如泉涌般不止,“不要,阿宇,你要坚持住,千万别睡着!”
“呵……呵,我……我不睡…我要陪……陪着你……到天亮……”林浩宇的气息微弱地在空气中飘荡着。
一团火在杨梅胸中熊熊燃烧起来,脑海中不断出现以前他们相恋时和结婚后的场景。虽然总是那么平淡,但现在才发觉这种平淡竟是那么真实和宝贵。
“小梅…我……好冷……,看来……我没办法……陪你了……”林浩宇竟然还在自责。
“不!”杨梅力气大叫:“我不许!阿宇,你说你要一直陪我的,我再也不会离开你,我想和你过完这辈子!你答应我啊!”杨梅大声地叫着。
暗中,是无尽的沉默,冰冷的空气里溢满了死亡的气息。
“对……对不起,小梅我……我失信了……”
巨大的悔恨,疯狂地噬咬着杨梅的心,那种钻入骨髓的痛楚,让杨梅无处发泄,泪水却无法停止。杨梅这才知道,这个两次用生命来拯救自己的男人,是那样深沉地爱着自己!
无尽的悲伤中,林浩宇似乎在自言自语,只是气息极其微弱。
“如果……有一天……将……将要离开……这个世界,我希望……最后……的……归宿……是在你……你的怀中,即使……即使……喝下……孟婆汤,我……我来生……还是……还是会……找到……”
任凭我如何大声呼唤,却再也听不到林浩宇的任何声音。
不知过了多少个小时,杨梅终于被人从残垣断壁中救了出来。
眼前,是杨梅这一生永远也不可能忘记的画面:一面坍塌的墙,死死压住了林浩宇的大半个身子,只有左手臂和头还在外面。林浩宇的头也流了一些血,在他身下一大滩血渍早已变成褐色。苍白如雕刻的脸上,是一双永远也睁不开了的双眼……
杨梅的胸口犹如被万斤重锤击中,一下子扑到他的旁边,抱着他的头,用尽了全身的气力嘶喊道:“林浩宇——”
声音划开了废墟,却换不回永远沉睡的林浩宇。
周围的救护人员无不潸然泪下……
……
一个月后,杨梅签收了香港一家影片公司寄来的和林浩宇签约《倾城绝恋》一百万美金的汇款。可是,他事业有成了,却走了。
她出院那天,病床边是一叠散落的文稿,是林浩宇在工作之余写的一本《妻子,我爱你》,里面记述着他们自相恋以来所有的生活点滴。
……
杨梅怀中抱着林浩宇的——骨灰盒。
他说过,杨梅的怀里是他最后的归宿。
杨梅要他下辈子还能找到自己。
泪水一滴一滴掉落在黑色的盒子上。那里面,是杨梅一生唯一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