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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源梦】西门凡(小说)
“是吗。”简莹但愿她只是有些无聊的好奇心,“我不了解他。”
她听得出简莹的淡漠,不再说什么。可是她有些心不在焉,叹了口气:“简莹。”
而她的伙伴只希望,用这样的方式可以表明自己不看好的态度,又不至于引起薛雅的误解。
四
第二天晚上。早早吃过饭的韩冰,带了几位同事回来打麻将。没有西门凡的份。他坐在楼下生闷气:“我白天晚上地忙,她也不理解我,不让我玩一会儿。”
简莹是一向不配合他,当他是空气。薛雅一反常态,对他的谬论毫无反应。居然只是埋头吃饭,一点也不理他。
西门凡无趣:“都怎么了,同志们?没人理我?”
大姐谦卑笑着:“爱玩麻将的人都这样。一听那声音,心就活了。”
西门凡根本没听大姐在说什么,直视着薛雅。她终于在他的目光里抬起头来:“凡哥,你还记得你说过什么吗?”
“哦哦哦,我忘了。薛雅,我今天是不是挺精神的?”
薛雅脸上的肌肉有些僵硬,她正受着理性的约束。可她的眼中又重新漾起了笑意,她已不知不觉间喜欢和他互动的这种气氛了。
大姐像平时一样唯唯诺诺,没有底气道:“你不应喝酒啊。你不说过让薛雅监督吗?”她笑得有些讨好的意味。
“凡哥。你应该远离那些让人空虚的东西。只要振作起来,就会有发展的。”薛雅语气平淡,但感情真挚。她面部的表情仍然是柔和的,毫无个性痕迹。
西门凡笑了。薛雅虽然幼稚而单纯,但她给予的这种温暖,是任何男人都不会反对的。他有感情上的需索,现在已得到一些,但有把握得到得更多:“活着就这么一回。我挺照顾自己想法的。”他斟字酌句,似乎想以更好状态面对她。
“别说我自私。现实是无奈的,谁也不能完全照自己想的那么活。在这些事上,我也有责任。只有在小果面前我最累。我得管她,让她怕我,我一定要她将来有钱。钱才是真的。”
薛雅犹豫了一下,试探着说:“凡哥,问你点什么,你不会生气吧?经常听你提起一个名字,小苏……”
西门凡的目光,移向了自己面前的桌子上:“她……”
他还是讲起了小苏。“我不能留下她。她走那天早晨,我都没去送她。那几天小果哭得嗓子都哑了。因为平时韩冰不怎么管她,每天都是小苏给她梳头发,给她买零食。小果吵着嚷着要小苏姨回来……我知道早晚得让小苏走,虽然她对我最好。又能怎么样呢?”
薛雅不甘心地望着西门凡,有隐隐的期待:“后来没见过她吗?”
“她来过几个电话。其实她离开这里没多长时间,一个多月吧。”
薛雅的眼中流露出怜惜来:“凡哥。我不该问的。让你心里又难受了。怪不得你最近情绪这么糟糕。”
西门凡打了个呵欠,淡淡地说:“没——事——。这些都过去了。她现在与我的生活有什么关系?”
薛雅没说什么。可她的神情表明,她并不相信他的话。
回到阁楼上时,薛雅不由说:“西门凡这个人不难掌握。他还和大多数男性一样,爱自我标榜几句。仿佛他多么复杂似的。”
大姐立刻说:“是啊是啊,我算把他看透了。”
薛雅第一次对大姐的话,表示出浓厚兴趣:“算起来你在这儿的时间最长了。大姐,他怎么样?”
“我形容不出来。反正他脾气挺暴躁。一阵冷一阵热。高兴时也能给你捧个场。但他一生气,什么难听都骂。不过他还是比老板娘强。毕竟他和咱们一起干活。韩冰眼珠子长在天上。西门凡别臭美了,小苏那么年轻,能跟他?”
大姐的话啰嗦又没有条理。她反复说起来。薛雅已不再听她絮叨,扭过头来望着同伴:“简莹?”
简莹正在写日记。搪塞着:“他?哦。”这样一打岔,她笔下的一个字写错了。“我对他不予置评。”
第二天早晨,大姐想起,忘记告诉西门凡买羊肉了。而他早已出发去菜场。一想到他的脾气,大姐急糊涂了。简莹提醒她,可以打西门凡的手机。他新换的号码,本来写在菜单的第一页上,不知道让谁给撕没了。简莹看到下楼来玩的小果,有了主意。这个九岁的小女孩一向被忽视,最拒绝不了别人的重视。她就用眼神暗示大姐去问小果。
“我也没记住我爸的手机号。可以问我妈呀。”小果说。她白白胖胖,短短的头发乱蓬蓬的,随便穿着已有点脏的衣服,一看就不是被精心养育的小女孩,倒像个粗糙的假小子。完全看不出与漂亮的韩冰、洒脱的西门凡有什么相象之处。
“你妈不是没起来吗。”大姐说。
小果想了想,她也不敢去招惹韩冰。“对了,我可以给三叔打电话问。”她热心地忙开了。说明事由,三叔同样不知道西门凡的新号。她又找小姑电话,在号码本上没查到。忘了记在哪,她得找上一会。
五分钟以后,电话铃便吵起来。在这个韩冰还在沉睡的清晨,听在众人心头,这声音显得格外尖锐刺耳。估计是小果三叔通过别的渠道,找到了西门凡,西门凡在往店里回话。
小果忙往吧台这儿跑。她拿起电话时,里面已悄无声息。估计是韩冰被吵醒,在楼上接了分机。小果吓得一吐舌头,一边记下来电号码。韩冰怒气冲冲的声音已从楼上传来:“小果你怎么回事?真他妈的……”
小果气哼哼地扔了电话。她缠着大姐闹了起来:“老妖婆!都怪你,都怨你!害得我又挨骂。谁都来骂我,我怎么这么不幸啊,整天还得学习。真倒霉,真不该理你!你是什么东西,老巫婆!活该我爸训你,什么也做不好!”
小果怎么说都不解气,没完没了磨叨。大姐只会理亏地笑:“别吵,别吵啊?是,都怪我……”
小果娇纵惯了。也许她还不懂得那些话的严重程度。只顾信口开河、无所顾忌地发泄她的情绪。她是否知道刚才说过的话是多么没教养,多么过分?
简莹正想冒着惹火上身的危险,去规劝这个孩子。韩冰从楼上下来了。简莹期待着她尽做母亲的教育责任。没想到她只是梳着她光滑散乱的长发,任由小果继续辱骂大姐,足足有五分钟之久。大姐又哄又劝,希望小果赶快停下来,免得自己不利地引韩冰注目。“小果,别吵。乖,我错了。你一个小孩子,我没法与你计较。”
没等小果反驳,韩冰冷言冷语地开口:“你还知道自己错啊?干什么吃的,连厨房那么点事都管不明白?该买什么都记不住?反正也不用你花电话费吧?也难怪小果生气。换成是她,可能都干得比你好!”
她又转过身来瞪着小果:“你早上起来不好好看书,管这些闲事干什么?将来要是没出息,就得像你爸,整天跟这些人打交道。一天就知道气我。也不想想,要不是为了你,我现在还能和他过着吗……”
在母亲的狠狠责骂下,刚才还是小暴君的小果,顿时成了委委屈屈的小可怜。
韩冰押解小果上楼后,薛雅叹息:“真让人无法想象。凡哥整天就跟这样的女人生活在一起。”
“西门凡本来就是他们中间的一部分。只不过他是在开饭店,做服务行业,必须与不同的人保持一定的接触。不像韩冰那样任性,有什么想法,可以直接完全表现出来。”简莹平淡地说。
“他们不一样。”薛雅有点不快地强调。
“他们是夫妻。共同在一起生活多年的伴侣,总有他们相似的地方。就连小果的粗暴,不也是跟他们耳濡目染学的?”
薛雅以一种异乎寻常的沉默来面对简莹。她完全不接受这样的观点。简莹自然也不再坚持。她隐约意识到什么,在薛雅没有明显的行为前,她也不想判断什么。
薛雅执拗道:“西门凡不爱韩冰。她也不值得人爱。”
“也许,他们早就忽略这个字眼了。”简莹想。却不再和薛雅讨论下去。对西门凡这一家人,她不觉得有继续辩论的价值。
五
日子是平淡的,没有大的激流与漩涡。只是小的矛盾与摩擦总是不断发生,会泛起微小的波澜。
又一天晚上。韩冰的女同事们来了,西门凡欢快领她们上楼,带着俏皮轻松。用那种敏捷的小跑步伐。他想哄人开心的时候,是很知道怎么令女人们欢迎他的。果然,她们都对他颇有好感。
但他的快乐完全是伪装出来的。她们来了三个人,韩冰自然和往常一样上阵。西门凡又没能玩上麻将,只有退而求其次,想摆两把扑克。他在楼上找来找去,叫:“简莹,扑克呢?”
“被中午那桌客人揣走了。上菜时,我准备收起扑克,可一位客人把扑克直接放进他的皮包里,我也没法说什么了。”
西门凡清楚她做事是细致而认真的。经常有客人占这种小便宜,他其实也习惯了。但他情绪很糟,下楼,去吧台那儿翻了半天,一无所获。又问薛雅:“下午你不是临时去小卖店买过一副扑克吗?怎么也不见了?”
“大概谁用了吧……”薛雅也不清楚,含糊其辞:“刚刚还在那儿的。”
“闹鬼了?”按一惯的规律,西门凡早火冒三丈了。他看了一眼感到莫大委屈的薛雅,破天荒地克制住自己:“你怎么能不知道?这些不都是你负责的吗?”
虽然西门凡把直接了当的训斥改成了生硬的问句,薛雅仍难以承受:“凡哥……我不能总是在吧台这儿吧,我又不可能拿扑克……”
西门凡没听完就走进厨房,他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地咆哮。他气冲冲地说:“反正扑克没了,又得我掏钱去买!”
简莹正往厨房的垃圾桶里倒垃圾,一听他快爆炸了,忙往边上让了让,免得妨碍他的去路。
没想到他说:“转悠什么,没事了先睡去。”他这么能控制自己?简莹还没来得及意外,就听见他对大姐暴跳如雷:“要不扣你工钱,我是你三孙子!”原来泔水桶里扔着客人吃剩的半张饼:“要是你家的,你能扔吗?跟我干,看谁能干过谁!”
大姐早被他骂惯了,也骂泼实了。她反倒低声笑起来:“就会拿我出气。”又小声嘟嘟嚷嚷地抗议,对他的背影做苦脸:“我家可从来不吃让人弄埋汰了的剩饼,真是小气。”
西门凡转过身,对她一通破口大骂。
好在骂人也会累,他总算上楼。简莹帮大姐扫地。薛雅满脸不高兴,也进了厨房:“他怎么可以这样不可理喻。”
大姐笑着,还是那种柔懦的,犹疑的笑:“西门凡对你够可以了。我平时太惯着他,蹬鼻子上脸。我家你姐夫还从来没说过我一句呢。在家哪受过这气啊。”她的眼泪扑簌簌落了下来。
简莹的心顿时绞到一起去了。想起昨晚上,她听见大姐在睡梦中哭出了声。她柔声安慰道:“大姐,别哭了……以后琢磨自己干点什么,你不是想蒸包子卖吗?”
“嗯。以后我打算到街里来租个房子,做盒饭,蒸包子。再吃苦,也比这样强。”大姐拿着薛雅递过来的纸巾擦着眼泪:“简莹,你也不能这么继续下去,浪费时间。别忘了把你说过的书名都记下来,我买回去给我姑娘看。我会对她说起你,又聪明,又能吃苦,又上进。”
她们回到阁楼躺下,有种患难与共,相依为命的的感觉。薛雅闷闷的生着气,她受的是内伤。大姐好心地安慰着薛雅。但薛雅根本没有在听——她不拿自己与大姐相提并论。她有着年轻女孩的矜持,对大姐一直不那么亲近。
楼下的门开了。简莹和薛雅本能快速抬起头,都做出立即冲下去的准备。但进来的是一个讨饭的老人,衣着破烂,低着衰老的头,双手颤巍巍地举过了头顶:“老板帮帮忙吧!”
她们看到,西门凡不知什么时候,又去了楼下。大概是懒得给韩冰和那帮同事伺候麻将局儿吧。老人已走到屋子中央,一边用低弱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说:“帮帮忙吧,可怜可怜我吧!我刚从外地来找人……可是没找到……又没有钱……”他机械地念叨着,并不指望会有谁倾听他的故事。他只是满怀侥幸的希望,会有人因为不耐烦,而塞给他一点零钱,尽快打发他走开。
西门凡气势汹汹走过去,来者不善,简莹顿时紧张起来。果然,晴空里蓦地炸响了一声霹雳:“滚!”
毫无精神准备的大姐,立即条件反射地一激灵,手里的一杯水差点洒了。
“你他妈的给我滚!立刻滚!听到没有还傻愣在那里干什么?!”
老人呆呆地望着西门凡。他显然被突如其来的狂风骤雨吓傻了。对这连珠炮完全不知所措。他木讷而迟钝地望着他面前的西门凡,他的嘴唇哆嗦着,嗫嚅着,有着本能的惧怕,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西门凡对他这样的惧态毫无恻隐之心,更加狂怒:“聋了?立刻从我眼前消失!你听见没有?”他连推带嚷,帮助老人听懂他的话:“我帮你,谁来帮我?我的钱是那么好赚的?”
老人开始接受这一事实了:“你……你为什么不讲理,还骂人……”
“我骂你怎么样?我还想打你呢!”西门凡的声音像是从冰窖里发出来的,让简莹的血液从头到尾都凉透了,让她的心冷得真打颤。
“你滚不滚?”西门凡喝斥着,声音在屋里可怕地回响着。他果然动起了手,一连打了那老人好几拳:“我打了你,你又能拿我怎么样?”
“这么对人,他不会发财的。”大姐低声诅咒着:“让他做损去吧!”
“他今天太烦了。”薛雅说:“只有在气头上,他才这样的吧?”
是在这个乞讨的老人面前,他完全无所顾忌,暴露出来的才是最真实的一面。简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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