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舟从前】往事难忘 (散文)
老兵的父母态度明朗,明确表示,儿媳是个好儿媳,孝敬公公婆婆,爱护关心子女,不愿意孙辈失去母亲。
根据以上情况,政工干部倾向于以调解为主,并报请上级同意。上级还同意给予老兵每年一次探亲假、每次30天的特殊照顾,享受与部队军官一样的休假待遇。
当地组织也表示同意各方的意见,并警告肇事者,下不为例,如果再犯,将按破坏军婚而从重处罚。
此事比较罕见,由于被伤害方的宽宏大量和善良的包容心,让一个非常难以处理的问题,最后呈现出一个有惊无险的结局,这个结果比我预想的要好一些。不过,此事一直在我的脑海中难以抹去记忆。
石城籍士兵
有一年,连队补充了十几名新战士。通过交谈,知道他们有三个是来自岭南的石城,他们给我印象十分好。三个人都长得英俊,身材修长,皮肤光滑富有弹性,符合中国帅哥的标准,找不出那种眉棱较高的特征;脾气温和,礼貌待人,从未与周围同事发生过口角;勤奋好学,又不追名逐利;吃苦耐劳、任劳任怨,做事让人放心。
他们的个人优点是,其中一人自学成才,写得一手好字,逢年过节喜庆时,方圆几里地的人都请他去写东西,他从未收过别人的一分钱,完全是“雷锋式”的举动。他的文章写得又好,各类文学作品经常见诸报端。他谦虚好学,不懂就问,进步很快。教给他的知识,他能做到过目不忘,而且很快地应用自如。
另一个炒得一手好菜,无论是鸡、鸭、鱼、肉,还是萝卜、青菜,经他的手一倒腾,香甜可口,回味无穷。他一有空,就去地里种菜,种出的菜品种繁多。他还经常参加养猪、养鱼等,为改善单位的伙食作出了很大的贡献,年年被单位评为优秀战士。
还有一个会修电器,无论是不发声、没图像的电视机,还是不制冷的电冰箱,经他一修理,台台欢歌笑语,乖乖地为人们服务。当时单位用的摩尔斯收、发报机,雷达的全套设备等,都是他负责维修保养。他能做到让所有的机器设备保持良好状态,从未因机器设备不正常而影响到工作。
其中一人两年后被部队提拔为干部,并在部队工作近二十年,转业后分配在石城的政府机构里任职。另外两人也留在了部队,转为志愿兵,工作满十五年后,也回到了石城,分配在事业单位。
多年以后,当我退休闲居在家中无所事事时,他们三人联名写信诚邀我来石城。理由还蛮充分,一是岭南石城气候宜人,四季如春,有助于老人安度晚年,二是南方得益于改革开放的春风吹拂,工作机会比较多,人可以尽其所能。我也觉得他们的盛情难却,于是乎,欣然接受。
雷锋式好战士
那年,我还在当兵,父亲孤单一人在家里,不幸中风摔倒去世。我从几千里之外的部队驻地星夜赶回,还是没能赶上在父亲闭眼之前,让他看上他的儿子一眼。我抚摸着父亲的尸体,虽然他的全身已经冰冷僵硬,但他的双眼仍然睁得大大的,也许是在哀怨他在临终前也未能看上自己的独生儿子一眼。我轻轻地抚摸着父亲的双眼,他才安然地合上了双眼。我在想,即使是他老人家的躯体已经去了,但眼睛却像他的灵魂一样,保持着灵性。我亲手抱着父亲的尸体,安放在棺材里,洒上鲜花、绿叶和石灰等,祝愿父亲在天堂里一路走好。我在父亲的棺材前长跪了三个小时,默念着父亲对我的养育之恩和大恩大德。
父亲在世时,我还没有脱去军装。人们都在说,自古忠孝两难全。父亲在晚年,我也没有能力将父亲接到身边赡养,导致他只能弧单一人留在农村的家里,而我却在几千里之外的海防前线站岗放哨。他只好一人孤寂无助,形影相吊。尤其是在病重期间,生活无法自理,身边又无人照顾,饭没得吃,水没得喝,疾病又得不到及时医治,身边又没人对他进行心灵抚慰。即使到了这种地步,我也没法对他精心照料,只是把希望寄托在左邻右舍和亲戚的帮助上。然而,每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处理,无法像自己的子女那样进行周全的料理,致使父亲饱受疾病的伤害。
我的内心深处,始终有一种对父亲未尽到义务的愧疚感,想把父亲的丧事办得隆重一些,以弥补做儿子的缺憾。但是,苦于我当时的经济能力不足,我当兵那些年的月津贴,第一年6元,第二年7元,第三年8元,第四年10元,第五年15元,第六年20元,提干后,一直徘徊在52元。除了急需的开支之外,我手头上的积蓄一共不足300元。
我将所有的积蓄都带在身上,但是觉得要把丧事办下来,这点经费是远远不够的。雷锋式战士韦民安知道了我的困境后,立即解囊相助,从他多年的积蓄中拿出200元交给我,帮我解决了燃眉之急。
韦民安按照“人的生命是有限的,可是,为人民服务是无限的,我要把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无限的为人民服务之中去”要求自己,时时处处做好事。他做好事从不留名,只要知道了战友中谁有困难,他就会倾力去帮助。那些得到帮助的战友们,很久以后才从别人那里知道是他做的好事,有的人甚至一直不知道是谁在暗中伸出了援助之手。
韦民安在部队期间,非常勤俭节约,他穿的衣服、鞋子等破了就自己动手补,再破再补,补了又补,一直到实在无法补了,他才换新的。他将每月几元钱的微薄津贴积攒起来,去帮助那些有困难的战友,或者给单位的图书室买书籍。我读过很多他买的书籍,例如,《毛泽东选集》《红旗飘飘》《雷锋日记》《南京路上好八连》《欧阳海之歌》《林海雪原》《野火春风斗古城》《红岩》《可爱的中国》……他星期天很少休息,战友中要是谁有急事要办,他就会帮着代替值班。
他被评为学雷锋先进个人,参加了军区学雷锋先进事迹报告团,到各地去巡回讲演。
我原以为他表现那么好,肯定是来自于农村,因为在部队无论是复员的士兵,还是转业的军官,原则上是从哪里来还回到那里去。农村来的回到农村去,找工作相当难。因此,农村来的兵在部队期间表现都比较安心、稳定、优秀,或多或少持有一种想通过当兵来改变命运的心态。城市来的兵就不存在这个问题,回到城市后,工作比较好找。因此,城市兵到了义务服役期满后,很多会要求回到城市中去。
出乎我的意料之外,韦民安却是来自城市,而且还是大城市---天津市。他在部队工作了十六年。
舍己救人
队伍被带到中原地区某地,进行飞机跳伞前的封闭式训练。其中一项就是跳平台,开始是从离地面一米高的水泥平台上往下跳,三个月后,平台高度升到一米半,再过三个月,平台高度升至两米。接着就在两条腿上绑着小沙袋或者砖头,继续跳。每天固定跳500次,小腿肿得像冬瓜一样粗。十个月后,小腿逐渐消肿了,硬得如同铁棍一般。
教官说,带着降落伞从近千米的高空往下跳,接触地面的瞬间,双腿所承受地面的反冲力,是人的实际重量的八倍。当时战士们的平均体重约为110斤,携带的武器装备约为30斤,每人的实际重量约为140斤,人体承受八倍的反冲力时所受到的袭击程度可想而知。而且着地时要求双脚要稳稳站立在地面上,不宜向前倒地,尤其是不能向后倒地,以避免伤及尾椎而致残,这需要多大的脚力来支撑啊!
当时的训练口号是:“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
战友们相互鼓励和帮助,个个都像生龙活虎一般。
从近千米的高空往下跳,什么意外都有可能发生。其中就有一次,班长申军武第一个跳出飞机舱门,而新战士张胜文是第三个跳出飞机舱门。没多久,张胜文的降落伞离班长的降落伞愈来愈近。糟糕!新兵第一次跳伞,对伞的操纵还不是那么熟悉,慌乱之中踩在了班长申军武的伞上。班长的瞬间反应是:危险,张胜文处在极端的危险中。在伞上面的伞进不去空气,等于降落伞已经失去载人的功能;如果不果断施救,张胜文将在几秒钟之内,就会坠入地面摔成肉饼。
张胜文的伞失效后,24根伞绳将他的全身紧紧地缠住。正当他和失去功能的伞一同往下坠落的一瞬间,千钧一发的紧急关头,班长申军武伸出手来紧紧地抓住了张胜文的一根伞绳死死不放,两人共用班长申军武的一具伞安全地降落到了地面上。
一只手,一根伞绳,需要多大的力量,才能承受住一个人的一百多斤的重量。班长的那只抓伞绳的手却永远地残废了。
班长宁愿舍弃自己的一切,也要挽救战友的生命。
大学进修
在部队工作了十多年后的我,被部队送到了中山大学进修。和我同时在一起的还有另外两名军人,一名海军干部来自东海舰队,一名陆军干部来自军队的科研单位。我是以空军干部的身份被选送的。另外,还有很多各省选送的科研人才。
进修的日子是宽松的,课程由自己选择。我选修的是动力学,经常被其中那些奥秘的公式或者字符弄得昏头涨脑,夜不能寐。我只好去借助文学来进行调节,于是兼修了文学,在阅读文学名篇时,它们一篇篇都演变成了巨大的吸铁石,而自己却成了一粒小铁屑,被紧紧地吸住。
有时在听名教授讲课时,几百个人拥在一间阶梯大教室里,一套橄榄绿,一套海军白,一套蓝天服,恰似万绿丛中一点红,将那间教室点缀成繁花似锦的图案。
我们都带有专门的课题任务进修,与来自北京大学、兰州大学、南京大学、中山大学等和各省的科研人员在一起从事专题研究。通过六个月的奋战,我们圆满地完成了任务,而后返回了各自的部队。
其间,我除了本职研究之外,还选修了英语。教我的是李教授,听说他在抗美援朝战争期间,中美高级代表团谈判签订停战协议时,担任首席翻译。他教得好,深入浅出,通俗易懂。我上学时学的是俄语,从那时才开始英语的启蒙。我通过不懈的努力,基本上可以看懂本专业的英语文章,并且在高级职称考试时,英语也取得了比较好的成绩。
其间,有不少学员在探询,具备什么样的条件才可以选送到部队院校深造。我只能根据自己的经历和理解回答他们,那就是成绩要通过考试,必须达到一定的要求;身体素质也有一些要求,例如,眼睛不能高度近视,体态不能过于肥胖,身体主要构件不能缺损……因为,在部队工作期间,倘若遇有战事,很大可能要去前线,如果身体不好,就会发挥不了作为军人应有的作用。
我走在路上、排队买饭、校园散步时,不时地感觉到那些靓靓的女生投射过来的目光中,带有丝丝电荷。不过,在离开部队时,领导已有言在先,约法三章。我们三人都经过了“打预防针和消毒”的处理, 虽不好意思说是“百毒不侵”, 起码也穿上了一层“防护服”。所以,对此类目光,皆报以淡淡的微笑,不掺入丝毫不纯的内涵。
有时我会邀请两位兵哥,或者陪伴要好的朋友,一同向北穿越珠江,登陆后,南方大厦就高高地矗立在眼前,买完想买的东西后,沿原水路返回学校,十分方便。珠江秀丽的风光尽收眼底,斯人心情舒畅。
有时兴致来了,就向东北方向进发,不畏烈日炎炎,不惧路途遥远,步行到石榴岗海军基地去玩。
中山大学范围宽广,环境幽静、整洁,空闲时我就漫步穿过繁花似锦的花园小径,赖在图书馆里泡上一天,遨游在书的海洋里。
政工人员
上级给我派来了一名政工人员——教导员,湖南籍,叫郭文兵。我俩是平级。教导员比我年轻。他为人低调,谦虚好学;爱兵如子,一有空就扎到兵们的堆里,一起吃,一起住,一起玩。战士们视他为老朋友,有什么心事,家里有什么困难,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我这个人从小爱看书,尤其是对本专业的高深莫测的知识爱琢磨,对基层每天的出操、基本射击、投弹训练不大上心。他来之前,这些我都是指派副职或者下级军事主官代劳。
每次大部队的统一会操,尽管上级指定要由军事主官带队指挥,但是郭教导员主动地为我代劳了,好让我腾出时间来钻研专业技术。
每次的常规射击、投弹训练的指挥,郭教导员也主动承担了。在一次训练新兵投手榴弹时,第一轮投木柄手榴弹,全体参训人员顺利安全。因为将木柄上的盖旋开后,扔出去到爆炸,大约需要5秒左右的时间,新兵们不害怕。第二轮投菠萝弹时,还是出了点事。该弹上面有个弹簧片,手指紧握弹簧片,手一松开瞬间就爆炸,新兵很心怵这种弹。其中就有一个新兵刚将菠萝弹举起来正往掩体外投出时,慌乱之中不幸将菠萝弹掉在了自己的脚后跟。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郭教导员迅速将他按在了自己的身子底下,用身体护住了新兵,顺手将该弹掷出掩体外。新兵安全无恙,郭教导员的小腿却被一块爆炸后的碎弹片击中,流血不止,昏迷过去。伤好后到他离开我们,那块伤疤都没有消失。
郭教导员擅长做思想政治工作,他每个星期要给指战员们上一节政治课,宣讲学习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的心得体会,教育指战员们热爱国家、热爱人民、热爱部队,安心部队工作,兢兢业业地完成好各项战备任务。除此之外,大部份时间他都会同指战员们一起工作、学习、生活,及时发现问题,处理问题。
郭教导员做思想政治工作非常细致。例如,单位里有一个士兵比较调皮,每天早晨出操他都是最后一个才到,有时还会迟到。指挥员喊正步走他齐步走,喊齐步走他正步走,影响不好,弄得队伍步调不太一致。指挥员也多次批评过他,他就是屡教不改。教导员征求我的意见,要不要管?我的意见是,每天出操是部队最基本的军事训练科目,必须坚持。对不认真出操的人和事一定要管!我的表态使教导员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制止这种行为,绝不能让它继续存在下去。
军旅生涯,恍然如一梦,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