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没有答案的疑问(散文)
梦见自己已死去,灵柩就安放在老家的堂屋里。
四周一片寂静,没有恸哭,只有满屋子的堵塞,气氛的堵塞。一股熟悉的‘香火’和刺鼻油漆混合的味道让我很不舒服,我想了解自己周边状况,可眼前只是一篇灰蒙,像早年的电影胶卷那段没有故事的废片。
我飘到房梁上,赫然发现新漆的黑漆漆的巨大棺木摆在堂屋正中央。旁边,菜籽油灯、几柱香火,一张我生平唯一曾一度引以自豪的靓照。只是记不起自己怎么就躺在了那里。
……太安静了,安静得像被黑夜包裹的黑夜,自己围观自己。
或许没有死过的人难以知道,躺着,其实也很累,特别是那根一辈子挺直的脊梁和从不知道弯曲的双腿,这一刻不由得试试双膝盖的弯曲,立马感觉惬意多多。原来我的幸福就藏在这里,我要把这幸福告诉我的家人、朋友,与他们一起分享。
懊悔,十分懊悔。懊悔自己……不该死去。生前,我没有任何事与情的悔意,死后,却惹上一个未了事的难过。
终于记起了昨天的事情,开始急躁:老妈的高血压药物还在包里;下载的48集电视剧才看了个开头;今天不是应该与客户约谈合作意向吗?最要命的,现在是什么时间?幼稚园该放学了吗?会不会耽误接送?
空气越来越稀薄、曲扭,每次呼吸都难以对准进气孔似的,感觉某处必定有过份的燃烧。而自己,怎可以置身于这里!
迫不得已,暴躁了……
猛地,睁开眼睛,一个鲤鱼打挺,我得赶时间,处理必要日常。可是,眼睛、躯体纹丝不动,好像根本不属于自己。难道,死,就这么可怕,一点点主观意志说丧失就丧失了,哪怕是那点自己调度自己身体的权力?虽然,知道自己已经死去,但还是觉得,是老天强加于逝者的不公。总应该先让人把火急火燎的情况处理一下,将已接受的事情去完成,也算是对负有责任的一种交待吧。
塞满疑问的心,开始害怕,害怕死后的一切自由被剥夺,甚至,那一点仅有、可怜的思维。
在生,一切的束缚是因为光大文明,而死后,这些禁锢却毫无道理、毫无人性。且不说什么奈何桥、十八层地狱等等的破规矩,就眼前的一幕的就事论事,谁也无法接受。
‘砰’地一声,几乎震落房梁上的那个我。一阵风将门窗推拉得砰砰作响,一片卷缩在枯黄里的树叶顺势飞来,吻着我的额头,然后停在那里,似乎要做我永远的陪伴。一阵激动,激动一片失去生命的叶赶来与我做最后诀别。我闻到了它的味道,一丝挣脱生命给我长吻枯涩里的酸楚,它,来自我儿时和父亲共同移栽的那棵梨树,估摸着,我亲爱的同龄应该高出现在的屋檐了。
生平,挺像这棵树,人前,喜欢寂静却害怕孤独,习惯喧嚣却忌讳张狂,寸寸素心又情深似海。沮丧时可以哀伤到狂笑,快乐时可以大喜至泪奔,常常以微笑面对撕心裂肺。而人后,常对一丝甜美,一个善举感动流泪。此时此刻,我愿意化作一面镜子,拭去灰尘的镜子,清晰地包容一切的不能包容,做一个完美死者。
是的,自己就是一面镜子,一面正在自我折腾又十分无助的镜子。
奇怪,怎么没有人来看看我,我鞍前马后的亲人呢?嬉笑怒骂的友人呢?很想从你们瞳孔中看看我现在的模样,找找我生命里遇见的所有美好,哪怕是无穷尽的坎坷,或者落井下石的赠言。
开始为自己秒,希望能在生命最后一秒茅塞顿开
这也许是我死后第一次对自己的开诚布公和歇斯底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