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小吃店(小说)
老吕不明白,那些女孩子年纪轻轻的,有胳膊有手,干什么不好难道非要去那些地方干那种事?老吕曾经想过好长时间,老吕一直都没有想明白。老吕想不明白不要紧,反正老吕马上就要告诉何老师了。
几天后,老家一个亲戚打来电话,说老家的一个堂弟要结婚,问老吕和媳妇儿他们到时候能不能回来?
要在以往,老吕让人捎份礼,就算完了,但这一次,老吕打算让媳妇儿专程乘车回老家一趟。不单单因为老家堂弟要结婚,最主要的,老吕是要媳妇儿回家告诉何老师。
给老家堂弟买了礼品,给母亲和在老家上学的儿子买了衣服、水果、零食,老吕将媳妇儿送到了长途汽车站。车开时,老吕又一遍叮咛媳妇儿,回家一定要到何老师家里去一趟。
三天后,媳妇儿回来了。媳妇儿一句句说着老家堂弟的婚礼,在老家上学的儿子和家里的母亲,七七八八絮絮叨叨,简直没个完。老吕有些心急地问,去何老师家里了吗?媳妇儿说,去了。老吕眼盯着媳妇儿问,你告诉何老师了吗?
媳妇儿鼻梁子一翘,鼻子一哼说,何老师的女儿回来了,人家挣了大钱回来了,十几万呢,最近正给何老师盖二层小洋楼呢。村里满街道的人说,还是何老师命大到底是老师,养下的女儿有本事!何老师大概让钱烧胡涂了,拿着烟盒满街道给人散烟呢。
媳妇儿说完了这些,又嘟嘟囔囔自言自语说,卖X挣的钱,有啥炫耀的?!媳妇儿说完这句话,脸一下就红了。
可老吕的脸一下子阴沉下来了。老吕觉着,自己的心里一下失望得空荡荡的。不是因为何老师,而是因为那个女孩。老吕奇怪,那个女孩那么像何老师的女儿,为什么她却偏偏不是何老师的女儿?!
老吕想过了很久,老吕还是弄不懂。老吕弄不懂,但女孩却照样每天来老吕的小吃店吃面皮喝油茶。每一天,都是十点钟的光景。
一碟面皮一碗油茶,有天吃得慢些,有天吃得快些,脸上一直是一副好像没有睡醒似的懒懒散散的表情。吃完了,擦擦嘴,付过钱,一转身就走了。老吕一边抿着罐头瓶里的茶水,一边目光苍蝇样在店里店外扫几圈,在女孩的身上落几下。媳妇儿偶尔望着女孩的背影,嘀嘀咕咕说,眉眼儿背影儿都像,为啥就不是呢?怪事!
老吕的日子,还是像从前一样不紧不慢地过着。
那一桩被人们议论得沸沸扬扬的抢劫杀人案,发生在夏天刚刚来临的那个夜晚。
据说,西三路上一家美容美发厅的小姐傍晚被一辆小车接出去,开到城外的渭河河滩上,小车停了下来,车上的歹徒抢走了小姐身上的戒指、手机、几百块钱和银行信用卡。后来,歹徒用刀逼着小姐说出信用卡密码,小姐死活都不说,歹徒就活活掐死了她。还有人说,小姐在河滩上被人发现时,身上光光的,一丝布片都没有。
老吕的小吃店开门不久,老吕就听人议论开了。
小姐。歹徒。抢劫。杀人。河滩。夜晚……的确很吸引人。小吃店里的好多人张着嘴,唾沫星子苍蝇样在四处飞舞,脸上的表情简直比碟子里的面皮还要生动,说得有鼻子有眼,好像他们的眼睛一直就紧盯着。
老吕支棱着耳朵,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听着,老吕就听见,自己的心喀腾喀腾狠劲跳了几声。刀子在砧板上当当当切着面皮,筷子在铁瓢里上下翻动,舀一勺盐水一勺醋还要蘸一蘸辣子油,老吕觉着今天自己手脚有些僵硬了。脑袋也木木的,里面像钻进了小虫子,一些熟客“老吕老吕”扯着嗓子喊了几声老吕才有反应。
终于到了十点钟的光景。
老吕端着罐头瓶茶水,目光就从小吃店里射出去,向着店外眼巴巴地瞅。十点钟早过了,女孩没有来。一直到老吕的小吃店关门的时候,女孩也没有来。
第二天。第三天。女孩依旧没有来。
后来,一连几天,十点钟光景,老吕都是端着罐头瓶茶水,目光就从小吃店里射出去,向着店外眼巴巴地瞅。但女孩像是突然之间从这个世界上蒸发了,从此一直没有来。
一连好几个夜晚,天黑了老吕刚刚睡下,就让梦给魇醒了。老吕梦见了黄黄的头发红红的嘴唇还有光光的身子,梦醒了老吕喘着粗气,浑身汗淋淋的。身边的媳妇儿被老吕惊醒了,喉咙里呜呜噜噜问,咋了?不咋,好好的。老吕说一声,翻个身子又睡了。但老吕睡不着,无论怎么睡都睡不着。
老吕有了心事。
老吕不敢把自己的心事告诉别人,老吕的心事只能埋在自个儿的心里。也许女孩回家了,也许她去了另外一座城市,也许她去别的小吃店了,也许……?!
女孩还是一直没有来。
老吕简直拿自己都没办法了,女孩明明不是何老师的女儿,老吕又与她非亲非故的,简直是咸吃萝卜淡操心。老吕都有些恨自己了。老吕恨自己也没用,老吕依然在等。老吕有的是在每天十点多光景端着罐头瓶茶水,喝水、目光向店外瞅的时间。
但女孩从此一直没来。
其实女孩来不来,老吕照样和媳妇儿每天凌晨三点半要起床,老吕的小吃店,还是每天清晨六点半雷打不动要开门。
转眼之间,夏天过去了。一眨眼,秋天又快过去了。
老吕的日子,还是像从前一样,一天天不紧不慢地这样过着。
“师傅!一碟面皮一碗油茶!”
女孩进门的时候,大概是十点多光景。天已有些冷了,街道两边的树木早已落光了叶子,光秃秃的,太阳光落在地上,白花花一点都感觉不到暖。西三路上像往常一样,夜晚灯红酒绿,白天车来车往,行人步履匆匆。
老吕端着罐头瓶茶水,眯着眼望着店外的街道正出神。女孩两片红红的嘴唇轻轻一碰,老吕放下了手中的罐头瓶,收回了目光,眼角的余光在女孩身上轻轻一扫,老吕就听见自己的心喀腾喀腾狠劲跳了几下。
女孩十七八九的样子,头发染得很黄,火烧过似的乱糟糟地支棱在头上。已经快到冬天了,街上的行人已穿起了夹克、西服、羊毛衫,但女孩却穿得很少很暴露,领口开口很低的上衣上露着白花花的脖子、大半截胸脯和胳膊,短裙下露出两截青光光的腿肚,脚上一双粉红色的拖鞋前横着排蓝油油的脚趾甲。
老吕三下两下调好了面皮,端到了女孩的桌前,目光和女孩的目光一碰,老吕听见,自己的心又喀腾喀腾狠劲跳了几下。端过来一碗油茶,目光一落在女孩的脸上,老吕听见,自己的心喀腾喀腾又跳了。
女孩这时抬起了头,有些恼怒地翻着画得蓝蓝的眼皮狠劲白了老吕一眼。这时候,老吕细细一瞅。女孩面生生的,老吕一面都没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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