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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山水】我的干爹干娘(散文)


作者:沈晓密 童生,538.4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5479发表时间:2016-02-27 13:55:55


   母亲扯着我的手,带着我把两行脚印踩到了少妇的门口。少妇欠身坐起,右手拄炕撑着身子,她的脸上掠过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抽动,然后笑容就绽放得像迎春花开。我两膝跪地,磕了三个响头,叫了一声干娘!干娘收敛起笑容,两行眼泪扑簌簌地淌了下来。她伸手摩挲我的后脑勺,然后把我的头按得前倾,用她柔软的嘴唇亲我的额头,打那以后,我就成了干娘割舍不断的牵挂。
   8
   从干娘那里返回的时候,夜色渐浓。白天公鸡啄食窗纸上的糨糊留下的孔洞,射出几道光线,光线像屋子里伸出来的几根竹竿搭在榆树上,于是草屋与榆树就有了某种可以想象的关系,便觉榆树身上的冰清玉洁因染上了父亲的愁绪而不那么澄清了。灯下,父亲满脸烟尘,鼻孔里钻出的白毛被油灯熏成了黑色,好像包裹在黑暗里的雾凇。这样看来,冰清玉洁便是天地的呓语,这种与梦幻雷同的圣洁,经不起愁绪的舔舐,也经不起黑暗的贪婪,凄凉而美丽确是它的宿命。
   父亲的“交代”材料总是通不过,他无法回答“造反派”提出来的“你为什么出生在剥削阶级家庭”的问题。往常,他以荒唐的回答应对荒唐的问题而蒙混过关,这次,造反派把荒唐弄到了极致,没给他留有蒙混过关的余地。或许,父亲穷尽了生物学、胚胎学以及社会学原理之后,在油灯下书写了比荒唐更荒唐的“交代”材料:
   假定我可以选择出生的家庭,那人类在坐胎之前一定有一个生命体以外的精神存在,如果抛开这个条件,选择就不会成立。如果认可这个条件,那就等否定了“世界是物质的,物质是第一性的”这一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基本原理,你们提出这个问题的同时,就等于否定了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基本原理。你们把我必欲置之死地而后快,不惜用否定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基本原理为棍棒,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何其毒也!…………
   父亲熬出来的交代材料,完全是自语是宣泄是痛苦的呻吟,他没有胆量把交代材料交给造反派,他完全明白,道理和真理,自然规律和四时明法都可以创造和杜撰,评判罪与功、对与错完全是魔杖的游戏。于是他默念到,真他妈的是一个傻子提出的问题,十个聪明人也无法回答!这样一想,还真就豁然开朗起来了,聪明人怎么能跟傻子较劲呢?显然,父亲被造反派折腾成了阿Q。
   夜深了,外面狂风骤起,狂风掀起尚未板结的雪沫,打得门窗沙沙地响,极冷的风从窗纸上的孔洞钻了进来,弄得灯苗翩然起舞,那舞姿飘忽若仙,父亲眯起眼睛,他是在看她身姿婀娜纤足轻点,还是在看她仪态万千美目流盼呢?冷风把他手中的交代材料吹到了地上,像怒摔在臣子脚下的奏折,父亲睁开眼睛的时候,眼神里竟然忽闪起驭人的灯苗,脸上的笑容比阿Q更自嘲更灿烂。
   长夜狂风翻开了一个童话世界,太阳透过云霞穿过轻霭,点亮了世间万象,被狂风洗劫的雾凇,稀稀落落用残留的圣洁,顽强地在光芒下斑斓陆离,轻摇着竟看不出一丁点短命的脆弱与忧伤。窝风的土丘和山岗,堆垒出一溜一溜的雪岭,以没有尽头的绵延把没有劲头的思绪领进了漫长的无忧与烂漫。能搬动土块石子的风却扫不净生灵的踪迹---狼的,兔子的;鹿的,狍子的……在寂寞的山路上写下了热闹的消息。
   藏爷的马车把山路碾得吱嘎吱嘎地响,那或许是山路的沉吟,古老的山路似乎驮不动人世间的复杂,用人世间听不懂的沉吟倾诉着幽怨。藏爷回头冲着领头的造反派说:
   我说头人,你还是坐到车板上吧,这冰天雪地山路滑,你站着不稳,一头折下去让车轱辘碾碎了脑袋可咋整啊!
   什么?你说什么!难道你不知道我们革命人一不怕苦,二不怕死吗?跟天斗,跟地斗,跟牛鬼蛇神斗,我们三九严寒何所惧,千里冰霜脚下踩,一片丹心向阳开……你这老灯,你以为这挂马车拉的是地瓜土豆葫芦瓢吗?头瞅了一眼缩在车板上的父亲接着说:我郑重地告诉你,这挂马车拉的是两个阶级,这块阵地无产阶级不占领,剥削阶级就必然会去占领,这是一个没有硝烟战场!
   那个头人是个三十出头的男人,他成熟的脸上张扬着一种难以克服的神圣与威严,而那种圣神与威严又显得那么懵懂与稚嫩,好像是被魔咒绑架了的灵魂偷袭了他的脸,又好像是一个精神错乱的女人为自己刚刚出生的婴儿抹上了浓妆。
   藏爷听得一头雾水,那个年轻时候唱过二人转,在斗嘴上从没甘败下风的车把式,居然如骨梗喉,遭遇了不常有的应对困难。他擤了一把鼻涕抹到马的屁股上,下意识地掩饰着涌在脸上的愠怒,然后甩了两声响鞭,马车扬起一溜烟尘……不想那头人把坐在车板上的两个“战友”拽起,三人勾肩搭背,竟迎着钢针飞溅一样的冷风唱起了那个年代的红歌:马克思主义的道理千头万绪,归根结底就是一句话,造反有理……或许,父亲听那歌声,就好像听到旷野上一个弃婴的啼哭:哭得那么无助,那么可怜,那么奄奄一息;哭得无边的旷野苍苍凉凉。父亲持久地望着远处的雪岭,他的眼睛似乎冻成了冰球,一点也不比狼的,兔子的;鹿的,狍子的眼睛灵动,空洞得像凹在雪地上的枯井。
   没过多久,三个造反派冻得打起了哆嗦,他们相互挽着的臂膀也像暴晒在太阳底下的瓜秧,脱水一般耷拉下来,他们的歌声由高亢渐渐低沉,由低沉渐渐衰弱,渐渐,他们站立的身体趴架似的栽倒在车板上。他们以极端的革命浪漫主义精神战天斗地,又以精神支配不了身体而变成了三具喘气的尸体。那匹老马也没了力气,马头上翘起的两只耳朵附着了一层白霜,看上去像一只素鸟的翅膀,给人一种想要飞走的感觉,的确想要飞走,与世间的复杂打上了交道,不想飞走才怪呢。假如天上有一双纯粹的眼睛俯瞰那挂马车,看到的一定是荒唐而又惨淡的浪漫。
   据说,父亲转过头,把目光从远处的雪岭移到马车上的时候,他的眼球颤了一下,凝视眼前三人的窘相,他的嘴角后抿,僵硬的两腮微微鼓起,一脸万般无奈的表情,他的眼睛里有太多的怜悯,我不知道他的眼睛里为什么有那么多的怜悯,后来我似乎想明白了:
   人类确有一种能力让仇恨成为荣誉,那是最宏伟的仇恨,那种仇恨无需埋下仇恨的种子,也没有现实的敌人和具体的目标。它是把虚构的概念推向了神龛,通过教化虔诚,使之被仰望与敬拜;被信奉与追随。当概念渗入人心演化为理想的时候,灵魂就丧失了理性,人性中原始的善良便不能自己,进而可以为概念奋不顾身,把攻击生命视为英勇,把践踏自然当成使命,从中享受毁灭后的豪情;从中享受死亡后的咏叹。复仇者聚拢在概念的麾下,荒谬绝伦地完成了一次又一次壮举,他们在制造无数经典悲苦的同时,也把自己的精神推向了毁灭与死亡的境地,毁灭与死亡自然是常人怜悯的对象。
   那一刻,一定有一种神秘迎合了父亲的某种情绪,原本还是小风慢刮,太阳冷照,突然在山底掀起一股疾风,海啸一般向着山路涌来,顷刻间,马车像巨浪里的一片叶子混沌于海天之间。疾风过后,藏爷与那匹老马,父亲与那三个造反派竟是一副模样,分明变成了开水烫过的活鸡。造反派的些许豪情与父亲的痛不欲生,统统沦落为一个相同的语汇--可怜!
   疾风梦一样散尽了,弥漫在空中的冷雪沉于坡岭、谷底和山路,天地依然还是原先那副样子,只是那小风好像生怕人忘掉它似的,以更锋利的尖锐告诉你它的存在,太阳丝毫没有收敛起冷冽的光芒,照得万物消沉,那挂马车越来越慢了,它似乎对造反派满怀希望的前程抱有绝望的恐惧,还能往前走吗?这时,远处传来了马蹄声响,鞭声也一声紧似一声地清脆,余音在寂寞的山谷间重了又轻了,浓了又淡了。是幻听吧!父亲这样想。要不是,谁还能往这雪窖冰天里闯呢?飘忽间,一匹高头大马真实地横挡在马车的前面,马背上的壮汉浑身冒着热气,两只军帽的耳朵后翻,那张脸像裸露在山路上的石头冷峻而刚硬。
   给老子站住!壮汉大吼一声。谁要把沈医生带走,谁他娘的就是日本鬼,国民党,老子范四平的刺刀可没长眼睛。干爹怒气冲天,一只手牵着缰绳,一只手拍了两下别在腰间上的刺刀。
   当年老子解放上海的时候,国军的子弹穿骨走肉,是沈医生救了老子的命,谁他娘的胆敢祸害沈医生,老子的枪口绝不抬高半寸!顿时,干爹冷峻而刚硬的脸红得像一碗盟誓用的鸡血。
   那三个造反派用尽最后的坚强,艰难地高挺起瘫软的脖颈。那个头人魔法附体一般从一袋里掏出批判稿,凭他的“革命斗争经验”,知道对付眼前这个远近闻名的老革命死磕不行,必得旁敲侧击,檄文攻之,使其主动从灵魂深处跟“牛鬼蛇神”划清界限。不想还没容他吐出半字,干爹身子跃起,忽地落到车板上。干爹一只手拎鸡似的抓住那头人的领子,另一只手刀尖似的指着他的鼻子:你他娘个逼的敢跟老子玩这个。就你?还他娘的问沈医生“为什么出生在剥削阶级家庭”!你爹造你那天喝了什么迷魂散,咋弄出你这么个疯子。干爹把他的脑袋扭了一圈,接着说:那老子问你,你娘下你的时候,你瞅见了吗?你倒是想生在老子这个“人民功臣”家庭,老子得稀罕跟你娘睡觉!
   说罢,干爹一脚把那头人踹到雪地上。从此,那一片圣洁的雪地除了有动物的踪迹,还有了人的身形和脚印。我想,那大概是圣洁上的疤痕,它风吹不净,日晒不干,即便是到了草木葳蕤,鲜花盛开的时节,也不会冰消雪释,因为那是画在人心上的图景。
   干爹背着父亲回到草屋的时候,仿佛是从一片空无中迈进了人世间的门槛,让人觉得那间草屋就是祖母的产房。祖母要是在场,看到父亲让人祸害成那副样子,一定会后悔当初把父亲带到这人世间来。这人世间,来时由不得自己,想走,也还是由不得自己。干爹若知道祖母后悔了,还会不会把他抢回来呢?我想还是会的,即使是他厌倦了这人世间的苦难,不打算在熬下去了,干爹也会固执地把他抢回来的,况且他对这人世间已经怀有很多的念想,不想回到那一片空无当中去了。父亲知道他活在别人的需求里,他来到人世间那么多年,种下了那么多需求的种子。别人?自然有他的母亲,还有我的母亲和我,当然,还有其他的别人,比如,我的干爹干娘。
   在我的印象里,那天,父亲像干爹堆出来的雪人,他嘴上叼着香烟,手却抬不起来够到它,这很容易让人联想起一个嬉雪的学童路过那儿,笑嘻嘻地在雪人的嘴上插了一支铅笔,只不过铅笔的端头冒着青烟,青烟把他冰球一样的眼睛熏化了,淌出水来,这时候你才知道他是活的。
   见到父亲的眼睛里淌出水来,干爹紧绷着的脸才松弛下来。母亲还在用冷雪揉搓父亲那两只贝壳一样的耳朵。那一刻,母亲也许在想,这生与死,简单得就是软与硬这两个形容词,要是他的整个身子都冻成了贝壳一样的硬,那人就走了,走进了一片空无,然后白骨化为黑泥,即使在梦境里去了那一片空无,也见不到他的影子了。我确信母亲是这么想的,不然她不会流那种无声的眼泪,她害怕那个与空无有关的形容词变成一句谶语。干娘发现父亲的眼球咕噜一转,便脸上蓦地一喜,张开合十的双手,顷刻间搂住母亲的脖子,两个女人哭得感天动地,哭声在草屋里飘荡。干爹的目光从父亲的身上转移到我的脸上,那么久那么久地看着我,我发现他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他的眼神里扩散着我看不懂的迷茫……
   9
   上屋昏暗的灯光扑了过来,门缝透进来的光在黑暗里漫出一面暗黄色的光影,一堵墙似的挡在我的头顶,它似乎是一种假设,虚拟而真实地把我和干娘隔开。在那个夜里,那光影几次亮起又几次熄灭,那堵墙几次堆起又几次坍塌。柜台上的座钟嘎吱,当,嘎吱、当,发出声声闷响,那种响声,像藏爷的马车,不管你怎么扬鞭,它还是拉不动沉重的黎明。
   我已经习惯了在黑夜里复习那些斑驳的往事,但又受不住往事的折磨,于是开始想念黎明,想念落叶飘零的午后,幻想太阳永远照在干娘的脸上。可是,黎明和午后,我越是想念它,它就离我越远。在那个夜里,黎明和午后,成为我心里的魔鬼和恋人。干娘白天对我说的话,让我对迟早会发生的事件怀有强烈的恐惧:卿儿,人迟早会死,娘总不能陪你们一辈子,娘有那一天的时候,你千万不要想念娘……我看了一眼头顶那面暗黄色的光影,内心的恐惧呼啦一下扩散到全身,猛地打了个寒噤。我想摆脱那种感觉,于是开始安慰自己,胡乱地找些理由平复内心的恐惧。我想起马可·奥勒留的话--死亡像年轻、变老、长牙齿,长胡须和白发,怀孕、生子和抚养,以及所有别的你生命季节所带来的自然活动这样的事物。我还想起史铁生的话---一个人,出生了,就不再是一个可以辩论的问题,而只是:上帝交给他一个事实;上帝在交给我们这件事实的时候,已经顺便保证了它的结果,所以死是一件不必急于求成的事,死是必然会降临的节日。这样想过之后,我安心多了,眼前的一切不再那么可怕……我安慰我自己并没有达到我想要的结果,就想,既然死像他们说得那么松快,甚至值得祝愿,那关于死的眼泪岂不是人类最浅薄的眼泪?又想,我脑子里的乱象,只是不由自主地在肯定与否定的历程中,对身心的煎熬而已,至于想什么或者不想什么都无关紧要,更与道理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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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我的干爹干娘】此篇散文以干娘去世开篇,用恢弘、大气、细腻传神的笔墨,勾勒了一幅远去的,具有时代特征,一个不幸遭受磨难的一家人,遇到了美丽、善良的干娘,和有着传奇色彩的老革命一一干爹,他们二位不仅人性美好,也明辨是非,在那些阴云密布的日子,共同谱写的怜悯和大爱情怀的史诗般感天动地的故事。用自己心灵深处的感悟,在细腻的场景描写和环境烘托下,用具有强烈感染力的文字里,作者回避了磨难的残酷场面,笔墨着力写出了自己和家人与干娘、干爹之间的沾满真情的人性之暖的心灵体验。文章磅礴大气,文风沉郁,字字句句敲打着读者的心跟着疼痛,字里行间闪烁着人性的光芒,给人希望。也诠释一个道理:世事无情,人间有爱!语言极富感染力,读来令人潸然落泪,也给人留下旷远的思考空间。一篇值得品鉴、内涵深挚、艺术性极强的佳作!推荐共赏!问好作者!【山水神韵:春华秋实】【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1602270029】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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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春华秋实        2016-02-27 14:00:24
  含泪编辑完此篇,除了感动就是震撼。散文以干娘去世开篇,用恢弘、大气、细腻传神的笔墨,勾勒了一幅远去的,具有时代特征,一个不幸遭受磨难的一家人,遇到了美丽、善良的干娘,和有着传奇色彩的老革命一一干爹,他们二位不仅人性美好,也明辨是非,在那些阴云密布的日子,共同谱写的怜悯和大爱情怀的史诗般感天动地的故事。值得品鉴的佳作,问好沈老师,祝福快乐创作!感谢您给山水社团带来的精彩篇章!
2 楼        文友:文淼        2016-02-27 16:47:46
  读完此文,几次落泪。感动于人世间这份真情真义,感动于干爹干娘的善良和大爱,更感动于在磨难面前那份坚毅和豁达。作者用细腻传神、大气厚重的笔墨,呈现给读者的既有疼痛又有感动。拜读佳作!感谢沈老师赐给山水这么多精彩!问好老师!
因为喜欢,所以执着。
回复2 楼        文友:沈晓密        2016-02-28 10:18:22
  问候文淼!!
3 楼        文友:沈晓密        2016-02-28 10:03:51
  作者问候春华秋实,文淼
4 楼        文友:在河之洲        2016-02-29 09:24:01
  喜欢这样大开大合讲述家庭讲述故事和人物的散文,本文中的人物感人,故事感人,情感充沛,压抑不住的情感在本文中随处可见,干娘,母亲,父亲的形象让人过目不忘,值得一读再读。
回复4 楼        文友:沈晓密        2016-03-05 14:53:50
  谢谢在河之州高评论,问好!!
5 楼        文友:林兆丰        2016-03-09 10:48:58
  沈老师散文《我的干爹干娘》读后感动之余,能体味到作者真情的流露,大手笔、大情怀!惊世之作!我要好好学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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