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韵今弹】二柱子系列(小说)
凌凌就是被二柱子不顾一切的尿性迷住了,问他“咋这样呢?”二柱子说,“关键是要让对方长记性!必须的!”
凌凌扑闪着水凌凌的大眼睛,盯着二柱子说,“二柱子,我记得刚学乘法那会儿,老师举例子说:有些数字很神奇啊,比方2,这2加2等于4,2乘2也等于4,你说是不是沾2的数是不是很尿性?!俺老稀罕了!”然后,开心地笑了。
他们好上了,因着家里人的反对,便义无返顾地踏上私奔的路。因着跑不动了,便相中了这有古木栖鸦的破旧小屋。出嫁那天,凌凌穿上了大红的嫁衣,还有红盖头。
“客未走,席未散,四下寻郎寻不见。急猴猴,新郎倌,钻进洞房盖头掀,我的个小乖蛋! ”
二柱子看着红红盖头下的新娘子,心里美滋滋的,有点晕。
以后的日子,如蜜里调油一般。
那古木上有一个巨大的鸦巢,暗夜里却少有惊鸦聒噪,因为这里比较空寂,少有人过。那些群鸦常常是日暮而回,拂晓时便呱呱而起,离开古树,飞向野外。
凌凌在屋前的菜地浇水时,时常拾得从古木上鸦巢掉下的枯枝,便作得柴禾。
那日二柱子带着那头叫凌凌七的驴子出山去买盐,有得三天未归。没柴禾了,便想出一主意,用一根带钩的长竹竿从鸦巢上扒拉下了一堆柴禾。
好在鸦巢巨大,凌凌日常的炊煮烹烧需要扒拉的,群鸦第二日又补缀如旧。
凌凌发现发现卖柴比卖菜更加快捷,柴源就在树上,鸦群为其奴驭。
群鸦开始忙碌了。日复一日,群鸦变得异常的沉默了,凌凌很少听见它们的鸹噪声,因为它们总是在忙碌着补缀破损的鸦巢。
那一天的深夜,凌凌睡得很香,睡梦中还微微笑着。
密密麻麻一大群乌鸦出现了,每只乌鸦的嘴里都衔了带火星的枝桠,丢在了凌凌的屋顶上。
千百只乌鸦围绕着屋顶齐齐聒噪,群鸦激昂,所有的翅膀都对着屋顶扇动,扇动起了熊熊烈火,烈火光中黑影翩飞,渐渐噼噼啪啪响起来,一片火鸦狂野。
凌凌就是被落在床头的燃烧的枯枝惊醒的。
6、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
“他可真帅啊,那声音真好听!”凌凌昂着头,无限景仰。不禁吟起初唐虞世南的《蝉》:“垂緌饮清露,流响出疏桐。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
那是一只山蝉,正伏在一棵粗壮的树身上。
清水抬头看了看,说,“他会腹语。”
山蝉与别的蝉不一样,在他紧靠后腿的下方,有两块宽大的半圆形音盖,一般的蝉会微微重叠,但山蝉的音盖是分开的,间隔较远。他腹部的大部分是半透明的,音盖和腹部的坚硬簧片将音钹遮住一半,另一半完全裸露。别的蝉是靠腹部的急速振动发声,而山蝉歌唱时腹部却一动不动,因为他会腹语。
他有两根牵动音钹的肌肉柱(有时称之为二柱子),呈V字形,撑起空间和胸腹空洞,是他的共鸣箱。不得不承认,只有对歌唱无比热爱,生命中至关重要的器官全部被竭力压缩,为的是让共鸣箱更大,发出的声音更洪亮。
清水也不禁赞叹,咏《齐天乐*山蝉》歌之。
千丝碧落逍遥舞,亲聆远方谁诉?玉叩玲珑,悠悠竹影,音钹轻敲和露。朝朝暮暮。饮一盏清凉,几番酸楚。嘀咕声中,曳残声过别枝处。
花开深苑冷雾,那时鸾珮动,齐女愁付。雨打芭蕉,寒笼小筑,别有伤心无数。嵇康正苦。醉饮自飞鸣,广陵琴谱。枉叹浮生,竹依凭日暮。
清水说,蝉又叫“齐女”。据《古今注》:“ 蝉名齐女者何?答曰:齐王后忿而死,尸变为蝉,登庭树嘒唳而鸣。王悔恨。故世名蝉曰齐女也。”
蝉在古时象征复活和永生。他最初是地底的幼虫,进而蝉蛹,成虫而飞。在古代的很多的葬礼中,人们总把一个“汉八刀”的白玉蝉放入死者口中,以求庇护和永生。
他靠吸吮树汁为生。只有雄蝉会唱,雌蝉都是“哑巴蝉”。如果雄蝉在树上歌唱时,你去攻击它,就会从树叶丛中洒下污水似的液体,那其实他的尿。他是很尿性的。
但他的耳朵不好使,你怎么大声嚷嚷骂他,他都不理会。
不要以为他引亢高歌是为吸引异性,他只是喜欢唱歌,为生命的乐趣而歌。
还有许多的生命不也一样么?蝈蝈的小提琴、雨蛙的风笛管、山蝉的音钹,都只是为生命的乐趣欢歌。恰恰是自以为充满智慧的人类,很多却失却了这种追求。
凌凌蝈蝈挥舞着她的小提琴,兴奋地说,“我也是为乐趣而歌!”
清水说:“凌凌,你吃不吃油炸金蝉子?就是蝉白白的幼虫,裹上面粉,油一炸,香得很,老有营养了。”
凌凌舔着嘴唇,直点头。
7、煮蟹
二柱子看到美女,不像算你很那样追着看,苍蝇一样絮絮叨叨个没完,呃,他自己说是像苍鹰一样,直扑猎物穷追猛打,而是喜欢打一个呼哨。
他是跟凌凌家的那只花嘴驴学的。
那只花嘴驴看见美女,也是喜欢打一响鼻,就是我们说的呼哨。这天凌凌拎一筐阳澄湖的大闸蟹进屋,那只花嘴驴便欢喜得手舞足蹈,连续打了好几个呼哨。
凌凌准备用清水煮蟹,走到缸边一看,没水了。便将蟹筐一扔,双手掐腰,扯开如驴铃铛一样脆生生的声音喊道:“二柱子,没水了,挑水去!”
二柱子嘀咕着从屋里出来。呵,那可真是一张乱帅的脸,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可凌凌却觉得没猪腰子脸好看,就跟院角边的砖头一样,灰不拉叽,还净犯犟驴子脾气。其实,凌凌是觉得二柱子老不长进,整天跟大姑娘小媳妇瞎混,在屋里好吃懒做,三脚也踹不出个屁来。
想当初,二柱子可老勤快了,家里喂了很多老母猪,天天挑水、打猪草、铡喂猪的红薯藤,见人也爱打招呼,村里人都喜爱他。凌凌便是他用八口母猪换来的。
凌凌长得很漂亮,虽说黑里俏那种,却是很爱洗澡。二柱子便把院角的一块菜地挖成池子,专供凌凌洗澡。凌凌洗澡每天都要洗四五遍,虽然二柱子一手便能拎二桶水,一肩能挑六桶水,可家里的水还是不够用。
油姥姥浮生恰在这时来了,她家里今天也吃螃蟹,可没醋了,来向凌凌借醋,便叽呱叽呱像鸭子一样跟凌凌拉呱起来。二柱子便跟浮生开玩笑,“俺们家没水了,要不你帮忙挑几挑水来换?要不我们剪刀石头布?”浮生嘻嘻哈哈一笑,“好啊,我跟你家花嘴驴商量一下。”心里暗骂:死螃蟹,每次都出剪刀,当我不知道啊?
浮生还真跑去花嘴驴旁边,在它耳边装模作样嘀嘀咕咕一番,然后说,咱们开拳吧!”
在浮生“剪刀石头布”的喊声中,二柱子果然出的是剪刀,浮生却什么也没出,却拍了花嘴驴的屁股一下,花嘴驴麻溜地一转身,“嗯”的一声,挤下了一个大大的驴粪蛋。“哈哈哈哈哈,你输了!”
夜深了,月牙出来了。
凌凌在院外很大一棵树下,兀自不思进屋睡觉,还在看繁星满天。远外传来缥缈的琴音,也许是流水的声音罢了。
清水八卦弹琴音,春娘三十偏有心。飞鸣乱舞停不住,鸾珮丁丁真好听。
浮生“卖笑”不收银,清水泡茶细听琴。八卦摆开懒吆喝,自有落网飞鸣音。
8、书笺一柳醉心痴
繁星熠熠夜风凉。大树底,凌凌怅。野鸟飞鸣,白云苍狗茫。回眸庭院花枝放,了无痕,有暗香。
看油娘,步匆忙。风摆莲花,脆笑又登场。借得山西老陈醋,菊眼笑,喜洋洋。
话说那日凌凌坐在一棵很大的树下,想起又被浮生揩油,心情怅怅。忽然闻到一阵七里香,便起身回屋了。
第二天,凌凌煮蟹肉馅的饺子,发现没香油了,没多想,放开嗓子便喊,“二柱子,打点香油去。”头也没抬,埋头蒸腾在大铁锅台边。
二柱子心里窃喜,便一摇三晃往油娘的香油坊去。刚要踏进门,忽然闯出一个白呼呼毛绒绒的东东,冲着二柱子一阵乱吼。二柱子心里一紧,定睛看时,却是一只小狗。心放下了,随即童心即起,呵,就你这小样也咬我?我也吓吓你!便冲着它恶狠狠地嚎起来:“汪!汪!汪!”那小狗立即住了口,盯着二柱子看了一眼,忽地转身跑进屋了。
二柱子正得意,却听屋里油娘在骂,“雪儿,叫你好好在家门口玩儿,你不听,又遇见隔壁那只大黄了吧?”
二柱子冲里屋喊一声,“油娘,是我!俺来买香油的!”
油娘应了一声,“来了,来了。”
“你登场,我鼓掌,当个配角喜洋洋。一曲短,一曲长,粉墨扮装梦一场。”油娘随时都是好口彩。
清水正在花园浇水,听见油娘又在打油,便笑着接来——
有酉(油)也是酩,无酉(油)也是名,揩去酩边酉(油),加草便是茗。油娘采茶乐逍遥,声声慢唤鸟飞鸣。
油娘张口就来——
有水也是清,无水也是青,流去清河水,有心便是情。花匠浇水有琴音,野香扑面好心情。
“油娘早,天天吃青草,野鸟飞鸣身边绕。”清水嘻嘻一笑,又打油道,“有女也是娘,无女也是良,嫁去娘边女,加水便是浪。良人何故鸾佩响,飞鸣一笑放春浪。”
二柱子一旁发言了,说:“俺也会了——有水也是油,无水也是由,舀去油边水,搭手便是抽。油娘穿户逛花园,牙尖嘴利就欠抽。”
说完,拿着香油,乐颠乐颠跑家去了。凌凌眼一瞪,“又乱晃哪去了?这饺子都凉了。”
那一夜,油娘无眠,辗转灯下,制七律回文一首——
书笺一柳醉心痴,竹影怜窗倚醉卮。凫戏轻池沤月碎,鸟飞鸣露引风诗。
途迷枕蝶云烟笼,雁去无痕桨棹迟。壶漏深灯孤寂照,浮思几梦落残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