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孩阴沉着脸，说：“你他妈玩够了就想甩了老娘，告诉你，没那么容易，现在你必须跟我走。”
　　 我试图甩开许文拉着我的手，可是，他一直紧紧攥着不松开。
　　 我说：“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那女孩“啪”一个耳光打在了我脸上，我顿时惊愕了，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人敢打我，何况是“三儿”。
　　 许文赶紧挡在了我前面，喝道：“你闹够了没有。”
　　 那女孩两只手扯着许文，突然飞起一脚揣在了我肚子上。
　　 我哼了一声，差点摔倒，许文一下把她摔出了两米多远，带着我离开。
　　 可是，回到家不久，我肚子开始疼，疼的我甚至想死去了之。许文带我到了医院，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我没有哭，只是愣愣的看着白色的天花板，还差六天就四个月的孩子夭折了。有一刻，我仿佛听到了天国的梵音，我的少年，是不是你在天国太寂寞，所以带走了我的孩子？可是，为什么不带我一起走呢？亲爱，我知道你想我了，带我走好么？孩子太小，他会怕黑，会怕冷，哭了谁抱？饿了谁管？婆婆一家是知道原因的，却始终没有露面，直到我出院回家。
　　 许文的姐姐拎了一只老母鸡来，居高临下地对我说：“你就不要生了吧，也三十岁的人了，生孩子危险，再说有一个就行了，现在养个孩子多花钱哪。”我冷冷地说：“任何人都不能剥夺我做母亲的权利。”看着她扭着身子离开，我抓起那只老母鸡从窗户扔了出去。
　　 一年后，女儿出生了，婆婆例行公事的来伺候我做月子，却一下也不抱女儿，她说：“我生养的多，抱娃儿抱怕了，你自己是学医的，什么都懂，你自己抱你女儿吧。“我说：”我自己生了就能自己养。“婆婆终究是薄情的，十来天竟然就是不肯沾女儿一下。我说：“你回去吧，我自己能伺候自己。”我和许文说：”既然这样，她今生今世再没有机会抱我女儿一下的。“
　　 我是倔强的，自己做饭，自己照顾自己做月子，自己一个人带女儿。婆婆到终了都不再有机会抱女儿一下。许文的姐姐自然是最讨厌女儿的，她每次看女儿那种厌恶甚至是憎恨的眼神，让我想起来都心寒。终于有一天，我说：“我们离婚吧”。
　　 （四）刹那
　　 分居的日子里，我一个人带着女儿。记不得哪一天开始，叶远志出现在了我的生命里。每天晚上，他都会在QQ上等我。只是，我似乎是失去了爱的能力了，抑或我对爱情是懵懂的，我经常会在和他聊天时睡着。我会配合他的暧昧，配合他的玩笑，甚至和他谈论性......可是，我一直没感觉他是喜欢我的。直到有一天的晚上，在我又一次睡着时，他的电话打了过来，有点气急败坏的说：“你睡着了，是吧，你是不是一直就当我是你的催眠剂？！”我惊愕地握着手机，喃喃地说道：“不是，我就是白天上班太累了，不小心睡着的。”他依旧不依不饶，说：“总不能每次都是不小心睡着的吧？”突然觉得他像个被人抢了玩具而生气的小男孩，我轻轻笑了，说：“我给你买个变形金刚玩。”于是，便听到了手机里，他压抑地笑声。
　　 第二天，上班时，手机短信提示音，是叶远志：那一天开始，我爱上了你，从此，不离不弃。我愣愣地看着那些字，大脑出现短暂空白，然后，拍了一下自己的脸，心里悄悄地说：意思是他爱我，一生？晚上，我破天荒没有按时上线，窝在沙发上盯着电视机，却不知道在看什么？手机响了两声，被挂断了，是叶远志。登录QQ，连续的滴滴声响起，二十多条消息蹦了出来，焦急，询问。那一瞬，我被满满的温暖包围了。我爱上你了，我这样回复。他说：“你早就该爱上我。”我挑衅地回复：“凭什么？你个已婚男士。”他说：“不凭什么，因为你紫苏注定就是我的女人。”我说：“好，那你娶我。”半天没有回应，我又说：“开玩笑的，别介意。”一会儿，他回复：“从今天开始，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锻炼身体，等我们活到足够老，我就带苏苏回家。”我笑了，又哭了。我说：“我要一个有葡萄树的小院子，葡萄架下要一张竹制藤椅，院角有一席菜地，我要吃你种的青菜。”他说：“想吃青菜，得给我生个儿子”，后面缀了一个坏坏的笑。我突然脸红心跳，尽管他根本看不到我。
　　 认识一年零八个月后，我第一次和叶远志见面。当我走到酒店他所在的房间门外时，还来不及抬手敲门，门已经开了，他拉我进门，紧紧地抱着我，热气哈在我的耳根，痒痒的，他在我耳边轻声道：“苏苏老婆，我爱你。”那一刻，所有的不安，所有的担心都化为虚无，我想要的，只是和他片刻的相守。尽管离的远，见面很少，但是叶远志通过远程教会了我很多电脑知识。他会监督我晚上不许熬夜，提醒我按时吃胃药。他总嘲笑我笨，说我接吻很生涩，说是不是长这么大都没和男人接过吻。和我视频时，他会发一些图片给我，然后看我羞涩的捂着脸，他就坏坏地笑。他说，怎么都不像三十多的女人，就像没熟的柿子，涩。我常常低了头，咬牙切齿地小声辩解。他会笑我丑，总是叫我“丑苏苏”，说我牙齿难看，眼睛太小，额头太高，头发太乱......然后看我恼羞成怒，却拿他无可奈何。于是，有一天，我告诉他，我去看了牙科医生，说可以换牙，约好下周一去。他忙忙地打过电话来说，警告我说，没有得到他的允许，不许换。
　　 我茫然地呆了一会儿，发信息给他：这么难伺候，又嫌我牙齿不好看，又不许我换，还有天理么？他回复：我就是你的天理，难看也是我的女人，原汁原味的。我回答：我哭死算了。他回复：泪流成河最好，把你冲来，就能任我欺负。我哭笑不得，回复到：冲那么远，灰头土脸的别认错人，欺负个母夜叉，让你吃不了兜着走。他回复：别说灰头土脸，就是没头没脸了，我一眼也能认出那个丑八怪。就在这样的打闹逗笑里，那颗冰凉的心渐渐温暖了。
　　 有一天，我更换签名：因为你，我终于可以温暖的对你，温暖的对这个世界。
　　 （五）留白
　　 我肆无忌惮地盯着叶远志，看他的眉毛皱成了川字。他说：“别问了，不想说，闹心。”我倔强而任性地沉默着。叶远志问：“怎么了苏苏？”我说：如果你是有新欢了，我立刻马不停蹄地滚蛋，如果是发生别的事，我就是要知道，如果你不告诉我，我现在立马就杀到你家，问个明白，闹个满城风雨，不可开交，到时候看你怎么收场，怎么安置我？"
　　 叶远志笑了，笑得地动山摇。然后轻轻叹了一口气，说：“唉，这淑女一旦发起飙来，比泼妇还泼妇啊。你要是真闹起来，我不仅是身败名裂，还会被扫地出门，而且是净身出户，到时就指望苏苏你养我了。”我撇撇嘴说：“切！你有新欢呢，一天到晚花团锦簇的，凭什么我养你呀！哎，我有个好主意，把你新欢叫来吧，给我做饭洗衣收拾屋子，另外每个月工资交给我就行了。”叶远志哈哈大笑说：“这主意不错，可人家有什么好处呀？”我瞪着眼睛说：“免费给她用我的男人呢，还想咋滴！”叶远志说：“才没人稀罕你的男人呢，也就你拿他当个宝。”沉默。
　　 叶远志依旧皱着川字眉，眼珠上下转动着浏览网页。半天，他总算是想起来旁边还有个活人，随即飘过来几个字：新欢找到了么？这次该我笑得花枝乱颤了，说：“怎么，这么沉不住气呀，新欢我已经打包寄给你老婆大人了，芳龄十八，貌美如花，出得厅堂，入得厨房，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叶远志说：“干嘛费这劲儿啊，给苏苏你找的，伺候你外带上交工资的。”
　　 我说：“我这人毛病多，别委屈了人家，还是你来吧，用你比较顺手。”
　　 叶远志说：“好吧，那我还是跟着苏苏混比较放心。”
　　 我得意地笑笑，话题一转，说：“废话少说，还是乖乖招了吧，别逼我动用大刑。”
　　 叶远志瞟了我一眼，说：“打死都不说，我一个大老爷们岂能屈服于一个小娘儿们的淫威！”
　　 我低眉顺眼，悠悠地说：“那好吧，那就罚这个小娘儿们三天不许吃饭不许喝水不许说话，以示惩戒。”
　　 叶远志啧啧感慨道：“哎呦呦，真的是最毒妇人心，古话说的一点儿都没错。”
　　 沉默。
　　 叶远志说：“我要是失业了，苏苏收留我么？”我笑道：“这英雄救美的事，本姑娘自然是当仁不让了，不过，救了你了，你这辈子生是我的人，下辈子死是我的鬼，你就没自由了，以后我走哪儿，你跟哪儿，寸步不离，有我的地方就必须有你，我吃饭睡觉逛街工作，你随叫随到。”叶远志说：“那是自然，陪吃陪喝陪睡觉，司机保镖兼老公。”我撇撇嘴，说：“想得还挺美，跟着我混，必须做到，我坐着你站着，我吃饭你看着，我睡觉你陪着。”叶远志说：“如果可以明媒正娶两个老婆多好。”刹那间，我的心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我抬起手，摸摸他的脸，说：“让我摸摸你脸皮有多厚，你也太贪心了吧，有一个老婆就够了，我才不要当你老婆呢，还是当小妾好，受宠。”叶远志不怀好意地笑了，说：“真的么？如果我是单身，苏苏也不想嫁给我么？”我挑了下眉毛，抑制不住地欢喜说：“那是必须要嫁的，你是个善良的好男人，像我这样五百年才修炼成的坏女人，你忍心让我去祸害苍生么？”叶远志揽过我的头，说：“苏苏，我很可能会丢了工作，现在在家反省，等通知。”我笑了一下，说：“那得罪人的破工作才不稀罕呢，没事，大不了我养你。”叶远志笑笑，勾起手指刮了下我的鼻子，说：“真乖”。
　　 （六）永恒
　　 许文打来了电话，说：“不管我妈生前对你怎么样，人死为大，毕竟我们还没有离婚，你带着女儿回来一趟吧。”沉默了一会儿，我嗯了一声挂断了电话。我和女儿明显是不属于这个家庭的，许文的姐姐从没拿正眼看我们娘俩。许文的儿子敌意地看了女儿一眼，转身走开。我淡淡地带着女儿出去，到村外的山上，山里的风很大，我裹紧衣服，女儿说：“妈妈，冷。”我脱下外套给女儿披上，女儿把小手放在我掌心，说：“妈妈，我知道你不想看见有些人。”我便笑了，说：“她对妈妈不好，妈妈无所谓，因为妈妈是成年人，不会也不用讨好她。但是你是爸爸的女儿，是她的侄女，她对你不好，妈妈会恨她八百年。”
　　 女儿说：“她为什么不喜欢我？”
　　 我蹲下，说：“你是个大孩子了，妈妈不想瞒你，她不想你分家产，妈妈嫁给爸爸前，爸爸的房本和存折都是你奶奶保管的，后来，这些都归妈妈管了，所以她们就讨厌妈妈。你也是爸爸的孩子，妈妈说过，公共家产有你的份，妈妈不会放弃你的权利。”
　　 女儿点点头，说：“她们人多，咱们就两个人。”
　　 我笑笑说：“没事，打架呢，她们不敢，骂人呢，妈妈伶牙俐齿，她们不是对手。”女儿还是很担忧地说：“她们会不会像电视上一样，为了不让咱们得到家产，杀了咱们两个。”我很认真地摇摇头，说：“她们，没那胆。”突然，手机铃声响起，是叶远志。
　　 我挂断，然后发飞信，问：“怎么了？”
　　 他回复：“检察院提起公诉了，走法律程序。”我的心一紧，连忙打通了电话，语无伦次地问：“走法律程序是什么意思？是说要判刑么？”叶远志说：“也不一定，也许没那么严重。”
　　 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来，我说：“咱不争那破官还不行么？他们为什么这么心狠！”
　　 叶远志说：“苏苏，你好好的，照顾好自己和女儿。”电话挂断了，我抑制不住地悲从心起，慢慢蹲下，抱着自己哭了。我知道，我永远失去叶远志了。
　　 回到家已是第二天的中午，两天时间，我滴米未进，滴水未沾。半夜时，我半边身子像在火里，半边身子像在冰里，朦胧中，听见女儿叫“妈妈”，努力地想笑，想说“妈妈没事”，却怎么也说不出来。醒来时，已经在医院的病床上，手背上打着吊针。
　　 许文坐在床边，看见我醒了，说：“女儿上学去了，煤气和水都关了，电费交了，邮件我签收了，门锁好了，钥匙在我这儿。”我点点头，闭上了眼。
　　 一年后。
　　 傍晚，我和许文散步时，他调侃说：“咱们俩这算什么缘分啊，金玉良缘？绕了一大圈，走过风，走过雨，最后还得在一起。”我说：“你爬过雪山，我走过草地，你的前女友跟你是孽缘，还害死一个你的孩子。我跟叶远志是木石缘，有缘无份，只能相忘江湖。”许文说：“经过这么多事，我觉得，婚姻真的和爱情无关，咱们现在是亲人，一起慢慢变老，等你白发苍苍，牙齿松动，说话漏风，我还这样拉着你的手，一起散步。”我说：“爱情太奢侈，得到了也供养不起。”许文指着不远处的一棵树说：“如果你是那棵树，爱情就是你旁边的那棵树，只能并立，无法缠绕，只有亲情不会计较你是一棵树，还是一棵草，他都愿意做土。”我看看许文，突然问他：“选择我，你后悔么？”许文看了我一会儿，很认真地说：“我错过一次，差点失去你。还好没有错过你。人的一生，都会走过些弯路，爱错过人，会经历过一些不堪的往事，但是，现在，你在，就好！”
　　 那些爱我的人，我爱的人，你们从我的生命里走过，不管是带给我美好，还是伤痛，都是经历，因为值得，所以心甘情愿。
　　 抬头，夕阳正好，心情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