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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荷塘】不就是一只羊嘛(小说)


作者:魏则鼎 童生,929.6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3417发表时间:2016-08-06 00:44:56
摘要:因为一只羊改变了两个家庭的命运


   “为什么放到人家那里?又不是人家的问题这是非法侵占民宅。”黄健愤愤不平地脱口而出。
   “你可千万别这样说,到那里什么都不要说只管哭就行了,快去吧!”
   黄健跨进余凤家的院子,只见她家堂屋门口搭起了灵棚,灵棚下的供桌上挂着阮春娟的黑白遗像。堂屋门原是锁着的,是被卸掉的,两扇门还连着被扔在门东旁。院子的东南角堆满了从堂屋当门清理出来的八仙桌子和乱七八糟的壁画,满地狼籍。黄福堂养的一头猪也从圈里跑了出去,没了踪影。原来黄福堂一听到阮春娟死去的消息,他知道余凤的医疗费也没有着落了,也预感家可能要被洗劫了,于是他急匆匆地卖光了家中所有的粮食,带着老婆孩子慌慌张张转到县城中心医院。
   灵棚下断断续续有来吊丧的客人和邻居,单爱英跑里跑外不停地忙碌着,黄兵和黄乾已接到电报正在返家的途中。黄健来到灵棚下,却怎么也哭不出来,反而呆如木偶。
   “快哭,你呆着干什么!”单爱英向黄健说道。
   黄健还是哭不出来。
   “滚吧!滚吧!”单爱英嚷道,嚷完她坐在那里,手拍着地放声大哭起来,泪如雨下:“我的好嫂子啊,你怎么就舍下我就走啦!”
   黄健感觉母亲一多半是在演戏,只是怕被黄福战诬告罢了,因为怕被冤屈为和余凤串通欺负阮春娟的罪名,因为是她张罗着把余凤送到医院里的,虽然是处于仁义,到时候也无法解释清楚。
   黄健终于想起在自己读初中父母都病的那个秋天,他落寞地在野外痛哭时,大娘对他的安慰:“别哭了,乖儿,大娘难受啊!”那情景似乎就在昨天,在他脑中那样清晰。谁知今天就再也见不到大娘了,现在的大娘却躺在那里,盖着白床单,一张白布使得阴阳两隔离,他跪下来失声痛哭起来,直到哭得天昏地暗......
  
   四
   黄兵到达黄家坪时,还不知道家里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因为给他的电报内容仅四个字:家难速归。他对一千项“家难”的猜想中也没有母亲伤逝这一项啊!眼前的一切顿时使他如雷轰顶。几年没有见的母亲竟然再也见不到了,他恍惚地跪下来,撕心裂肺地哭开了,“我万万没有想到家里会发生那么大的事啊!黄健快向北京给你嫂子打电话让她来!”
   公用电话只有县城才有,黄健接过黄兵手中一张写有电话号的字条,匆匆往县城赶去。
   王艳玲接住黄健的电话,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行李便坐上了通往雄信县的汽车。她到达黄家坪时,阮春娟的三儿子黄乾也刚刚到家。黄乾带着两位穿着绿色军装的兵哥哥。部队规定,兵役期间是不准回家的,除非情况非常特殊时,但必须派人跟着证实是否情况属实。
   黄乾悲伤到了极点,母亲的猝然死去,他顿觉天塌了下来。哪会想到几年没有见的母亲,最后一面也不曾见到,悲痛、震惊和无助撕裂着他的心,直到哭得感觉天昏地暗,才逐渐平静下来想到应该给东北打工的黄福超二叔拍个电报。二叔办事比父亲还要强些,尤其在说话方面。他失魂落魄地来到邮电局仅写了五个字:我娘已亡故。
   黄福超接住这五个字的电报,几乎瘫坐在那里了,他认为是黄健或黄庆拍的,万万没有想到是黄乾所拍。他几乎像掉到了冰窖里,自己的妻子怎么会死了,他在极度的悲痛中哀叹道:“爱英我的妻,你就真的舍我而去了吗?”二十年来,妻子跟着自己任劳任怨生儿育女,和自己度过多少个艰难贫困的日子,至今没有过一天好日子,没有一身像样的衣服。他不会忘记,和妻子新婚头一年,因自家是“反属”成分,生产队不分给粮食,母亲被气病。是妻子伺候着母亲,是妻子陪着自己上访,和生产队打着官司。如今儿女大了,你怎么就舍我而去了呢?黄福超从踏上火车那那刻起就哭,一直哭到自己站到黄家坪的村头上,眼泪已苦干,嗓子已哭哑。当他得知死的是堂嫂时,他仍没有减少多少悲伤,还是在阮春娟的灵棚下痛哭了好久,堂嫂的死也是这个大家族的不幸。
   阮春娟的死还给一个人更大的打击,那就是阮世虎了。阮世虎从姐姐闭上眼睛那刻起,他就陷在悲痛中了。母亲就生下姐弟两个,没有其他的兄弟姐妹。他似乎无法从失去姐姐的悲痛中解脱出来了,在饥饿而又苦涩的童年,是姐姐多少次把自己的眼泪擦干;在姐姐的爱护和关怀下自己才长大成人,直到参军。这悲痛的消息还一直没有敢告诉母亲,一旦母亲知道了,恐怕支持不住这个天大的打击。当阮世虎弄清是和黄福堂发生矛盾斗争造成的时,悲愤之极的阮世虎一纸诉状把黄福堂告到雄信县人民法院。
  
   五
   法院接了这宗案件一直审理了将近半个月,由于阮世虎仗着和县里各界领导都能说上话,到处送礼托关系。法院一时作了难,是徇私枉法还是按法律条例办一直拿不定主意。要是徇私枉法,那黄福堂上诉了就麻烦。又由于和黄福堂失去了联系,传票一直没有到他手中。日子一天天过去,开庭的日子像是遥遥无期了。案子没有结果,死者不能入土为安啊!这期间,黄兵三兄弟把母亲的灵柩用砖堵在黄福堂的堂屋里。法院一直没有开庭,黄福战和儿女们简直是忧心如焚度日如年。王艳玲挺着大肚子也和全家一样吃不下饭,(我们老家有这样的习俗,怀孕女子是不能接近死人的,否则会流产)睡不着觉,常常坐在门口的石磙上暗暗垂泪。
   三十天过去了,法院还没有开庭,一天不能定案灵柩就要多放一天。幸亏天气不是太热,否则尸体将会发臭。邻居们也纷纷向镇派出所投诉了,尸体长久地放在那里,虽说没有气味,但村里小孩子们夜里睡不着觉,晚上更不敢出门。
   法院终于在阮春娟死后第三十五天才开庭了。陪原告阮世虎出庭的有黄福战、黄兵、黄冷、黄乾、黄福超。而被告黄福堂没有一人陪,单枪匹马出庭了,因为余凤精神异常无法出庭。可怜的女人,好一阵歹一阵的,好的时候又说又笑像个快乐的孩子;歹的时候又哭又闹,寻死觅活。经县精神病院鉴定已属于严重的精神分裂症了。
   法庭上庄严而又肃穆。法官手持法槌宣布开庭。首先宣读了阮世虎的诉状:
   状告人阮世虎。
   我姐姐阮春娟多次遭到黄福堂夫妇上门欺负,致使我姐服毒自尽,特要求索赔家人精神损失费十万元人民币。
   法官停下来扫视了一下法庭说道:“下一步展开辩论,先有被告论述案件经过。”
   黄福堂从容不迫地站了起来说道:“法官好,出庭的所有的同志好。首先我为原告的姐姐表示最沉痛的哀悼。因为她也是我的堂嫂,但是我要声明的是她的死是有多种原因造成的,最主要的原因是她的一时没有想开。首先,她多疑我偷她家的羊,事实证明是没有的事;再者我的妻子被打伤而导致精神分裂症,从这些说明我家是受害者。至今我妻子的医疗费没有着落,被迫停诊停药。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我求助派出所,索要医疗费也是派出所的合法出面,我也没有直接参与逼迫堂嫂。还有,黄福战把尸体强行放到我屋里,严重毁掉了我的家园,使我举家老小流离失所无家可归!他这是非法侵占民宅。我相信在人人平等的法律面前,法官大人会为我做主的。”
   “黄福堂,你说我姐姐的死多种原因,在没有和你打架时,我姐姐怎么好好的,为什么一和你打架就死了呢,你如何解释?”阮世虎站起来说。
   “人死天注定,他恰恰赶在这时候死,我有什么办法?我和他打完架,要是美国人死了,难道也和我有关系吗?”
   “你这是强词夺理!”
   “我还要问原告的是,我妻子造成精神分裂症,而生活一生都不能自理,这种结果比死又能强多少呢?这种损失谁来赔偿,谁来负责?这个负荷谁来承担?”
   “我姐姐的命都没有了,你还讲这些,你真是无耻!”阮世虎拍案而起,怒道。
   “肃静,肃静!”法官用法槌敲着桌子说,“现在休庭,等待开庭宣判。”
   法庭人群陆续散去。
   展眼又一周过去了,阮世虎仍日夜不停的跑关系,送礼。黄福超一半为了血缘上的远近,一半为了洗净和黄福堂串通的冤情,也硬着头皮找好友孔春奇日夜商量,看能不能胜诉。
   终于在阮春娟死后第三十九天,法院才开庭宣判,结果很简单,由黄福堂承担阮春娟的丧葬费共两千元,如外承担五百元的诉讼费。
   黄福堂内心感觉阮春娟的死和自己也有无法推卸的责任,因此没有提出上诉。也因为自己已经筋疲力尽了,没有精力再折腾了,他人都死了,再折腾也出不了什么更好的结果了。
  
   六
   阮春娟等得太久了,官司一结束,终于是入土为安的时候了,天刚亮,响器班就已经吹打起来了。黄槐组织参加葬礼的邻居们,开始忙开了。有的被安排给亲友报丧,有的被安排借桌椅,有的被安排抬丧,有的被安排挖墓穴。
   “任务已经安排下去了。”黄槐腋下夹着一条“五林”牌香烟向家客们讲道,“安排你干什么,就干什么,不要挑三拣四的。咱谁家都有红白喜事。”
   除了本村的邻居们外,邻近村的邻居们也都从四面八方如潮水般地涌来了,把黄福堂的院子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了。这宗复杂的案件终于有了了结,但惊动了周围几个村的邻居。无聊的闲人们谁不来凑份热闹,况且看热闹是农村人最大的爱好。
   黄兵、黄冷、黄乾三兄弟拆开赌了母亲一月多的砖墙。黄兵掀开盖住母亲的白布,只见母亲的眼睛已经塌陷下去,他顿时心如刀绞。黄萍端来一盆清水,母亲该走了,根据风俗应该给母亲净一下手脸,待到火化后,就什么也看不到了,母亲将化成一缕青烟和一把黑灰了。
   灵车伴着哀伤的葬歌缓缓地开来了,黄槐拨开拥挤的人群,组织人把尸体抬上灵车。伴随着三兄弟的震天的哭声,灵车载着阮春娟的灵柩渐渐地远去了。黄萍却佯装哭昏过去,闭着眼睛,故意不动弹。黄健以为她真的哭昏了,怕醒不过来,着急地说:“快去送医院吧!”
   黄兵看出了破绽,因为昏过去的人脸色都是没有血色的。他狠狠地掐了一下她的人中,那黄萍疼得受不了,“醒”了过来。黄健也看出了她的伪装,但没有说破,心里却对她产生了极大的厌恶,心想要不是你这个妮子重挑事端哪会有这种悲剧。
   黄福战走进丧屋,他穿着中山装,脸色憔悴得没有一点血色,往日易怒的性格似乎都荡然无存了。他以颤抖的声音向黄萍问道:“小萍,你娘的药费单子你放在哪里了?”
   “我放在抽屉里了。”黄萍不耐烦地说。
   “我怎么没找到?”
   “中间那个,最底层。”黄萍的声音充满了哭腔。
   过完吊丧的亲友,很快到了午饭时间了,黄槐手持响器班的麦克风喊道:“各位家客、远来的亲友,马上就开饭了,请大家理解一下,饭食比较简单,每人就一碗羊汤,也不准舀二碗,但馒头随便吃。因为总共就批给这点钱,这个情况大家也都清楚,吃不饱的回家再垫把点。”
   既气人又笑人的是黄福堂的母亲夏氏太太拄着拐杖也来蹭饭吃了。黄福堂夫妇,虽说是她儿和儿媳,但由于是多年的冤家对头,也许是前世造的孽,母子则成了敌人。阮春娟和也和那两口子是敌人,敌人的敌人是朋友嘛。朋友家出殡开饭她哪舍得放过,这真是一顿美食的机会。因为她和无用的儿子黄福盾一年四季也没吃过一顿熟菜。常常是蒸一点烂白菜帮,撒上一点盐,拌一拌就算是菜了。常年不见油星的她是绝对不舍得放弃这碗羊肉汤的。想喝羊肉汤总要表示一下啊!她蹒跚到灵棚下,两手扶着拐杖,假惺惺地挤出几滴眼泪哭道:“春娟,好孩子,乖孩子,都是死到那对贱两口子手里,好孩子,死得亏啊!”
   “滚吧!滚吧!”黄萍从丧屋里出来嚷道。
   夏氏太太仍装着没听见,而是继续哭,她总要把这出戏演完。大约过了十多分钟,她看到所有的敌人都忙忙碌碌没有人理他,她便停止哭声,转身径直来到冒着热气的羊肉汤大锅前,把拐杖放在地上,从怀里摸出一口大瓷碗来,迅速拿起勺子盛了满满一碗飘着红油的羊肉汤,放在嘴边就是一阵猛喝。当黄槐看到时,她已经喝下去半碗了。
   “谁让你舀的!”黄槐怒斥道,“根本不够!”
   夏氏太太哪会理他,而是又拿起勺子准备再添满碗,黄槐一把夺了回来,她才端着碗慢慢地离去了。
   一锅羊肉汤除了来参加葬礼的亲友和“请重”的喝到外,灵棚下和丧屋的孝子都没有喝到,便清底了。
   黄健见王艳玲顶着白孝布,眼泪斑斑,甚是漂亮动人。但嘴唇明显干裂,一月来,哪能会吃好喝好,今天连碗汤都没喝到,可怜她是个孕妇啊!
   “健兄弟,你去外面看看还有汤没有,给我盛上半碗汤来,”王艳玲对黄健说。
   “好吧!”黄健答应道。他走出丧屋只见黄槐守在锅旁,虎视眈眈生怕有人来盛仅盖住锅底的羊汤。
   “二哥,我给我嫂子盛点吧!她怀着孕呢。”黄健向黄槐请求道。
   “可以给她盛点。”黄槐拿起勺子说。
   黄健把一碗羊汤递给王艳玲。这时阮世虎进了丧屋,他扒开扁丝袋做的隔帘,看见了姐姐变成了骨灰盒,他扭过脸去捂住嘴哇地一声哭了。黄兵、黄冷、黄乾、黄健均急忙向舅舅下跪。此时已听到外面黄槐在喊发丧了。“擎重”的走过丧屋,把骨灰盒放进黑漆大棺材里,砸了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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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远亲不如近邻,何况是没出五服的同姓家族,竟然为了一只羊,闹得一死一疯,读罢心情异常沉痛。小说中阮春娟和余凤是多年的邻居,又同是黄家没出五服的媳妇,阮春娟说余凤在杏树林放的一只山羊是偷她的,而作为余凤买羊的唯一见证人的单爱英怕被误解串通,便没有及时站出来表态,最终两个女人在舌战中打了起来。两个女人的战争在余凤头发被拽下一把后结束,紧接着又开始了两个男人的战争,两个女人又加入进来,后被邻居们拉开了这场四人战争,因阮春娟的脸部挠了几道血印子,也算两家扯平了,紧张的空气又恢复了平静,闹剧本该在这里结束。谁料到,阮春娟从学校回来的女儿黄萍,却成为引起这场悲剧的导火线,一场兵对兵、将对将的恶仗在黄萍的叫骂中拉开序幕,黄冷的加进来,使战争变得惨烈,他一铁耙子打中了余凤的头,余凤被送进医院抢救,黄福堂到镇派出所报了案,随后阮春娟在悲哀和绝望之中喝了农药也被送进医院,最终抢救无效死亡,住在医院的余凤也在接下来的一连串打击中患上严重的精神分裂症,两家人终于对薄公堂。打了官司又能怎么样?两个家庭能回到原来吗?输了,羸了,后面的路又该怎么走,活着人又该怎样面对生活?小说情节起伏跌宕,人物关系错综复杂,开篇奇峰突起,吸引人读下去,人物心理活动和行为活动结合描写,个性不断冲突,故事时急时缓,一群人物以各自的个性演绎着各自的命运,一篇带给人警示和沉思的小说,值得细细品读,力荐共赏!【编辑:红叶摇秋风】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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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红叶摇秋风        2016-08-06 00:58:24
  感谢老师赐稿荷塘!荷塘有您更精彩!
2 楼        文友:红叶摇秋风        2016-08-06 10:08:52
  多一分忍让,多一分冷静,就不会出现这样的悲剧!邻里间和睦相处,就会家兴生活美好!
3 楼        文友:红叶摇秋风        2016-08-06 10:09:20
  欣赏学习精彩小说,祝老师在荷塘创作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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