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孙所长的面前仿佛出现了一张丑恶凶险的“地头蛇”形象，什么牛支书马支书，呸，简直就是一个披着人皮的狼。新闻媒体上近来曝光了不少村官，称霸一方，恃强凌弱，胡作非为，其所作所为令人发指。他牛万万难道也是这样的人？想着想着，孙所长心里不由腾起怒火：查！管他什么官儿，不论他有多凶恶多狡猾，非要让他受到法律的制裁不可！
　　
　　 九、牛支书停职反省 丁小山忍辱揭发
　　 经过多方查证，许多迹象表明，村支书牛万万在学校去年发生的强奸案中有重大嫌疑。第一，作案人是用钥匙开门的，而牛万万也承认他曾拿过马小妮的钥匙；第二，牛万万曾多次去学校图书室找马小妮借书；第三，据马小妮回忆当时的情景，强奸她的人进屋后喘得厉害，这极符合牛万万的特征。更重要的是王大眼交代书是从牛支书家里偷去的，牛万万却说不清楚，他既拿不出任何证据，又说不出那书不在他家的理由，气极了只骂了一句话：狗日的王大眼诬陷人哩！孙所长将这些情况向乡党委和上级有关部门作了汇报，建议对牛万万停职反省，消除群众担心因揭发牛万万会遭到打击报复的思想顾虑。一旦证据确凿，就立即拘捕。乡党委研究后决定，同意对牛万万停职反省，并由乡领导出面，在村党支部会上宣读了这一决定。
　　 牛支书被停职反省的事，一下子在村里传开了，有人幸灾乐祸：搞计划生育时他领着一伙人装粮食、抬家具，一天三晌挨门齐户向人要钱哩。这下可好，这个大贼头、大嫖头终于作恶到了头，等着挨枪子儿吧。有人为牛支书鸣冤叫屈：牛支书为引进新品种棉花，拖着病体东奔西跑，求爷爷告奶奶地等在人家门外，功劳大于过错。做人得凭良心，不能墙倒众人推。村里很多人还联名担保，写材料向上级反映情况，证明牛支书不是干那些坏事的人。但是，感情代替不了法律，也证明不了事实，只能干瞪眼。
　　 丁二嫂的儿子小山从学校回家后，听到牛支书被停职反省的消息，心里非常难过。他想起牛支书这些年来对自己家的关心和帮助，觉得自己应该站出来澄清事实，洗清牛支书的不白之冤。他来到牛支书家，鼓足了勇气，把压在心头不愿提及的一个秘密说了出来，尽管这样做可能对他母亲的名誉带来影响。
　　 原来，自从丁二嫂的丈夫因车祸去世后，王大眼有事没事总爱往丁二嫂跟前凑。丢棉花前一天傍黑时，牛支书前脚刚走，王大眼后脚就到丁二嫂家了。这时，丁二嫂出了房门正要锁门，王大眼凑上来，搭讪着问这问那，说话间还对丁二嫂动手动脚。当时，小山正在厨房吃饭，牛支书及王大眼和他母亲说的话，都听得清清楚楚。小山冲出厨房，想抄起身边的铁锨打王大眼这个衣冠禽兽，看见母亲正唾王大眼，锁了门抽身走了。王大眼讨了个没趣，也悻悻地走了。丁二嫂见到小山，像没发生什么似的，问他吃饱了没有，又催促他吃好了就快去学校。
　　 牛支书一听，觉得小山反映的情况对破案有帮助，可以说清自己的冤屈，赶忙拉上小山去找孙所长反映情况。孙所长听后，不由责怪了小山一句：“这么关键性的情况，你咋不早说！”小山低着头说道：“我母亲都去世了，一些人又说了许多难听的话，我不忍再说出这件事来折磨母亲的阴魂。本来我打算把这事压在心底不说的，可牛支书却因这事受连累被停职，这才忍辱说了出来。牛支书是好干部，别冤枉了他。”
　　
　　 十、巧拆叫门谎言 搜赃并破两案
　　 小山反映的情况太重要了，不仅道出了王大眼早就对丁二嫂怀有非分之想的秘密，更提供了破案的新线索。这就是说，那天傍晚王大眼去纠缠丁二嫂时，发现丁二嫂未将锁子压实，当晚就去行窃，事发后又诬陷牛支书。现在再提审王大眼时，王大眼却拒不承认。
　　 “那天傍黑时你去过丁二嫂家没有？”
　　 “我那天晚上去了马十四家，没去她家。”
　　 孙所长一拍桌子：“别抵赖了，告诉你，小山当时在家里呢！”王大眼稍一迟疑，随即振振有词：“他现在才出来证言，这么些天了他上哪里去了？牛万万有恩于他，他这是为牛万万开脱呢！真有这事，怕早就说了吧，还能等到这会儿？我看这是牛万万谋划出的主意，教唆小山这么说的，是给我栽赃，诬陷我呢！”
　　 听着这话，孙所长心里也“格登”了一下：小山来反映情况时，不正是牛万万领来的么？会不会真是牛万万出谋划策，教唆小山来反映情况的？如何辨别谁真谁假？如何分清谁是谁非？孙所长迅速地梳理着眼前这团乱麻，很快便理出了头绪。
　　 问：你说牛万万那天晚上来叫门，叫你去偷棉花，当时你家大门关了没有？
　　 答：关了，我正准备脱衣睡觉呢。
　　 问：听到叫门声，你听出是牛支书叫门么？
　　 答：听出是他的声音，他叫门时还咳嗽了两声呢。
　　 问：谁去开门的？是你还是你妻子？
　　 答：是我媳妇去开的门。
　　 问：牛万万来后，是坐着还是站着？坐在哪里？站在哪里？
　　 答：我们让他上炕坐，他说有急事，不坐，就站在当屋。
　　 问：他叫你偷棉花，是当着你妻子面说的，还是背过她单独对你说的？你妻子态度如何？
　　 答：他把我叫到屋外说的，我妻子不知道。
　　 问：牛万万叫门时，你先听到还是你妻子先听到？开门之前，你和妻子是怎么想的？估计到牛万万这么晚来叫门会有什么事？
　　 这么一问一答，孙所长问得极细致，把从牛支书叫门起到进屋后的全过程都问遍了，小王做笔录，记了整整三页纸，问完让王大眼看后签名画押。第二天，又提审王大眼，还是这些问题，重新问了一遍。第三天仍是这些问题，再重复问了一遍。三盘六问，问题出来了：如果牛万万真的去叫门，这么晚了，应该能引起门里人的注意，叫门、开门时的情景肯定会留在脑海里，问一百遍也不会记错。可是问了王大眼三遍，三遍如三个人回答，各不相同，一下子露出了马脚。这正应了人们常说的那句话，再精鬼的猴子，也有打盹的时候。王大眼再会随机应变，处处设防，却在细微处疏忽了。孙所长料知王大眼肯定早就与妻子统一了口径，订立了攻守同盟，但在细节上未必会准备得充分。于是，又找到王大眼的妻子，反复问同样的问题，结果更是漏洞百出。孙所长乘机劝导王妻，宣传政策，指出后果，让她从实交代。王大眼的妻子哭哭啼啼，终于说出了真情：不是牛万万来叫他，是他自己去偷棉花的。回头再去审问王大眼，王大眼仍一口咬定是牛万万叫他去偷棉花的。孙所长拿他的三次问话笔录，让他自己解释为什么三次的回答都不一样。王大眼不言语了。孙所长最后又出示了他妻子的供词，王大眼这才傻眼了，口中不住喃喃低语：“没想到，没想到，你们会从这么细小的地方抓我的把柄，我咋就没注意这点呢？唉，都到这阵子了，我实在是没啥可说了。实说吧，是我一个人去偷的。”
　　 孙所长一拍桌子，“那你为什么要诬陷牛万万？”
　　 王大眼嗫嚅着说：“现在的一些乡村干部，在群众中影响不好，贪财好色，吃拿卡要，见不得人的肮脏事，差不多都是他们干的。对此，群众对他们很有意见。我寻思着，说支书叫我偷棉花，群众也许容易相信。只要有支书在前头顶着，就会把我让到轻处。正好，牛支书那晚扇烟，后来又突然犯病，中断了问话，我回去就琢磨着，乘机将牛支书粘上了。”
　　 孙所长心里暗想：这番话，真应当让乡村干部们听听，对大家是个教训啊。孙所长又接着追问书的事，王大眼一听，立即赌咒发誓：那书千真万确是从牛支书家里偷回去的，绝没半点谎言。不信你们可以查，若说了假话，就枪毙了我。孙所长见问不出个所以然，便岔开了话题，追问王大眼剩下的五十斤棉花今在何处。
　　 按说，事情都已承认了，退赃就不应该涩滞什么，况且也只剩这区区五十斤棉花了，痛痛快快一说出来不就行了？可是，王大眼就是不肯说出这五十斤棉花的下落，他先交代说放在岳父家里了，后又说扔在村外的一口枯井里了，再后来干脆说已经将棉花偷偷卖了。孙所长觉得王大眼在交代这五十斤棉花的下落时，百般狡赖，多次说谎，料想其中必定有鬼，就和小王对王大眼家进行搜查，下决心弄清这五十斤棉花的下落。
　　 孙所长一行人押解着王大眼来到王家，楼上楼下、屋里屋外搜了个遍，就连炕洞里也查看了，却未发现赃物。孙所长站在院子里，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心里好生焦急。他四下打量，在院里信步走动，转了一圈。当他来到厨房山墙边上时，目光一下子被墙角处平放着的一盘石磨扇吸引住了。这个石磨扇，以前用来磨麦子，现已经废弃不用了，磨扇旁边有一棵椿树幼苗，树身挨磨扇处被什么撞掉了一大块皮。孙所长心里一动，走到磨扇跟前，弯腰伸手一扳，磨扇挪动了，露出了一个黑乎乎的洞口。这洞原是一个地窖，是贮存红薯用的，洞口小，肚子大，孙所长用手电一照，一堆棉花赫然在目，“找到了，棉花找到了！”小王下窖取出棉花后，又发现窖里还有一个包袱，拿上来一看是一件潮湿而又破旧的暗红色汗衫，汗衫里包着一把已生了锈的刀子。孙所长一看，什么都明白了。此刻，王大眼顿时惊恐万分，吓得瘫软在地。
　　
　　 十一、三番诬陷真相大白 一朝冤明支书复职
　　 原来这王大眼是个好色之徒，他早就看中了从学校毕业回村的马小妮。虽然马小妮见了他叔长叔短地叫，可这位叔就是丢不了那颗非分之心。他经常在马十四家出入，找机会偷偷配了马小妮在学校宿舍的钥匙，去年夏里，趁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持刀蒙面闯进学校，进门时因心情紧张，心跳气喘，强奸马小妮之后，又顺便拿走了夹钱的书。回去后他把汗衫和刀子扔下地窖，又在灯下抖出书中的钱来。他平时就不爱看书，捎眼一看是童话，还是外国的，就更没心思了。第二天起来起羊圈，又顺手把书插在羊圈椽缝里，时间一长竟忘记了。这之后他又打起了丁二嫂的主意，三天两头找机会纠缠丁二嫂。那天傍黑时节王大眼去丁家，走到门口听见牛支书和丁二嫂在屋里说话，他就躲在暗处。牛支书刚一走，他便进了大门。丁二嫂出了屋正准备锁门，见王大眼来了，知道他想干什么，便匆匆锁上门抽身走了。王大眼发现丁二嫂未压实锁子，本想继续纠缠，却见小山从厨房出来，知道难以为继，他心想：你不顺从我，我就得整治你，非让你乖乖地顺从我不可！一边往回走一边谋划计策：不如今晚去偷她的棉花，等她急猴了，再想办法帮她找回棉花，趁还棉花的当儿，说不定会成其美事哩。他甚至还想好了事情闹大后的脱身之计，偷棉花之前先去了趟马十四家，云里雾里地说了棉花掉价的消息，提醒马十四打早起卖棉花。他万万没有想到丁二嫂发现棉花被人偷走之后一时怒火攻心后来竟喝了农药。丁二嫂一死，事可闹大了，王大眼又害怕又后悔，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后来听到有人猜测牛支书，他便暗中放风，加盐加醋，说牛支书与丁二嫂通奸并已怀孕，亏得孙所长他们来后，深入调查，多方取证，才澄清了事实。这是第一次。当孙所长追查马十四打早起卖棉花并连带出王大眼后，他一边为自己狡辩，一边借机偷看了“搜查”内容。为了开脱罪责，他悄悄地将棉花还回了丁二嫂家，可只还了一包就被发现，他便将另一包扔下了地窖。然而不妙的是，因一时疏忽大意，竟将刨花粘在了棉花上，露出马脚来。那晚孙所长讯问时，牛支书因被烟呛而剧烈咳嗽，引发旧病，中断了审讯。王大眼回去后，想出了牛支书“摇手打暗号”的歪点子，第二次诬陷栽赃牛支书。当孙所长无意间发现了书的线索后，找王大眼查证，王大眼一看强奸案要败露了，知道这件事的严重后果，心里害怕得不行，他想起作案前因宅基审批情况去过牛支书家，见过牛支书借学校的书摞在炕头上，就说书是从牛支书家偷的。正巧，马小妮也证明了牛支书拿过她的钥匙，入室作案时“气喘得很”。可就在牛支书浑身有嘴说不清的情况下，小山又站出来举证。孙所长顺藤摸瓜，在人们最不注意的细微处大做文章，终于使王大眼原形毕露。
　　 真相大白后，村里召开群众大会，为牛支书平反正名恢复职务，广大群众交口夸赞公安人员火眼金睛，任何假象也休想蒙住他们锐利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