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疼】疼(征文·小说)
“别这样嘛,看你很年轻,女孩子要微笑才甜,生气可不好。”他有些嬉皮,嘴角挂着一丝狡黠的微笑,“看,看,喜欢这个宝贝吗?”
保兰婷是识货的,她眼睛亮了起来。是扁桃木树根桩,太像老翁吹箫了,是上好根雕材料!但她不露声色,不能让对方看出来,淡淡地说:“不想与你做生意,你说话不算数。”
小伙子尴尬地笑笑:“对不起,我尽力了,但愿没有打扰你夜里的休息。我把宝贝低价处理给你,也算我的一种歉意吧。我可是识货的,不是连垃圾都带回家的。我学的是矿产林业资源,我就在对面那栋高楼里研究院上班。”
“哼!”保兰婷故意不看那栋楼,也不看他,而是手拿鸡毛掸,轻轻地拂着面前的根雕。
“好吧,不买就算了。”说完,小伙子收起笑容,转身,就要离去。
“如果你不卖给我,你手里的根桩就是垃圾。”保兰婷故意冷冷地说。
“恰恰相反,供不应求。你来之前,好几个玩根雕的都在与我联系。现在也如此。”小伙子也是故意的,知她识货,并非故意刁难,当然,她心里确实有气,也不用怀疑。
“你别急着走嘛,再商量,好商量。我叫保兰婷。你呢,你叫什么名字?我不能总叫你嘛。”保兰婷服软了,马上就如变了个人似的,长出一脸的阳光,暖烘烘的。
小伙子折了回来,站在她面前,朗声说道:“杨树安,杨梅树的杨,杨梅树的树,安静的安。”小伙子如背书。
“噗!”保兰婷被逗笑了,打趣地说,“安静的安?你还安静呀,真的像杨梅一样酸溜溜的。你应该叫杨夜闹。”
小伙子也笑了,把手里的根桩放在店里,说:“我知道,根材品质好的是你需要的,譬如坚硬、细腻、稳定、不蛀不朽能长久保存的树种根桩,对不对?我经常在山里实地考擦,见过如黄杨木、檀木、花梨木、柏木、扁桃木、榆木等,都是根艺造型的上好材质品种。”
“嗯,看来你还是有一点懂行。”保兰婷不敢托大了,心里有些佩服杨树安的见识。
“嘿嘿,当然啦,我退休后也要玩这个根雕。”杨树安得意地说。
“你多大啊,就想到退休了。”保兰婷突然想知道他的年龄。
“当然比你大。二十六了,单身,你认个哥吧。”他说。
“我说你这个人,谁问你是否单身了?这关人家什么事。还哥呢,如是哥,哪有哥这么欺负妹的?”保兰婷自己也不知道话怎么多了起来,柔了许多,“你白白大我两岁。不过你对根雕蛮有见识的。”
“承蒙夸奖!”杨树安“嘿嘿”两声,装出一副老成的模样摆摆手,又有些神秘地说,“不瞒你说,我还见过深埋土中的死根,经数百年碳化形成的树化石。其质坚已接近化石,更是根艺的佳材。”
“你就吹吧,我凭什么相信你。”保兰婷见过树化石,那是难得的珍品,乌蒙山里大森林里有,“看你得意的。不要扯野了。你说你这树根桩要多少钱。”
“这是扁桃木,根雕上好质材。木质细腻、木性稳定、不易龟裂变形。”杨树安抬起头来望着保兰婷,神色暗了下来,继续说,“要不是我妈瘫痪在床,继续用钱买药,我是舍不得卖的,留着以后自己玩。”
“什么?你妈瘫痪在床。”保兰婷一愣。
“是啊,夜里她要起夜。我得抱她去。所以夜里不免弄出声响,对不住你了。”杨树安言辞诚恳地说,“这确实是一个好木疙瘩!你开个价吧。只要我不吃亏,你有钱赚就行。”
杨树安离开后,保兰婷好久还平静不下来。看来,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生活不易啊,她心里竟有些难过。为什么人世间会有这么多的灾难?唉,人得有点精神,该挺的时候要挺住,就像杨树安一样,再大的困难,都是那么乐观,坚持着。保兰婷又想起母亲,叹了一口气,妈妈,你为什么就那么对活着失去信心呢?如果你坚持一下,不就挺过来了吗?这么一想,保兰婷不禁羡慕起杨树安来,虽然辛苦,生活困难,但他还有一个瘫痪在床的妈妈孝敬。杨树安一提到照看他妈妈,脸上那自豪的模样!再看自己呢?孤苦伶仃的,只能在每年妈妈的忌日,到南盘江岸边痛哭一场。现在已经是七月初了,还有几天,又到妈妈的忌日了,保兰婷看着挂历,盘算着,如何去。
五
看着保兰婷眼睛红红的,隔壁粮油杂货店的老店主对她说:“一定是被吵了,昨晚又没有睡好。”
“大伯你怎么知道?”保兰婷揉揉眼睛,打了一个哈欠,问道。
“这条老街的事,没有我不知道的。不然大伙儿怎么会叫我‘万事通’呢?”老店主说得十分霸气。早上的阳光照在他古铜色的脸上,皱纹明暗交错,显得沟壑纵深。有人来买打火机,走了后,老店主转过身来,接着说:“住在你楼上的那个年轻人,他爸爸是南盘江地质钻井队的老牌队员,一直在南盘江流域负责钻探。他妈妈在钻井队煮饭。前几年,在一次意外事故中,他爸爸当场死亡,他妈妈致残,瘫痪在床,生活不能自理,全靠他照料。”
“是啊,怪可怜的。我也是才知道。我一直以为他患有夜游症呢。”保兰婷还在难过,低低地说。
“什么梦游症?唉,一个挺不错的小伙子,因为摊上这么一个妈,找了几个女朋友,都吹了。其实,只有我知道,这还是他的后妈。”保兰婷听了,心里就如被雨淋了一样,湿漉漉的。她默默无语,呆呆地望着对面那栋楼出神。那个有着一张轮廓分明的脸庞,微微卷起的头发,两道浓黑的眉毛,一双清澈的大眼睛的人,有谁知道,他竟背负着这么一个辛酸的故事。
西平市的气候,有雨便成冬。这几日天天下雨,老店主说:“好多年没有下过这样多的雨水,今年有些怪。”
雨又下了一天,还没有停的意思,保兰婷感到有些冷意。明天就是妈妈的忌日了,尽管这几日雨下个不停,她还是坚持要去,这是雷打不动的。此时,趁外面下着雨,没有顾客,她翻出一套运动服,打算明天穿。她找出一双水鞋,准备下客车时用。去江边得走小路,下雨天,泥巴小道,泥滑烂路的,穿水鞋好走。
雷声隆隆,闪电阵阵。雨越来越大,猛烈的雨滴就像天上扔下来的钢珠一样,砸在老街的青石板上,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溅起高高的水花,雨点直接打进店里来。保兰婷心里不免有些恐慌,再这样下去,明天如何出得了门啊!
老天好像故意与保兰婷作对似的,愈发大了起来,街面上开始漫水,门槛低的铺面已经进水。人们开始慌乱。
老街两边的银杏树被狂风吹得东倒西歪,摇摇欲坠,那些广告牌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被撕裂得东一块西一片的。保兰婷最不愿意看到的一幕发生了,水潮涌般地漫进了她店。
店员小张惊慌地大叫了起来:“保姐,咋个办?你说过根雕艺术品不能被水浸泡!”
“快,小张,我俩把贵重的抬起放在上一层,其余的就顾不得了。”保兰婷急急地说,声音都变了调,只差一点就哭出来了。
“兰婷,别慌!赶紧先把最下面的根雕抬到我楼上,那儿才安全。”杨树安跑了进来,大声地说着,同时抱起一个根雕,就往楼上爬。保兰婷眼睛一亮,就如捞到一根救命草般,也抱起一个,跟在他身后,拾阶而上。有几个根雕太大,三人一起抬。就这样奔忙了好一阵,终于把最底层的搬完了。这时,水已经漫到膝盖处。保兰婷感激地望着杨树安,要不是他,她是真不敢想下去了。
几个人膝盖以下全湿了,地板上被弄得水滴水淌的。保兰婷心里太过意不去,要找拖把,被杨树安制止了。“我会弄,你不熟悉。”杨树安让她们坐下,安慰道,“雨开始小了。估计水位不会再升高了。不会淹到第二层的,放心吧。”
“嗯。”保兰婷答应着,这才打量了起这二楼的房间来。
这是一间客厅,不太整洁。正面有一个平柜,平柜上面有一台电视机。坐在沙发上看得见厨房,很小,很乱,似乎中午的碗筷还没洗。厨房旁边,紧挨着两个房间,应该是卧室了。卫生间在阳台那边,从卧室里出来,要经过客厅,才能到达。保兰婷明白了,心里暗暗说道:原来这样。茶几上有几本《地质研究》的杂志和一摞报纸。一本《中国根雕艺术》放在报纸旁边。嘿嘿,保兰婷心里一暖,他竟然也在研究这个!她顺手拿过,翻了起来。
“儿,给妈倒点水来。”虚掩着的卧室门,传出沙哑的声音。
“好的,妈,这就来。”杨树安走到热水器边,接了一杯热水,端着,推开门,朝卧室里走去。
“雨这么大。儿呀,你要注意关窗子。是不是来客人了?”床上躺着的女人,一头白发。
“关好了,妈。嗯,就是楼下新来的店主。刚才抬上来的根雕就是她的。”杨树安扶起她,把水递了过去。
保兰婷循声瞧去,猛地站了起来,手里的杂志掉在地上。她瞪大了眼睛,一步,两步,三步,抢到卧室门口。
千真万确,保兰婷看清了:是妈,她亲亲的妈!
“妈!”保兰婷张口大喊一声,心窝的疼蜂拥而出,瞬间泪奔,朝床那儿奔了过去。
母女俩相拥而泣。
一些被时光掩埋的故事一点点呈现出来,让保兰婷心中的那股疼意也慢慢显现出来,但又缓缓归于平静,她突然感觉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轻松。
原来,母亲当年投江后被杨父所救……
南盘江,夜以继日地东流。高山倒影的山色,一环环连成片片墨玉和翠帷,洁白的海鸥飞来飞去,一只老鹳静立水中,似乎在听一个悲欢离合的故事。
喜欢你配文的图,钦佩你的编辑按语,向你学习!
这篇文你读了两遍,谢谢,这是一种鼓励,继续努力吧!向红梅学习!
山哥涉猎的范围真是广啊!写起根雕艺术来也这么头头是道!分明就是个行家嘛!结尾干净利落,给人无限的想象空间,真是太棒了!向山哥学习!
谢谢你的鼓励,一如既往的支持!
祝你快乐,写作开心!一起写啊……
温暖的鼓励,总能给我力量和创作的劲头。
祝你写作快乐!文丰笔健!
正是受到那个故事核的启发,创作的,但已发生了质的变化。
谢谢月儿!与你共勉!
落雪很棒的!一起加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