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忠厚迎到门口，向两位女同学打招呼。
　　 你想哪风就哪风，想你老班长了呗！
　　 朱晓欢把两片薄薄的嘴唇轻轻一撇，娇怪地说：在家里坐拥美女，早把你老同学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大家知道，我们不来看你，你是舍不得离开家半步的。今天我们到这里来，就是还想叫你再操练几年！
　　 朱晓欢嘴还是那样不饶人，调皮地眨眨眼，怪模怪样的学李忠厚当班长上课时喊课的腔调：
　　 起立――！
　　 坐下！
　　 大家都被朱晓欢搞笑的模样逗笑了，朱晓欢没有笑，认真地说，你们大家都在，我俩来看看开学的事，这下子好了，咱西南军区的同学都来了。你们几个是不是怕李忠厚的媳妇扯后腿去不了学校？
　　 光说不算，咱们的女诸葛料事如神！三猴子一本正经地说，这么一大帮人，说了一大清早，吐沫星子都干了。李大班长硬是无动于衷，看来真是应了那句老古语，大丈夫难过美人关。摊我也是不舍得，天天在家守着美人多好，上什么学？
　　 我看你个三猴子，欠收拾！李忠厚举起拳头，作出一个要揍三猴子的样子。三猴子做了个鬼脸躲到马长民身后去了。
　　 李忠厚，你真的不想去上学了吗？赵玲信以为真，露出一脸失望的神色。
　　 朱晓欢说：你听三猴子瞎说，咱们的学霸咋能放弃任何学习机会，就是月里嫦娥来，也不能把李忠厚留在家里。
　　 那你可说错了，嫂夫人比嫦娥还要俊呢。三猴子挤眉弄眼地说。
　　 把嫂嫂喊出来叫大家看看。
　　 朱晓欢又诡计又喜欢热闹：大嫂――大嫂――
　　 别喊了，上地去了。既然大家都有这个心情，说走咱就走！李忠厚高兴地说，到学校报名去。走！
　　 大家齐声相应。
　　 既然大家兴致这么高，我提议，咱们高唱革命歌曲走向学校。找找上学的感觉、再尝尝军训时的味道，咱们唱军训时唱得《中国人民解放军进行曲》，怎么样？
　　 好，就唱这个歌，有激情！有担当！
　　 李忠厚高高举起右手起音：向前向前向前――唱！
　　 随着李忠厚的手势，同学们迈着雄健的步伐，在威武雄壮的，中国人民解放军进行曲中，向阔别了四年的故河中学进发了。
　　 向前向前向前——,
　　 我们的队伍向太阳，
　　 脚踏着祖国的大地，
　　 背负着人民的希望，
　　 我们是一支不可战胜的力量………
　　
　　 第三章有教无类
　　 戴帽故河高中挂牌开学了。
　　 校院还是六十年代故河初级中学的那个三十亩地大小的校园。校园四周，原先开挖的三米多宽的护校河，较以前加宽了许多，河边靠校园的一面，分高低层次，栽植的杨树，墙外两行墙内一行，大都依然存在，只是有的树少皮无毛，伤痕累累，李忠厚清晰的记得，墙外的两行杨树，是五九年建校的时候，前三界先行入学的的学长们，在老师的带领下用了三年的时间，栽种的两万多棵钻天杨，李忠厚是第四期入学的，也就是同学们戏称的黄埔四期，他们入学后，每周三节劳动课，主要的任务就是为学校护城河的里面，筑起一道护校长城，挑水和泥，像燕子垒窝一样，把这道长城一寸一寸地向前延伸，又在长城的里面栽下了一行最新品种的意大利杨树。转眼七八年过去了，当年的小杨树条，历经多难，依然长成了大树，用泥巴堆起来的长城，残缺不全了，但依稀可以看出宛如一条盘绕护校巨龙，威武敬业的模样，就像两千年前，被秦始皇修筑的万里长城，顶风冒雨值守在自己的岗位上。
　　 一排排简易的青砖瓦房教室显的破烂不堪。第一排教室和老师办公室的前墙，遍布弹痕，门窗桌椅残破不全，同学们用了一个星期的时间，终于把破旧的学校修缮的換然一新。
　　 故中开学了！
　　 故中复课了！
　　 他高调地向世人宣布，故河中学，不！故河戴帽高中，从即日起，正式开学复课了！
　　 故河中学挂上了故河高中的牌子，可是，学校里同学们的生活和过去上初中的时候一样，还是从家拿地瓜干面窝窝头，用来下饭的“菜”顿顿还是几乎见不到油花的咸水。对于这一点，大家早已习惯了。同学们心里清楚，大家重新聚集在这里，是为了长知识学本领来的，青春发育时期，身体需要营养，固然重要，但为了祖国的未来，让后代子孙过上更好的生活，现在更重要的是，学好建设祖国本领，驾驭中国的这首巨轮驶向胜利的彼岸。只要能够学到真正的本领，年轻人吃点苦又算什么！
　　 学校里有一句响亮的口号！苦不苦想想红军两万五，累不累？想想革命老前辈！没有苦中苦哪有甜上甜。和八年前刚入学的时候，有一点是不同的，大多数同学的个子长高了，早上出操，就像威武雄壮的虎狼之师，喊起一二三四的号子，也不像上中学的时候奶声奶气。大有气吞山河、天下舍我其谁之势。
　　 重新走上教学之路的故河高中，全校近400名学生，大家都有了一个共同的名字——故河高中一年级新生。学生们就像在城里参加群众马拉松比赛一样，所有的参赛选手，无论你年龄大小，无论个子高低，无论是男生女生婚否经历，也不论你过去的学历如何。真可谓英雄不问出处，有教无类，因教育人。怎么去学？能学进多少东西，那就看每个同学自己的努力了。但有一点是肯定，3年之后，每个学生必保拿到一张高中毕业证书。
　　 李忠厚仍然被编在二班，仍然是二班的班长、校学生会主席。比上初中还多了一个头衔——班里的政治老师助理。马长民不光是二班的数学课代表，还是二班的数学老师助理。王破旧连中学的门都没进过，在公社农科所干了两个月勤杂工，这次不但顺利地上了高中，在二班当了体育委员，是教体育课刘老师的助理。这些充当各科的老师助理们，在求知的道路上，不但要学好自己的功课，还要把老师讲授的东西，现学现卖，到其他的班级充当“准老师”，兜售自己刚刚学到还没有捂热知识。以解决各科老师，粥多僧少超负荷也无法完成的教学任务。
　　 这就是当时学校改革最大的亮点，“工农兵登讲台，师生教学相长”的创新模式，这种教学模式收到立竿见影的效果，课堂气氛异常活跃。授课者和听课者习性相近，同学之间亲如兄弟姐妹，讲错了推倒从来，同学们可以各抒己见。讲者讲得有趣，听者听得有味。每堂课下来同学们皆大欢喜。这种教学相长的教育形式，一堂课大家到底吸收了多少营养，没有标准，也没有谁去进行考量。在一些同学的心里，能够学到多少书本上的知识，好像不重要，重在参与、镀金。像唐僧，孙悟空西天取经一样，只要能够到达佛祖圣地，最后落个功德圆满，佛光罩身。
　　 原先故中三个年级共四个班级，现在提档升级为高中，一下子扩充为同年级六个班。教师的缺口很大，扩充了两个班，上级仅仅分配来二个老师。学校又从医院，工厂，公社农技站等企事业聘请了工农兵教员充实师资队伍。原学校的校长因为家庭有海外关系，仍在五七干校学习，校长由公社文教助理赵大树代理。
　　 教政治的贾老师名叫贾环，是不是刚分配来的政治老师，贾环是南京师大的女大学生，中等苗条的身材，齐耳短发，白皙秀气的脸蛋一笑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配上那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人显得很和蔼秀气。年龄和年龄大点同学差不多。同学们都爱听贾环老师讲课，她讲课的声音像唱歌一样好听，她提问时叫到那个同学的名字，大家觉得就像同班同学一个人见人爱的小女生在亲切在呼唤自己。每当她提问时，全班六十名同学齐刷刷地举手，好像她提的根本不是什么问题，而是在向你送春风，送温暖，送柔情，向你的心坎里涂抹甜甜的枣花蜜。
　　 一次贾老师给同学们讲中国共产党成立以来，党内九次大的路线斗争。贾老师说：左倾机会主义者代表人物王明，起了个外国名字，哪位同学知道叫什么吗？知道的同学请举手——贾老师话音刚落，全班六十名同学，唰的一下全举起了手。王破旧手举得又快又高，在贾老师的目光扫描到他这里的时候，他用热辣辣的目光看者贾老师。那意思好像明确的向贾老师表示，他王破旧能够回答这个问题。
　　 贾老师朝他微微一笑，用女唱歌家一样的歌喉柔声细语一字一顿地说：王破旧同学！
　　 到！
　　 王破旧慌乱的“唰”站了起来，连脱掉的凉鞋都没顾得上穿，他那双没有穿袜子的大臭脚丫子，忙乱中踩在了他自己吐在地上那两口痰上，向前凸出的大肚皮，把面前的小课桌，推搡地晃了好几晃。
　　 看着王破旧的狼狈相，贾老师微微一笑，慢声细语地说：
　　 王破旧同学！，你来回答这个问题！
　　 希特勒！
　　 贾老师话音刚落，王破旧脱口而出。
　　 王破旧同学，王明为什么要起个希特勒的名字呢？
　　 报告老师，希特勒爱打快仗，王明很崇拜这个战争狂人，就起了个希特勒的名字。他想当小希特勒！
　　 错！
　　 琉璃瓶没等贾老师允许他发言，“呼”地站起来反驳：
　　 希特勒是德国鬼子！王明起的是苏联人的名字——他的名字叫赫鲁晓夫。
　　 你这是砍王二的蛋！
　　 王破旧生气地说，赫鲁晓夫是个泄熊，他怕美国佬怕的一贴老膏药，王明尚武，他只能叫希特勒！
　　 看到他俩的激烈的争论，有的同学耻笑，有的同学沉默，有的同学莫名其妙。大家心里清楚，同学们每当贾老师提问时举手，并不是大家真正全都知道问题答案，有的是不会装会。全班六十位同学，自己被提问得概率极小，是很容易蒙混过关的，不举手就代表自己不知道！不知道说明你无能，会被别人看轻的。更重要的是会给贾老师留下一个不好印象。还有的就是为了和美女老师“口弹一曲”，至于回答什么？对与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和美女老师名正言顺的进行交流，在这个特定的时间段，自己不光成了班里回答问题的主角，而且可以和美女老师独享这宝贵的二人交流空间。
　　 贾老师伸出她那柔嫩的小手做了个让大家安静的手势。教室里立马安静下来。贾老师环视一下全班同学，看到有一少半同学低下头，还有部分同学不敢直视自己，只有少数同学眼睛看着自己。经验告诉她，现在敢于和她对目光的可能知道正确答案。贾老师看了一下讲台上的学生座位分布图，抬眼扫视了在坐的同学们，把声音提高了一个八度，把期望的目光落在李忠厚的脸上：
　　 李忠厚同学，你来回答这个问题。
　　 李忠厚站了起来，不慌不忙地回答说：王明当时是共产国际的代表，他依照苏联提出的共产主义应该在一国和数国首先取得胜利的理论，推而广之，中国的革命应该在一省或数省首先取得胜利，主张应先攻取武汉等大城市，取得一省一市的首先胜利，而后扩大战果夺取全国的胜利。主张御敌于国门之外，打阵地战，防御战。致使当时辛辛苦苦集聚起来的革命力量损失百分之九十。由此王明又把不断进攻主义，变为逃跑主义，起名马马维奇最后成为可耻的叛徒。回答完毕。
　　 很好，完全正确，请坐下。
　　 贾老师表扬了李忠厚，又看了看刚才还挣得面红耳赤的王破旧和琉璃瓶，二人都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便微微一笑说，王破旧和琉璃瓶同学，尽管你们二位同学回答的错误，但从回答中可以看出，你们对这个问题是关注的，比如说王破旧同学把王明叫成希特勒，因为希特勒是个战争狂人，以打闪电战著称，他们虽然都好战，但是他们既不是一个阵营的，又和马马维奇毫无国界、民族信仰等任何联系。
　　 琉璃瓶同学知道他取了个苏联人的名字，但不是叫赫鲁晓夫，赫鲁晓夫是六十年代苏联右倾修正主义的代表，王明是左倾机会主义和逃跑主义，虽然名字来自苏联“社会主义阵营”实际他俩没有关系，赫鲁晓夫也不会成为王明的偶像。对于你们二人踊跃发言的精神，值得鼓励。以后要加强学习。争取下次回答有个好的成绩。请坐下。
　　 贾老师的点评使二人充满了感激之情。整个胸腔里装满了幸福，对于自己错误的回答，贾老师没有批评讽刺挖苦，而是鼓励和善意的点评。今后一定要好好学习，想准了再回答。王破旧甚至想，我要是能娶上贾老师这样的温柔美丽的女子当老婆该有多好。
　　 因为教师的稀缺，校长赵大树也不能当甩手校长，他和校总务处的陈会计一样，当起了老师全校六个班级的会计课，校长代地理课。
　　 赵校长在公社是个文教助理，实际他只有小学三年级文化水平，还都是参加革命在在部队行军打仗的间隙中学的，四十多岁了，左腿严重残疾，人很实在老成，不太多言多语。他代高中的地理课，真有点勉为其难。作为一个革命的老同志，应该有一份热发一份光。他在给二班上地理课的时候，讲到我国幅员辽阔地大物博。南有南洋群鸟，东有山东半鸟，他把“岛”字念成“鸟”。
　　 琉璃瓶明知校长把岛错念成鸟，觉得这是一个显摆自己出校长洋相的好机会，慌忙连举手带喊报告，没等校长喊他的名字就站起来说：校长，我们很爱听你的课，刚才有一点没听明白。
　　 赵校长和蔼地说，这位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琉璃瓶。
　　 琉璃瓶同学有什么问题你尽管说。
　　 琉璃瓶说：校长，你刚才讲到南洋群鸟，这一点我们理解了，南洋那个地方天气暖和，可能鸟特别多，一群一群的。可是，山东半鸟，我们就理解不透了，请校长给我们解释一下。什么是山东半鸟？山东半鸟是个什么样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