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家，周亚芳马上打焦丽的电话。她说：“小夏，我回来了。”
　　 电话那头略为愣怔了一下，然后说：“哦，亚芳姐啊，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就今天，刚到家。”
　　 “哦，今天啊，今天事情排满了，本来晚上一起吃饭。”
　　 “哦，本来我想请你呢。”周亚芳笑道，虽然表情对方看不到。
　　 “当然是我请你，不过我现在很忙……哦，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说吧。”焦丽还是那么快言快语。
　　 “嗯，我有事要你帮忙。”周亚芳觉得自己的考虑没错，内心有些欣悦。
　　 “哦，什么忙？”
　　 于是她就说了，挑几个关键词，亲侄女，找工作，银行，因为电话里也不宜展开细谈。
　　 焦丽听完，静默片刻说：“明天吧，明天你再约我。我这会儿确实正忙着呢。不好意思亚芳姐。”
　　 周亚芳说：“好，那就明天联系。”摁了电话。确实，她听到电话里有一个男人的声音，叫着焦市长，似乎在汇报什么，这领导当得真够忙的！
　　 第二天却没有约到。这天是父亲生日，事情多，倒也不太在意。然而第三天仍然没有约会。第三天的晚上，周亚芳打焦丽的电话。焦丽先说了几句忙，对不起之类的话，又说：“这样吧，明天上午，八点半，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吧，我一定等你！”
　　 周亚芳说好，明天见。她有点焦虑起来了，一则每天要面对哥哥期待的问询，二则请的假也快结束了。
　　 次日早晨，她去了大院子。想起来她是第三次进来了，除了那半途而废的一次，更早还有一次，也是于书记在任时，那年春节前夕，她全家人一起回来，当时的市委办主任请客吃饭，饭后进去逛了逛。这会儿也还有几个熟人呢，但除了焦丽，没必要去打扰他们了。市长们的办公室在三楼。她乘电梯上去，走过一段楼道，面带微笑，走进焦丽的办公室。焦丽马上站了起来，展露笑脸，请她落座，然后热情地泡茶。办公室委实局促，不过和她原先的也差不多，而比起现在的那是差远了。
　　 坐下来后，周亚芳说：“现在工作很忙吧。”
　　 焦丽说：“忙，事情做不光！”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周亚芳说：“不过你气色很好。”这是实话，焦丽确实气色很好，而且无论是仪容服饰还是精神，都更显干练了。
　　 焦丽笑着说：“哪有你好！你现在轻松把。”
　　 周亚芳说：“嗯，比原来轻松多了。”
　　 “轻松一点好！”焦丽说。
　　 周亚芳笑笑，不再谈这个话题了，不过心里想：看你还是蛮喜欢忙的嘛。她想焦丽还是执念官场的，忙，也是乐于其中。
　　 接着她就说正事了，将前天在电话里说过的复述一遍，更加详细些，还说哥哥很急，对她很期待，当然这层意思她比较委婉地表达。
　　 听完，焦丽问：“你侄女在哪读的大学。”
　　 周亚芳说省城。
　　 “什么专业？”焦丽又问。
　　 周亚芳回答了。专业是财会，非常对口。
　　 焦丽沉吟片刻，说：“银行行长我倒是有几个关系很熟的，但银行不属于地方，他们不一定会听的。”
　　 是的，这个周亚芳知道，但银行也需要政府配合、支持，她也知道。
　　 焦丽又问：“现在进银行都要考试。你侄女成绩怎么样？”
　　 周亚芳说：“成绩还可以。这个我知道，进人必须要考，但你也知道，实话实说，有关系没关系还是大不一样的！”
　　 “这倒也是。”焦丽说，略微点了点头。
　　 “银行很快就要开始今年的招工了，要打招呼也得赶紧了，所以，小焦，这事儿我要拜托你了！”周亚芳目光殷切地看着焦丽。
　　 焦丽做沉思状，一会儿看着她说：“亚芳姐，这事儿我可不敢给你打包票，也没法打包票……这样吧，我想想办法，看看跟哪位行长开口比较合适。你呢，有其他的门路也去找找，多个人多条路嘛，再说你关系也挺多的……真的不好意思，我马上有事要出去的。亚芳姐，你看……”焦丽微笑着，很真诚，有歉意。
　　 周亚芳马上站起来，说：“那我也走了。好的，先谢谢你！不过我就不找别人了，真的，这事儿如果你都搞不定，我找别人有什么用？”她也微笑着，脸色平静，言辞恳切。
　　 接着她从包里拿出一样东西来，迅速上前一步，放在焦丽座位的背后，小声说：“一点点小礼物，意思一下。”
　　 焦丽马上小声说：“不要不要，亚芳姐，你知道现在的规定！你要害我吗，纪委知道了要找我麻烦的！”
　　 “又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千把块钱的化妆品。”那个小手袋里就是一套化妆品，去年去日本买的，是国内流行的大牌子，人民币要三千左右，那边自然便宜一些。这化妆品是去年寄回来给嫂子的，她却一直没舍得用，哥哥执意要她拿上，她本不太愿意，忽想到两年前焦丽送的那个红包（里面是二千块钱），于是就拿上了。
　　 焦丽又说：“亚芳姐，你不会马上走吧，明天我请你吃饭。”
　　 “不用了不用了，我可能今天就走。”
　　 “哦，这么匆忙啊。本来嘛，饭不吃，也可以晚上去喝喝茶或者咖啡，再聊有时间没好好聊聊了。”
　　 “下次吧，今天春节可能会回来。”周亚芳往门口走了。
　　 “好，那就等你下次回来了。哦，我送你一下吧。”焦丽站起来。
　　 焦丽送她到电梯口。一会儿，周亚芳下来了，走在大院子里，不知为何，突然就有了些感概，轻轻叹了一口气。路边的一大丛迎春花正开得灿烂，那金黄的颜色让她有些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