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的心绝口不提
[七]
惺惺忪忪睁开眼,一缕晨曦正越过窗棱缓缓爬上我的床,被面上那些安静的花朵也因了这抹阳光变得生动起来。我美美地伸了个懒腰,脑子里又浮现昨晚那一幕,他醒过来的时候我却因腿脚发麻而无法动弹,他犹豫了一会,突然将我拦腰抱起,我的心也“突”的腾空,跳得象弹力球……。他把我轻轻地放到床上,替我摘了鞋袜,柔柔地托起我的头……这一秒,我的心险些蹦达出来,眼前闪现的都是肥皂剧里接吻的镜头。他是要吻我吗?我是该羞答答地接受,还是该狠狠扇他一个耳光?我瞪圆了眼等他下一步动作,可他只是拿过一旁的枕头垫在我的头下,道了句“晚安”掩门而去,害我把脸臊得通红独自体会自作多情的滋味。即使是现在,我仍有变成蚯蚓钻进泥土里去的冲动。
“乔老师,你看见安妮了吗?”张姨总是出现得很突然,象个幽灵,好在我和她并无利害冲突,否则我真怀疑她是在监视我。
“怎么了?安妮没在房间里吗?”
“我叫她吃早点,发现房间里没人。花园里,泳池旁但凡能够藏人的地方我都找过了,还查了大门的监控录象,都不见她的踪影。”
“每个房间都找过了吗?”我也紧张起来,安妮一直是个安静乖巧的孩子,她会跑到哪里去呢?
“找了,没有。”
“三楼最里面的那间也找了吗?”我突然想起那个下了禁足令的神秘房间。
“那间倒没找过,可她应该不会去那里,她没有钥匙。”
“还是去看看吧,也许做清洁的大婶忘了关门也不一定。”我边说边往楼梯口走去。张姨迟疑了一会,也跟来了。
门象往常一样紧闭着,张姨掉头就走,嘟囔着:“门锁着呢,都说了不可能在这里。”
我不死心,试着去拧门锁,竟然开了。我冲了进去,张姨紧跟着我,突然伸手挽住我的胳膊,我奇怪地望着她,她讪讪地说:“我侄女,也就是安妮的妈妈,是在这间房里自杀的。”我突然觉得后背凉飕飕的,腿似乎也有些发抖,可是我不能离开。
房间很整洁,虽然久不住人,却有清洁工天天在打扫。床和梳妆台都摆在临窗的位置,一览无余,根本没有藏人的可能。
“走吧,安妮不在这里。”张姨的声音都有些走样,眼里流露出恐惧,象是随时都会晕倒的样子。
尽管我也有些害怕,可我不甘心就这么出去,不顾她的再三催促,又仔细找了一遍,终于在挨着门的那扇壁橱里,找到了泪痕未干的安妮。她蜷缩在那狭小的空间里,怀里抱着一个美丽的芭比娃娃,娃娃的脖子上挂着一条银项链,心形的吊坠背面刻着“Z”、“Y”、“H”三个英文字母……。
[八]
当树叶为树枝跳完最后一支舞蹈,也是我决定离开的时候了。自从看到安妮的那条链子,我已隐约预见了结局。这样的链子有两条,一条在我这,另一条在小博那,是父母当年的结婚礼物,后来作为遗物留给了我们,“Z”、“Y”、“H”是母亲名字的缩写。
当我向小博询问链子的下落时,他在电话那头支吾了半天却答非所问。我又问他是否认识一个叫洛微微的女人,他停顿了一会却说不认识。那一刻,我的心仿佛被南极的冰雪覆盖。我说,她死了,那个叫洛微微的女人自杀了。电话那头忽然死一样的寂静……
小博和洛微微是在一个聊天群里认识的,由群聊转为私聊,再由网恋发展到见面……。洛微微是个金丝雀般的女人,丈夫给了她锦衣玉食的生活,却忽略了她内心的寂寞和孤独,她感觉自己象是一朵正值花季却要过早凋谢的花,迫切需要有人能替她解开花语,明了花心……。她爱小博,却不知小博的心早在坐上她的大奔去全城最奢华的海利大酒店的旋转餐厅吃西餐时就悄悄发生了变异。
我不想用龌龊的词语来形容自己的弟弟,可是他的所作所为确实到了令我不齿的地步。打着爱的幌子,行着骗财的事实,还有比这更卑鄙无耻的男人吗?当他带着她给的三十万飞到大洋彼岸那梦想的国度时,她却流着泪疯了一般地满城寻他……。
情人的欺骗,丈夫的怨恨,将这个可怜的女人折磨得了无生趣。当生已无可恋,死便是唯一的救赎。在一个凄美的黄昏,她穿上他最喜欢看的紫色裙子,系上他给的项链,执一片薄薄的刀刃,往手腕上那么轻轻地一割……
[九]
在一个薄雾氤氲的清晨,我终于走出了杨家别墅,我没有当面告别的勇气,也没有留下解释的书信,我只想这么静悄悄地离开。仰一仰头,想努力把泪水逼回去,却还是湿了衣襟。有太多太多的不舍,却找不到一个说服自己留下的理由。走吧。走吧。来就已经错了,不走只会更错。
“老师……”一个含糊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安妮跌跌撞撞地朝门口跑来,难道那一声呼唤竟是出自她的口中?
“老师别走……”声音依然有些含混不清,可在我听来,那是世上最美的音乐。
我紧紧抱住她,泪水再一次奔流不息。我的安妮,天使一样的安妮终于开口说话了。我的离别也因此而有了唯一的慰藉。
“爸爸说你要走了,是真的吗?”安妮可怜兮兮地望着我,让我不忍回答。
“是不是安妮总不说话,惹老师生气了?那我说话,你可以不走吗?”两颗晶莹的泪珠从她那双美丽的大眼睛里滚落下来,砸疼了我的心。我帮她擦干眼泪,自己却泪流满面,此刻方知自己对这个孩子已经有了无法割舍的感情,象亲人一样亲。
“留下吧,安妮需要你。”杨凯歌的出现令我猝不及防,一时间手足无措。
“我……我必须离开。”我低着头,不敢面对他。
“是因为你弟弟乔展博吗?”
我心里“咯噔”一声,猛地抬起头来,难以置信地看着他,难道他竟全都知道了?
“安妮的妈妈出事后我找私家侦探调查过,上个月终于有了明确的结果,所以,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了。”他的眼神始终柔和,这让我更加愧疚。
“既然知道了,就该明白我没有脸再继续留在这里。”我在安妮的额上印下轻轻一吻,转身欲走。
“做错事的不是你,所以,你不必有负担。我……们需要你。别走!”他一把拉住我的手,眼里有深深的依恋。
我呆呆地望着他,心里泛起一种无以言说的感觉,有点酸,有点涩,更多的是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