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韵今弹】远去的钟声(散文)
一九七九年九月,我升入到邻村的小学读四年级,学校距离我家有三里路,我们村的小学只有三个班,一至三年级,妈妈就在我们本村的小学。能够自己上学,不再用妈妈领着,我觉得十岁的我似乎长大了。我背上哥哥用旧了的书包,文具盒里装着大姐给买的颜色鲜艳崭新的钢笔,和堂兄启波三哥一起高高兴兴地上学了。
学校在东面,初秋的朝阳依然亮得晃眼,河边弯曲的小路上走着三三两两的上学孩子,都扛着凳子。那时的学校只有桌子,学生要自己带凳子,我和三哥的凳子是哥哥骑自行车送去的。
学校坐落在树木掩映的村中,一人多高的石头院墙,没有大门,两排破旧的平房中间是宽阔的操场,操场上长满了草,连墙上也长满了草,两个孤零零的木质篮球架,木头漆成黑色,一个水泥的乒乓球台,有些残破。门口房檐下挂着一个破旧犁铧的便是办公室了,这破旧的犁铧就是钟!每当上课或下课时,老师用一块石头敲响这破旧的犁铧代替钟声,钟声清脆悦耳,回音短促,传进教室,传遍校园的每一个角落。
学校共有六个年级,十个班,小学五个年级,六年级是初中一年级。夏天,三十多个孩子在闷热的教室里散发出的汗味让人昏昏欲睡,冬天,寒冷的气温让人伸不出手。对于十岁的孩子来说,语文和算术是枯燥无味的,上课的钟声让我们极不情愿地走进教室,而放学的钟声又是那样的令人振奋,叮叮当当,堪比世间最美好动听的音乐,我们犹如关押在牢笼里的小鸟一样拥挤着涌出教室。
学校的经费很紧张,要靠学生勤工俭学来补充,学校有校田,春天老师带领我们种上玉米,秋天收获回来,夏天老师还带领我们去割草,晒干了卖钱。走出乏味的教室,来到野外的田间山里,边玩边劳动,是我们最喜欢做的事。
我们村里有一个高年级的学生,姓隋,瘦高的个子,冬天的时候,他没有袜子,也没有棉鞋,零下二十多度滴水成冰的天气,穿着单薄的胶鞋上学,他以超强的能力忍受着。学校的外面,三间破旧的偏房里,住着一户姓李的人家,一对老夫妇和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儿,那个老头经常会晕倒在外面,晕倒后家里人端来一碗粥或是什么吃的,喂上几口就会好的,大家都说他得的是“饿病”。他们的女儿是领养的,总是跟老两口吵架,有一次,女儿跑到井边要跳井,两个年轻力壮的人拽都拽不住,引得一帮人围观,有人把姓常的队长找来了,常队长让拽她的人松手,说:“你跳!你跳!”她却不跳了,坐在地上大骂常队长,边骂边哭。
上五年级的那年春天,我得了肝炎,在县城住了一个多月的医院,又在家养了一个多月,近三个月没上学,功课却没落下,考试仍然名列前茅。
懵懂的童年总是怀有着简单而又朦胧的希望,淡淡的忧虑转瞬即逝,微小的满足就是快乐的理由,种种欲望和幻想蠢蠢欲动,我们对长大有着迫切的渴望,却难以改变自己贪玩的本性。没有收音机也没有电视,我们对外面精彩世界的了解来自于课堂,片面而又模糊,这种片面和模糊使我们的理想变得很是茫然。
一天又一天的过去,寒来暑往,此时中国的农村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生产队解体了,土地包产到户,公社改称为乡政府,大队部变为村委会。因为连年的干旱,我们上学经过的小河一年比一年萎缩,冬季结冰干涸,夏季时才有一点水,河边的树林也被砍掉,开荒成田地,种上庄稼。
只有那钟声没变,叮叮当当,清脆悦耳。从四年级到六年级,整整三年,我和三哥形影不离,我们就是在这清脆悦耳钟声里走进教室,放学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