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香.某人杯】空坟 (小说 征文)
“呵呵,理解,我尊重你的个人信仰。”
“除了那个,其他的啥都行!”
“恩,你说了算吧,听你的。”
“你要是觉得委屈,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子芸,你想到哪里去了!我的为人,你应该知道的!”
“哼,这还差不多!熄灯,睡觉!”
事实证明,高云飞果然信守承诺,始终没有突破作为一个正常男人的生理底线。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性与爱,一个自人类文明诞生以来亘古不变的话题,何其古老,又何其深奥!二者关系如何?孰轻孰重?也许世人永远难以厘清……
时光荏苒,转眼间,高云飞即将迎来而立之年的生日——一个人生中极其重要的时刻。
为了庆祝爱人的生日,辛子芸作了精心准备:网购了一套价值不菲的雅戈尔西装,一根迪奥牌腰带,一双红蜻蜓皮鞋。另外,还预订了一盒插着30支小红烛的生日蛋糕,一束紫色的玫瑰花。一个月的薪水,差不多全泡在生日礼物里面了。
根据高云飞和辛子芸的计划,二人决定选择在律所附近的一家咖啡馆举办生日晚宴,不邀请任何亲友参加,希望把生日聚会变成一个温馨浪漫的二人世界,一个只有亚当和夏娃才能进入的伊甸园。
这家咖啡馆紧临荷韵茶楼,仅隔数十米之遥。装饰独特,静谧典雅,循环播放着德国音乐家舒曼的《梦幻曲》,乐声悠扬,令人缠绵悱恻、浮想联翩。
高云飞生日那天傍晚,北风凄厉地吹着口哨,一弯冷月被浓云包围,若隐若现。街道上碎琼遍地,寒气袭人,似乎宣示着一场更大的寒潮刚刚启幕。
辛子芸准时赶到了预定的咖啡馆,快步走了进去。远远望去,一眼看见高云飞端坐在墙柱的一角,面前放着两个咖啡杯,热气升腾,旁边放着一个棕色的咖啡壶,另外有两个方形的小玻璃杯,里面装着细小的冰糖块。
正欲靠近高云飞,突然发现了惊讶的一幕:孟笛从卫生间的拐角处闪出来,缓步朝高云飞的座位走去。
孟笛走到高云飞的正对面后,轻轻落座,煞有介事般从沙发上端出一盒大型生日蛋糕,优雅地推到高云飞桌前。
紧接着,她又从一个透明塑料袋里,拿出了一束紫色的玫瑰花,双手高举,庄重地递到了高云飞面前。
“云飞哥,这是我的一点小小心意,请你收下。”
“哦,好的,我收下,谢谢你!”
待高云飞接过紫玫瑰放在桌边,孟笛一下子扑在他的怀里,像个孩子似的低声抽泣起来。高云飞轻轻拍着孟笛的肩膀,喃喃低语,不知道说些什么。
辛子芸顿时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片漆黑。稍稍定了定神,发疯似的冲出咖啡馆,夺路狂奔。
在辛子芸刚刚跨出咖啡馆门槛的瞬间,高云飞扭头发现了她熟悉的身影,立即箭步跑到门口,对着子芸狂奔的背影大喊:“子芸,你误会我们了,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回来吧,听我当面好好向你解释……”
辛子芸头也不回,越跑越快,一头扎进阴森的夜幕,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四.假戏真做
夜深人静,高云飞独自躺在床头,思绪如潮起潮落,久难平静。
“叮咚!”手机里传来一条短信:“你什么也不用解释了!我甘愿退出,明天把为你准备的生日礼物寄给你,你记得及时查收!我愿意成全你们,祝你们幸福!辛子芸......”高云飞看完短信,苦笑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
此后,二人再无任何联系。
数月后的一天中午,高云飞走在下班的路上,突然收到一条久违的短信,是辛子芸发来的。他浏览了一下短信的内容,大意是:
我的养母已身患重病,危在旦夕。为了满足老母希望有生之年看到女儿成家立业的夙愿,不让她带着遗憾离开人世,请求高云飞继续“冒充”自己的男友,抽空协助自己照料病母;同时承诺,待母亲病逝后,二人恢复普通朋友关系,并会支付一笔酬金给高云飞,以表谢意。
高云飞还在与辛子芸恋爱时,早已知道了辛子芸不是她母亲亲生的。在辛子芸蹒跚学步时,因为家里贫困,头上有二个姐姐,为了生存,父母忍痛把她送给了邻县的养父母抚养。
从小到大,辛子芸与养父母相依为命。养父母膝下无子女,一直把辛子芸视若己出,宠爱有加。前几年,养父因病去世,家里只剩下养母和子芸二人,更添凄凉。
看到这条意外的短信,高云飞的心里五味杂陈。震惊之余,也深深地被子芸的这份炽热孝心所感动。
他立即拨通了子芸的电话,答应了子芸的请求,只是拒绝了她事后支付酬金的善意。
在接到短信后的第一个周末,高云飞从钱包里掏出一张信用卡,急匆匆走进一家银行的ATM机操作室,取出了3000元现金。
在约定的公交站点,辛子芸准时到达。高云飞看着数月未见的子芸,发现她明显变瘦了,眼窝深陷,眼圈浅黑,满脸写着憔悴。
“云飞,谢谢你,这段时间就要麻烦你多费心了!”子芸的声音有些嘶哑。
“你不用客气,没事的,反正我的工作时间比较自由。”高云飞平静而温和地答道。
12路公交车停站了,二人提着行李刷卡上车。很快,汽车启动了,向桃源镇方向驶去。
到了桃源镇附近的县城医院,在辛子芸的带领下,高云飞缓步走向辛母的病床前。
“妈妈,您瘦了。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您老收下吧!”说完,把一大袋水果和补品放在床边的立柜上,又从上衣内兜里掏出钱包,拿出了一叠钞票,整整三千元,双手递给了辛母。
辛母迟疑了片刻,推开了高云飞的手,颤抖着说,“飞儿啊,你好久没有来看过我了,是不是和子芸吵架啦?我那闺女,啥子都好,就是脾气不太好,个性强,太直了!”顿了口气,接着说,“你的心意我领了,这钱我不收,你拿回去吧!我得的是肺癌,治不好了……”
高云飞执意坚持,子芸拦住了他仍然伸着的手,轻声说:“我妈说的是实话,你把钱收回来吧,听我的!”于是,云飞只得作罢,把钱又放回了钱包。
从这天开始,高云飞除了工作,几乎抽出全部业余时间来陪同辛子芸看望、照顾辛母。年近六旬的老人,看到女儿和准女婿成天形影不离,成双入对,自然乐得合不拢嘴,心里暖洋洋的,仿佛完全忘记了身上的病痛。
二个月后,勤劳一生的辛母,带着甜甜的满足和慈祥的微笑,驾鹤西去。在医院的病床上,她度过了人生最幸福的晚年时光。
治丧期间,整整七天,高云飞全程参与,继续扮演辛子芸未婚夫角色。
按照当地农村惯例,父母去世后头七日,即治丧期间,子女应该通宵守灵。如果有乡邻的子女不遵守这个规矩,必然会遭人唾弃。
对于子女多的家庭而言,通宵守灵倒没什么可怕的,各位子女轮流值守就行;但是对于独生子女,这段时间无异于一道鬼门关,对意志和身心都是一种极为严峻的考验和煎熬。
守灵的前半夜,有亲朋陪伴,聊天打牌喝茶,好不热闹。可是到了后半夜,尤其是零点钟声敲响以后,人走茶凉,万籁俱寂,黑夜的灵堂令人毛骨悚然。对于守灵人而言,绝对是一种空前的挑战。
“云飞,时间不早了,马上要到凌晨一点了,你去睡吧,这里交给我!让我一个人静静,多陪妈妈说说话吧!”
“不行!还是让我守在这里吧!外面风太大,又下起了雨夹雪,你一个女孩子,挺不住的!”
争执了数分钟,辛子芸拗不过高云飞,只得默许。她把门窗关严,从自己的卧室抱出一床陈旧但颇厚实的棉被,轻轻裹在高云飞的身上。叹了口气,离开灵堂,转身钻进了里屋。
这样的情景,连续七晚,每天重演,如同剧情重播……
辛母遗体火化后,下葬那天,辛子芸双手捧着养母的遗像,哭得死去活来,数次昏厥。高云飞双手托着辛母的骨灰盒,紧紧跟在子芸身后,接受众乡邻和亲友的祭拜。
生何所欢?死何所惧?此时此刻的高云飞,心情极其沉重,像压了块巨石。对于生死,对于人生,对于爱情,我们应该如何面对?人生的终极目标究竟是什么……
一连串的问号,化作一滴滴滚烫的热泪,洒在地上,飘向远方。
五.风云再起
辛母丧事办完后,高云飞精疲力竭,面容憔悴,二目血红,宛若一夜之间苍老了几岁。不久,大病了一场。
不知是出于感恩,还是心怀愧疚,在高云飞生病期间,辛子芸一到下班,立即赶到他的住处,端水递药,忙前忙后,悉心照顾。
一个月后,辛子芸回心转意,二人恢复了恋爱关系。
“先生、小姐您好,欢迎光临。你们是来看房子的吧?想买哪种户型和价位的?我可以为你们推荐!”某房地产开发公司售楼部,一位年轻小伙热情地向高云飞和辛子芸打着招呼。
“恩,我们就是来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房子,麻烦你帮我们介绍下情况,谢谢你。”高云飞挽着辛子芸的手,面含微笑。
在年轻小伙的引领下,高云飞和辛子芸一齐走进了售楼部里面的接待室,在一张圆形桌子前坐下。他一边凝神聆听小伙子精彩的介绍,一过兴致勃勃地翻阅一本楼盘资料册子。
历经沧桑,一对青年情侣终于走到了一起。高云飞与辛子芸经冷静考虑后,决定联合出资,共同按揭一套二室一厅的城市住房,为爱情筑个巢,为结婚奠定基础。
大约过了二个多钟头,二人手挽手离开了售楼部。
“下个周未你有空吗?我们再去二环路东三段看看其他楼盘吧?买房子是关系到后半生的大事,不能草率,多了解多比较下更好!”辛子芸不愧是房地产公司的销售经理,对购房的经验比较丰富。
“行,你是房地产专家,听你的应该错不了,呵呵!”高云飞点头附和。
因为近期房价暴涨,令普通工薪阶层难以承受,再加上二人参加工作时间不长,积蓄不多,高云飞和辛子芸经充分商量后,打算暂缓买房,择日先把结婚证领了。
半个月后的一天傍晚,夕阳灿烂,彩虹满天。高云飞从律师事务所里走出来,脸上戴着一副棕色边框的近视眼镜,右手提着一个公文皮包,左手打着响指,疾步朝律所附近的公交站台走去。
路过必经的一家旧式电影院门口,他下意识地抬头望了望头顶的巨大招牌——飓风电影院。心想,很久没有陪子芸看过电影了,不知道她今晚是否有空?随手掏出手机,拨通了子芸的电话。
刚接起来,听到第一句话,高云飞颇感惊讶——辛子芸的声音好像就从地面冒出来似的!
他的目光循着声音朝售票口搜索,看到了辛子芸正站在人群里排队等候。
他果断地挂断了电话, 跑过去准备同子芸打招呼,突然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辛子芸身边还站着一个高大帅气的男孩,大约二十四、五岁的样子。两个人手牵着手,肩膀紧紧贴在一起,有说有笑,俨然一对热恋中的情侣。
高云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用力揉了揉双眼,又掏出方巾擦了擦眼镜,仔细打量起来。没错,站在面前的就是自己的未婚妻辛子芸,还有一个自己并不认识的帅气小伙子!
瞬间,热血沸腾,头昏眼花,一股莫名的被人欺骗的怒火燃上心头,迅速席卷全身。
高云飞疯狂地冲到辛子芸面前,丢下公文包,左手死死揪住帅气小伙的风衣领,右手握紧拳头,挥拳朝小伙子脸上打去。
在拳头快要落下的刹那间,离帅小伙的脸仅差一公分左右,一只细长的手伸了过来,迅速而有力地推开了高云飞高扬的右手。
“我早就想到你会这么做!你不要怪他,是我主动约他出来的!他是我的新同事,也是我新认识的男朋友周桐!”辛子芸平静地看着高云飞,冷冷地说。
“实话告诉你吧,经过慎重考虑,我还是觉得我们俩个不合适!我今天正式提出与你分手,你的感情我会用金钱补偿你的,你开个价,只要不是太离谱,我会答应你!从今以后,你忘了我吧!”辛子芸一脸漠然,面无表情,如同一个冷血动物。
听了辛子芸的话,高云飞像是被人点了穴,先是呆立不动,接着像一堆烂泥,扬起的右手无力地垂了下来。他的身体蹲在地上,浑身发抖,缩成一团,泪水顺着脸颊流下,顷刻之间,衣襟湿透。
周围很快聚满了人群,人声鼎沸,水泄不通。不明真相的人不知出了什么事情,有人甚至掏出手机报警。
突然,高云飞像着了魔似的,拾起公文包,一跃而起,拨开人群,旋风般朝街道方向跑去,瘦弱的身影,倏忽被黑夜吞没……
六.特殊礼物
自从飓风电影院一别,高云飞像完全变了个人,沉默寡言,闷闷不乐。除了工作需要,几乎不与任何人交往。
同时,他迅速地删掉了辛子芸的电话号码、QQ号,以及与她有关的几乎所有照片,只保留了少数几张做纪念。
一个星期五的中午,和风送暖,春阳明媚。池塘里蛙声阵阵,河堤边垂柳依依,万物复苏,犹如奏响了一曲迎春的交响乐。
“云飞哥你好,我是孟笛,辛姐以前的同事,你还记得我吗?”
“哦,小孟,是你呀。当然记得!你现在在哪里工作呢?找我有事吗?”高云飞满脸疑云,对着手机话筒惊讶道。
“你明天有空吗?如果有时间,我们明天下午见面聊,我请你喝茶。”孟笛的声音清脆低沉,但比以前成熟了很多。
“明天我有空啊,行,那我们明天再联系吧!”高云飞轻轻挂了电话,心里充满阳光和期待,如同久旱的土地渴盼甘霖的滋润。
再次遇见孟笛,给了失恋后的高云飞极大的心理安慰。孟笛羞涩内敛、善解人意的秉性,以及瘦削清秀、楚楚可怜的外貌,就像一瓢清泉,洒在高云飞干涸已久的心田,瞬间融化,溢出一股淡淡的清香。
从这个周六开始,二人的交往日益频繁。二个月后,成了一对崭新的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