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未必。听说她一直和香港一个做医疗器械的人来往，关系很亲密。你要当心头上的帽子。”
　　 我立即感到血往上涌。我忍了忍，装作无所谓：“那是她过去的旧人，早就不来往了。她都向我坦白了，我也就不追究了。你放心吧哥，过了咱家政审关，才能把她聚过门。”
　　 “别自欺欺人了。人家那情人可比你强一百倍，正儿八经是个大款，长得也不老。前两天，你嫂子和我散步，还看见楚宁挽着那人的胳膊进了银座大酒店。”
　　 “是吗？”我无意识地说，已经开始走神了。
　　 午夜两点，我和楚宁坐在“小夜色酒吧”。她一支接一支地抽烟，抽得一个劲咳嗽，我置之不理。我也抽烟，一支接一支，也咳嗽。时间在烟雾缭绕中消逝着。
　　 “他要青春，我要金钱，只是游戏。”楚宁眼神飘移，烟雾在她的指尖飘散。
　　 “你不觉得代价太大了，太不值得了吗？”我又燃起一支烟。
　　 “也许到老了我会这么想。现在并不觉得我的付出没有价值，相反，我换回了酒吧，换回了后半生的衣食无忧。有些人一生都为之奋斗，不就是想过上这样的生活吗？”楚宁目视着窗外。窗外，路灯隐约的光，穿不透夜的黑。
　　 “我在北京一酒吧遇到他，他很年轻，品位也不错，是香港某医药集团的副董，得知我在广播电台，就在我所在的频道投放了两千万广告费，说是宣传推介他的医疗器材，实际上是让我完成广告量，拿到高额奖金。他在南都市有一个酒吧，是他宠大产业中的一个零头，他按照我喜欢的风格重新装修，送给了我。老谢也是他请来的经理，我是董事长，但我从不过问酒吧的事，一切都由老谢料理，他很能干，人也忠心耿耿，我什么心都不操，只管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
　　 “你为什么要离开他？”
　　 “我需要归宿感，他给不了我。他给我钱，给我车，给我房子，给我酒吧，也给我爱情，可是他不能给我一个家，甚至一个承诺。”
　　 “你爱他吗？”
　　 “爱。他是我今生遇到的最优秀最绅士的男人，我爱他爱到痴狂，甚至偷偷怀上了他的孩子，他同意我生下孩子，却依然不肯离婚。我独自去做人流，孩子已经五个月了，我差点死在手术台上。那次死里逃生后，我心已死。”
　　 “你爱过我吗？”
　　 “到这个时候了，我再说爱你，有意义吗？”
　　 “你从没有相信过我会给你幸福，因为你没看到。我只会陪你，哄你，给你削苹果，讲笑话，可是我无法给你想要的东西。我所拥有的是你给我的，我有什么能力让你依赖我呢，这一点你比我更明白，只不过我总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不愿意也不敢正视现实。现在是时候清醒了，再这样下去，彼此只会伤害更深。”
　　 “我都听你的，我没有资格做决定，是我骗了你。”
　　 我站起身，给她一个微笑：“我走了，保重！”
　　 “我送送你吧。”
　　 楚宁从来没有如此温顺，我再也看不到那个蛮横霸道，娇纵任性的楚宁了，我听到了心碎的声音。
　　 夜，如墨，深不可测。坐在车里，我和楚宁都没有说话，空气凝滞了。我点开车里的广播，歌曲弥散开来：你说爱本就是梦境，跟你借的幸福我只能还你。想留不能留才最寂寞，没说完温柔只剩离歌……
　　
　　 九
　　 冬天快结束的时候，颜青青打来电话，说安静主编要见我。距离我辞职整整半年。
　　 那篇《论地市报的创新与发展》一文，夏主编推荐给了全省论文研究大会，获得一等奖，文中的部分建议也被报社采用。安静问我愿不愿意回到栏目组，负责整个栏目的策划，我思考片刻，摇了摇头。我有自己的想法，准备和朋友一起开办自媒体，关注人间冷暖，做有用的新闻。
　　 半年之后，自媒体上线运营。网友关注度与日飞涨，热线电话不断。一天深夜，我在睡梦中被电话铃声吵醒，拿起话筒，竟是楚宁。
　　 她在电话那头哭泣。我的心一下子就碎了。
　　 “楚楚乖，别哭了，怎么啦？”
　　 “亦晨，我想你，我忘不了你……”她抽噎着。
　　 “我也一样。别难过了，你什么时候需要，我都会出现在你身边。”
　　 “你还爱我么？”
　　 “爱，很爱。”
　　 “你还会和我结婚吗？”
　　 “……”
　　 我在电话这端沉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真的不知道。